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易燃易爆炸 作者:罗刹灵主 文案 一起突发事件,点燃了她苍白生命中的一次冒险…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秋水 ┃ 配角:郑之言,薛澈,季魅,周敏,郎彻 ┃ 其它:相爱相杀 ================== ☆、风波   这三天,林秋水可谓是处在风口浪尖上。   打开W共享,她一边擦汗,一遍用纤细的指尖滑动手机屏,刷到她嘴角无意识的弯起来。咸腥的湿气味道隔着显示屏都能透过来,各种看懂的看不懂的、中文英文火星文搭配着表情包轰炸过来。林秋水自顾自的挑了挑眉毛,把沾着水滴的手机搁在一旁,利落的擦着自己湿润的身体。   她在心里默默的倒数:“五、四、三、二、一…”手机铃声误差三秒就过来了。林秋水接了手机,不咸不淡的“喂”了一声,对方青春活泼的元气少女音此刻像被玻璃割破了似的尖刻着急:“林姐!我跟着冷哥出差去了,飞机上手机关机来着!今个儿一看你这公共主页,我去,这是要爆炸啊!”   林秋水听着这姑娘的声音,过分尖刻反而听不出来是着急还是幸灾乐祸了。她空闲的右手习惯似的在桌角上画着圈,听着对方的连珠炮轰炸。许是对方觉着自己一直放炮她又沉默不语,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假模假式的清了清嗓子甜甜的说:“林姐,你别多心啊,就是出了这种大事儿,你可是一下子就成名人啦。关键是,这可不是什么正面形象,我这不就是为你担心嘛!”   瞧瞧,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林秋水不得不佩服现在刚进入社会的毕业生们,手段八面玲珑,漂亮话说的滴水不漏。如果她林秋水当年有这种机灵劲儿,现在说不准坐到什么位置上了。转念一想又自嘲自己没事找事儿,对于她而言,并不是手腕问题,而是性格问题。   她停了三秒,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成了小叶,这事儿说大也不大,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别忘了把这次出差后的稿子尽快整理出来。”对方听了,讪讪应了一声便挂了机。   林秋水掰着指头自己在心里计算,她大约还会接到多少通这种半试探半嘲讽的电话。她盯着墙上巨幅张爱玲的油画相,对自己冷哼三声,真是近墨者黑,最近做“张学”专刊看张爱玲看多了,自己也爱上自虐了。   林秋水伸了个懒腰,拿着本《十八春》和半成品的稿子对着改了起来。这期间,她不出所料的接了第八通电话。迅速打完了口水战,她轻松的呼了口气。“终于不用装成人样儿了……”她两眼放空,红唇轻轻溢出一声叹息,好像是为了自己安心一样。   所以当过了一个半小时,第九通电话打了过来之后,林秋水放下手中的稿子,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她正沉浸在顾曼桢和沈世钧的生离死别之中好不容易入了戏,就有不知名人士的骚扰来电了。她估摸着这超出预想的第九通电话可能是某个涉事明星脑残粉打过来,想要向她‘伸张正义’。她叹息着划开手机,直到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愣了三秒钟。这三秒钟不是因为她对一个陌生电话的戒备,而是因为‘郑之言’这个名字已经在她的电话本中躺了三个月了,况且他们的相遇着实算不上是美妙的…甚至可以说是糟糕的。   之所以说是糟糕的,是因为三个月前碰上了难得的现代宫斗大战,而她作为一个不幸的酱油角色正好卷入其中。   说起来这一年可能是本命年,也可能是天降流星、彗星、扫把星都砸到了她的头上,老天都跟着不对付。她身上大小也惯着“知名记者”“媒体人”这几个听起来有点高大的名字,长年以来自己又是离群索居的习惯,必然有对工作内容的部分选择权。可惜天不从人愿,这个月自己打算入手一套珍藏的古籍,只好落下平日的习惯接点儿灰色地带的活儿。   林秋水站在“东方曼丽”高级大酒店门前,拿着邀请函重复对了对名字。这场活动还是她那个混迹江湖的娱乐圈老友给扔来的任务。朋友有点儿小人脉,她手里有笔杆子,一场文化沙龙下来,稿子给个大红包是不成问题的。   不一会儿来了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五官端正的一张微方脸,棱角分明有些派头,一脸精英像。他迅速上下打量了林秋水两眼,那双带笑不笑的眼神儿盯得林秋水生厌。   又是这种眼神儿。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在社会上混下去,首先就要有一眼能辨乾坤的能耐。“他们”精英人士、上流社会人士,必定要有一眼就能看透本质的特殊技能,就算没有也要能装出来。虽说如此,出于礼貌,她还是不动如山的任人审阅。对方的单手伸上来,那双精明的眼睛弯了弯:“是林秋水小姐吧,别介意,看您这么年轻漂亮,着实想不到是周敏说的那位著名记者。”   林秋水象征性的弯了弯唇角,也握住了对方的手。她觉着自己还是与雇主做好交流,这样才能写出好稿子来。她打着新闻腔平淡的说:“是郎彻先生吧。周敏说您这次的文化聚会涉及的方面广、层次深,请来的客人也都是很有身份的。您既然希望我能为贵公司打出一个有影响力的宣传,最好还是先和我提前打个预防针,聊聊这次聚会内容。”   郎彻看来挺欣赏她的干脆和细心,便请她进了酒店,草草和她聊了几句核心内容。其间不断有前来问候的宾客,偶尔也往她身上打量打量,都笑着没说什么。郎彻说话干脆,林秋水想这人虽然混迹于文化公司,但是必定是行政口儿的,比她这个‘伪传媒人’专业一百倍。   郎彻似乎对时间十分在意,偶然看了几次时间。林秋水引着他快点结束话题,轻声说:“您要是有事儿,咱们到这儿就行。”郎彻正打算几句话结束交谈,好巧不巧麻烦就找上来了。   一旁已经跟着他们走了一道儿的姑娘终于忍不住冲了上来,胳膊死死的捉住郎彻,示威着一笑:“这美女谁呀,郎大少爷也不给介绍介绍新欢。”林秋水听着这拈酸吃醋的甜美声音,不由得想想起了新来的实习生叶若华,心里感叹着年轻真好,想在高端场所唱大戏也得保持形象。哪像她这个饱经打磨的老腊肉,脸皮比城墙还高了。   郎彻在一旁看着挺尴尬的,顺声互相介绍了一下,是个有名的网络红人,叫莹莹。林秋水这才仔细一看,姑娘脸抹得煞白,打光打的越亮,脸上的纹路就越深。这可真是标准的网红脸,一看就知道是眼睛开了眼角,垫了鼻梁,那鼻子和脸的平滑高度快五五分了。   莹莹看着挺不高兴的,拿出来网红那股指桑骂槐的劲儿来,好像她和郎彻真有了什么瓜田李下之事一样。郎彻想脱手去接待宾客,她也松着不放手。林秋水和木头一样立在旁边,越发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姑娘撒泼。她少有工作的时候被人一顿发落,这种新鲜的体验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郎彻也拿莹莹没什么办法,她也就只能跟着雇主在这儿挨骂。   说起来在这种局面闯入的第四个人,绝对是真正的猛士。正在三个人双双处于顾左右而言他的场面中,莹莹大小姐却止住了嘴。林秋水抬眼一看,是个挺斯文的男人,戴着细细的金边眼镜,在那儿逗莹莹开心,和郎彻聊的也挺开的。林秋水眼尖,看着他和郎彻使了个眼色。郎彻夸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闹着把他领到了林秋水面前,好像故意演给谁看的一样。   郎彻拉着男人说笑着:“这是郑之言,帮忙过来镇场子的。你看,我就说这小子偷懒不干活,害着我没法儿去应酬。郎彻,这就是我和你说的著名媒体人林秋水小姐。”林秋水感觉到郎彻透着镜片的眼睛似乎看了她一眼,他只拿着香槟轻轻示意,对着一旁的莹莹说:“怪我不干活了,结果还得郎哥亲自过来给林小姐讲解,成,这边儿有我在呢,你们俩继续啊。”   莹莹娇嗔了一声“死相”便拉着郎彻走了,走之前还不忘了给林秋水一个白眼儿。林秋水先是被电出一身鸡皮疙瘩,然后浑身和垮了一样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遭到敌视,莫名其妙的处于尴尬的环境,又莫名其妙的看着闯入的男人。   郑之言盯着她看了两眼,这是林秋水今天第三次被人如此肆无忌惮的审视。她心中骂了自己一万字,该死的金钱至上!舍了自由为孔方兄,这滋味儿真不好受。郑之言一开口,倒是意外的去公式化:“哥们儿那边就那样儿,常有的事儿,也别在意。您还得工作吧,赶到我碰上这事儿了,走吧,我协助您写报道。”   林秋水叹了一口气,随后她瞬间便从木然的状态恢复过来。只有手中有笔的时候,才称得上笔落如雨。对于写作的工作,她从来不不会有一丝疏忽。郑之言那镜片儿和盾牌似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也就是看到林秋水工作起来的模样,倒是乖顺的跟在身后帮忙。   林秋水在文化圈也混了不少年头了,做完报道就看着场子里的衣冠禽兽们在觥筹交错间交谈。按理说郎彻年级也轻,还不到三十,但是今天这大会倒是来了不少大腕儿。市里□□门和教育部门的几个大佬也都跟着来了,前两天她还刚跟踪报道一个□□门‘巨星’的陨落,身上都挂着什么某某著名书法家的大名儿。林秋水看着墙上展出的作协大作,就差点儿没给几个白眼儿了,她大学时候的几个师妹,估计都比这强多了。   林秋水正在这儿蹭着免费的高级香槟,那边郑之言就潇洒跟过来了。他手上递了两杯,林秋水一看那包装,肯定是价格不菲。郑之言拉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殷勤的开了杯子递上去。林秋水礼貌点头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口,这味道让她麻痹的舌尖一下子亮了起来。郑之言微笑着看她慢慢喝酒,看着她喝的眼神儿一亮。他拿起杯子,轻轻和林秋水碰了杯。林秋水心里想着,这人也不知道是来救她的还是来偷着看笑话的,拿了瓶儿好酒在这儿等着开口呢。   她放下杯子,淡淡开口:“我得感谢郑先生,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来救场。您拿这杯我喝不起的玻尔科夫来‘孝敬’我,简直就是在贫农脑袋上砸个金饼。”郑之言一听乐了:“看您和莹莹在一起不屑那样儿,谁知道开口跟刀子似的。您可别多想,郎彻不小心得罪了您,我可是受托献上好酒来‘赔罪’的。”她这时候才仔细看了看郎彻,三十左右,白皮肤,身姿挺拔,五官斯文英挺,比着郎彻温润柔和不少,着实算得上挺儒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的第一篇现代文,之前都是古言和玄幻,其实以前也写过很多先代。来源于自己的媒体经历和对准记者生活的体验。此文三观没有正不正的,当冷吐槽文看吧,男女主都是死变态和强迫症。 ☆、掮客   郑之言手指细细摩挲着高脚杯,在林秋水看他的同时也微笑着被观赏。林秋水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人家好歹给她解围,她也不能总猜测对方是不是拿着名酒来嘲笑她这乡巴佬。她主动扬了扬杯子:“您帮我解了围,我好歹得陪一杯。”透过交叠的人影,她看到莹莹和郎彻在一边迎来送往。莹莹更是和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会场中,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郎彻有着某种暧昧的关系。   郎彻像是了然一般向后一靠,两只胳膊也是随手一歪。   哦,这是要放松戒备了,林秋水心想,这点心理学总是没白学。   郎彻支着身子平缓的说:“觉着挺奇怪的是不是,郎彻好歹算是圈子里有点脸的人,怎么身边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女人。”林秋水眼睛一直,有点小吃惊,随后又佯装平静脸。郑之言一脸平淡:“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跟什么人说什么话罢了,您也不用吃惊。在莹莹那种交际花面前一言不发的人,也不会在意这两句场面话。”   林秋水也不明白他在这儿绕什么弯儿:“您在这儿背后和一陌生人说道郎少,不怕他和您翻脸吗。”郑之言耸了耸肩:“他前十个女友,前五十个女友,都是这套路。都说现在的富二代换着漂亮网红和换衣服似的,每一个相处方式基本都是这个相处模式扒下来的。宠的时候就放肆点,女人嘛,对郎彻来说也就那样儿。”他随意的倒出郎彻这点儿花花肠子,倒是理直气壮地:“不过莹莹这种女人也就是他身边一个身份的点缀罢了。要是她面前是个郎彻也得高看三分的人物,她没那个胆子拿乔儿。”   得。这是说她林秋水没那个资格和莹莹叫板。姓郑的,真他妈好样儿的。   郑之言轻轻一笑:“一看您就又多想了,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和您随便聊聊。”林秋水的嘴角弯出了诡异的弧度,笑得那叫一个瘆人:“我没多想。我陪您聊了几十分钟了,作为报答,这瓶儿好酒我就打包带走了。”郑之言短短的愣了三秒钟,不一会儿憋不住似的笑了出来。林秋水就在那儿等着他笑,眼睛向他射出了一万把刀子。郑之言捂着肚子稍微平静了一下,打个指头叫来了酒保:“你去我那儿包两瓶玻尔科夫,对了,桃红那个口味儿适合女孩儿,多包几个,务必亲自送到林小姐的府上。”   郑之言盯着林秋水看了半天,好像她是什么稀罕物件儿。他交叉着双手,那张脸又恢复了平静:“林小姐的性格和您的文风一样,犀利、不饶人,人家越想把什么脏的臭的给埋在光鲜下面,您就越想把它扒出来。光扒出来还不够,还得放给全国人民鞭尸。”末了这人神秘笑了笑:“林小姐可得小心了,像您这性格,迟早会祸从口出。”   呵——   现在的情况可不就是祸从口出嘛。林秋水接过电话的瞬间,脑海中出现了郑之言那种好像通透世事的神秘表情。   她按下接通键,等着这位熟悉的陌生人‘指教’。“呵…林小姐上午好啊。”这声调儿…林秋水心理想,也就是上次她脑袋里一片糟,回头细想郑之言绝对算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尤其是他说话的时候,低低的声音,尾音又像是搔起来一片羽毛似的,好像总要勾着谁去。林秋水放下手中的文件,清了清嗓子:“郑先生有何指教?”   郑之言又笑了两声儿,颤的林秋水心肝儿疼。他带着那种独有的斯文论调笑说:“我这不是等着林小姐当面抽我这张乌鸦嘴吗。这两天林小姐可又因为您那张利嘴在网上火了一把啊。”林秋水面无表情的‘呵呵’了两声:“还行吧。单位没把我开除。”虽然没开除,但是老板刚才一通电话打过来,可是把她这个御用写手一顿寒碜,林秋水默默地想。   郑之言就好像一个洞察世事的老行家一样用话活生生的打林秋水的脸,虽然他的语气挺温柔的:“《先驱报》一向宗旨就是‘尖端文化、客观利弊’,并且一向重视名声。老实说,贵报的几位上层和我有点儿交情,您作为一位金牌写手,在明星婚变问题上的发言引起网友围攻,这很容易伤及贵报的业内声誉,那几位老先生似乎不容易交代过去。”   何止不容易交代。林秋水心中重重叹气。   主任和她打了一个电话,据说是这次发言不当引起了蝴蝶效应,报纸的主要新媒体也多少遭到了围攻,上层也在考虑对她的处置。   郑之言那边静了下来,好像是在给她考虑的空间。随后他温柔的说:“不瞒您说,我刚好做这方面的工作,您这种不大不小的公关危机,我处理过不下百例,您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儿能漂亮结尾。”林秋水在脑袋中迅速过电影儿,认识郑之言只是出于一次偶然,所以她也就没让周敏帮忙打听这人的背景。现在助力主动送上来了,她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   林秋水沉默了几秒,装作不在意的问:“郑先生想要什么报酬?”   郑之言好像又没忍住似的笑了出来:“您这人,这时候了说话还是一刀切。不瞒您说,手头有几件稀罕物件儿,想请国内最顶尖的古文物专家俞正英俞老看看,可惜俞老挺清高一人儿,还得通过林小姐帮忙搭个话儿。”   林秋水心头一凛,随即叹了口气:“郑先生真是手眼通天了,您连我和俞老这点儿交情都打听的一清二楚。您给个时间吧,咱们找时间出来说说这事儿。”   郑之言颇感兴趣的问道:“林小姐这就答应了?要不给您两天打听打听我这个人。不怕我对您有什么企图吗?比如说劫个色什么的。”林秋水迅速恢复了冷淡:“正因为您也有事儿求我,这才是正常的买卖。天上要真是掉下个馅儿饼砸我脑袋上,那反而不正常了。”郑之言那浓厚的笑意几乎像碎石一样滚出嗓子眼儿:“林小姐确实是个有意思的人。就三天后在丽兹咖啡厅吧,距离林小姐家只有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林秋水挂了电话,拿起了手中的文件,恍惚间都是网上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声。她想,今天她是没办法正常工作了。她撇下了手中的初稿,坐在电视前开始打游戏。临睡前林秋水睁着眼睛看着空洞洞的一片黑暗,心中不断重复一句话:她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   其实这事儿也算是‘一颗馒头引发的血案’。几天前突然曝光了一件离婚案震惊了全中国。鼎鼎有名的平民大明星苏可在“W共享”的主页突然发布了单方面的离婚声明。本着对文字的热爱,林秋水仔细阅读了苏大明星的声明和各种扒皮贴。嘿,有意思,这可真有意思。当时全球处在几个运动赛季的焦点期,苏大明星的声明一出,全中国的眼球立刻被吸引了过来。   这可不是一般人啊。平民出身逆袭取得成功,身为多料影帝的苏可,娶了一位漂亮的艺术系女大学生,两个人成为荧屏的幸福夫妇,结果却突然离婚。更重要的是,苏可的声明可谓是写的柔中带刚,用平静却意有所指的措辞指出妻子齐天薇和经纪人周檀之间的暧昧关系,而自己则是出于维护真情的角度,痛心选择离开。   在W共享迅速爆炸的瞬间,林秋水本着自己的新闻敏感调出来这几日的话题搜索量和共享量,又把平时那几个偷着关注的大V号细细看了一遍。呵,又是老套路。爆料话题后,这就不是涉事人三方的战争了。当网友忙着谴责的时候,大V们正在忙着祸水东引、断章取义或是诱导媒体。   唔…林秋水看了看攀升的浏览量和话题量,真是可观的数量。话题的正义观几乎是压倒性的。苏可作为痴情而可怜的伤心男子,受到了万千少女们和男青年的同情。而齐天薇的形象,则要被网友载入“□□史”的史册。   林秋水哑然一笑,几天没见,网友的扒皮功力真是更上一层楼。有很多没有实指性的东西被生硬的套在了一起。   林秋水本来无意于这些反复上演的娱乐圈感情大戏,然而她想到了齐天薇那张脸,一张清纯柔弱的脸,心理着实有点儿不是滋味。   很多人责骂外表清纯柔弱儿内心有些城府的女孩子,认为他们带有一定的“婊”性。最可怕的是,他们容易产生一种“判断习性”,将美丽柔弱与心机女子画上等号,而在他们落难的时候踩上一脚。   《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是怎么说的,她陪着范柳原跳了个舞仿佛是犯了天大的罪过,只因为家人想用自己未婚的妹妹将这尾大鱼钓上来。   齐天薇是不同于这些女孩子的。至少在林秋水心中是这样的。几个月前,她曾经在一个艺术展中看到过齐天薇痴痴的盯着一幅画,画中是光怪陆离的色彩,漫天的灰暗和黑色笼罩在星空上,好似一个黑暗的地狱。   画中有一颗星星,虽然光芒很微弱,但是它是地狱中的唯一一点光明。   这个作者的心中好像住着一个名叫“潘多拉”的美人,她的作品都是晦涩阴暗却又戏剧性的,在无边的黑暗中留出一点星光的,大概是魔盒下幸存的一点“希望”。   齐天薇盯着那颗星星痴痴的看,这时候旁边过来一对情侣,嬉笑着在她面前打闹。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齐天薇的脑袋机械的转了过来,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空洞的落下了眼泪。她哭了几分钟,林秋水就在前面看了几分钟,“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虽然很失礼,但是林秋水认为齐天薇更像是一幅画。   这种画风不像是生涩的电影所演出来的失恋或是悲伤,因为年轻的小鲜肉演技太过生涩而失于真实或是用力过猛,那是恍惚间已经和一个世界相割裂的痛感,以致于痛的过分儿变得麻木。   林秋水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她曾经在亲人逝去的时候同样感受到了这样的麻木痛感。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是个自虐狂魔,男主是个冷感白痴 ☆、咖啡厅中的男女   “但是你只是在猜测!我说你这毛病又犯了,你怎么能根据一幅画儿就判断她是无辜的?”周敏听了她说的故事,一边噼里啪啦利落的在键盘上敲字准备新人的培训事宜,一边对她的意见嗤笑不已。   林秋水耸了耸肩:“但是你也不能仅仅根据一篇离婚声明就简单判断事件的对错。譬如说,我看齐天薇是站在客观立场,网友看这次离婚事件同样是客观视角。更可况,我们所有看过的新闻都是通过筛选后的精装文字。”   周敏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一句话吧。在娱乐圈,哦不,是世界上的所有圈子,都有他自己的既定规则。规则的制定是为了用来约束,而不是被改变。”林秋水盯了老朋友两眼:“你不会在其中占利了吧。”周敏淡淡‘哼’了一声:“手下的几个下线靠着八卦发家,好不容易来了活儿,我不能约束他们靠这点八卦赚钱。人家跟了我几年了,我总该给属下点利好。”林秋水暗讽道:“周姐驭下有方,真是佩服。”周敏抻了个懒腰:“你也别上帝视角,你还得吃着我那点灰色收入的钱。不是你让我看李义府的《度心术》嘛。我跟着学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知人知欲,智者善使败德之人焉’。”   林秋水看着面前忙碌的好友。如果说她对自己的定位,是一个披着“媒体人”皮子的愤世嫉俗者,那么周敏,就是与此相对的、真正的媒体人。周敏在职场中摸爬滚打的时间远远低于自己,她大多数的时间是效仿着金字塔理论的顺时针,从中层向着高层攀援。   人总是变得很快…林秋水心中幽幽一叹。恍惚间周敏还是那个对待教职工讨薪案件像累及家人的热血学生,转眼间也可以用淡漠的语气去定性一个陌生人的生死。而自己何尝不是如周敏说的一般,一边吃着利好、一边用上帝角度来俯瞰众生呢。林秋水麻木的心尽管难起波澜,但是偶尔也会有几丝涟漪。   就比如说这一刻,她为齐天薇感到不值。   一个普通女孩儿,她的生死和名誉仅仅因为单方面的言论就被定性。如果是曾经的林秋水,她会奋不顾身的去挖掘新闻的‘真实’,而现在,她只感到无能为力。她专注于文化栏目后,对很多社会事件已经处于漠然处之的态度,尤其是容易惹火烧身的“明星”事件。   尽管如此,林秋水仍然想找块儿发泄的地方。她在公共主页轻轻的敲了一行字:除了处在棋局中的人,没有人能够对棋子进行真实的定性,我们有什么证据去评论他们吗?   林秋水只是在小小的发泄而已。尤其是她这种剥离现实的语气,是她发泄情绪的小小隐语。   可惜这句话愣是引出了一场风波。   有几个死忠读者习惯于阅读林秋水这种藏头露尾的风格,并且看到她空间中有一张齐天薇的静坐照拆解出了多重含义,结果林秋水那不温不火的主页迅速受到了关注。   林秋水的主页下成了混战的战场,随后网友迅速对她进行了人肉搜索,在被冠以“记者”“媒体人”这种少数几个令大众憎恶的身份暴露出来后,大量的情绪宣泄也随之而来。   网友先是“热心”的指出林秋水是一个没有道德的媒体人,竟然为了博取眼球故意制造小号而与当代潘金莲一个阵营。其次又随之将她的个人信息暴露出来,更是针对她从前的文章大肆批驳。更有甚者,部分富有想象力戏剧性的指出她所在的《先驱报》近几年销量下滑,不得已用一个专栏作者提升新媒体的关注度。   “什么玩意儿。”周敏看到了由衷的点评了一句。林秋水温柔地问:“你觉着这些网友讲述的故事是不是真实感人,令人信服?”周敏回头一笑:“放他娘的狗屁。”   又是一天风和日丽,太阳公公仍然要早早起来被鞭尸三百回合,他一年三北六十五天一天轮休都没有。   “林小姐今天这打扮,好像搞地下工作的美艳女特务。”郑之言一到丽兹咖啡厅,找了半天才看出来面前的女子就是林秋水。倒不是说林秋水今天穿的这身儿丑的很,但是不同于往常的素淡,今天的她活生生穿出来三十年代上海滩女郎的感觉,在这种复古风格的咖啡厅却有一种异常的契合。   能打9分了。郑之言心中给下了个定义。   林秋水那张有些单薄的嘴唇被涂上了圆润厚重的猩红色,郑之言看到她的嘴唇轻轻牵动了一下:“坐。”郑之言饶有趣味的落座,眼睛都不眨盯着林秋水。林秋水拿下墨镜,露出一张精心装扮的面庞。郑之言心中默默叹道,可惜他不喜欢平直眉,只能给8.5分了。   林秋水叫来了侍者,郑之言要了一杯柠檬汁,林秋水要了杯冰桔茶。林秋水掠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坦白说,他的私服更俊秀一点。不管怎么看,这个男人都像是西装革履,喝着高级咖啡的小老板,而不应该和她坐在平价咖啡店,面前只有一杯柠檬汁。   “郑先生见谅,这两天有好事者把我的照片爆出来了,同样有好事者在我走上街的时候把我当动物园里面的猴子看。”林秋水啜了口甜丝丝的橘子茶,又放了下来。   郑之言的脸上仍挂着那种从容的、有几分温柔地微笑:“那天我打完电话,林小姐终于记得打听我这个人了吧。”林秋水回之以同样的微笑:“您放心,我没那能耐。”周敏在这三天确实出于热心与好奇心帮着她打听郑之言,能和郎彻称兄道弟的人也许很多,但是能和郎彻熟到认识他的几十任女朋友的人,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末了周敏恨恨的叹了口气:“这可真是什么圈子交什么人,从我这个层往下的我都能认识,这个人的信息实在太少,只能说是我头顶上的人了。”   林秋水挺感兴趣的问他:“您这种背景,还怕搭不上俞老?”郑之言优雅的喝了两口柠檬汁,好像摆在面前的真是什么顶极咖啡一般:“不瞒林小姐说,圈子外面总会碰到一两个硬石头,俞老这人我也托人找了几个月了,目前看来林小姐是最靠谱儿的。”   哦,看来她是交易者,但不是唯一交易者。   周敏当时怎么笑着跟她说的,说也许是郑之言利用这个事儿和她搭茬儿呢。幸亏林秋水有自知之明,没把自己当成什么楚楚动人的绝色女子,指望着英雄杀了恶龙救出公主。   林秋水心里想着,为了生存,这次恐怕要欠俞老一个大人情了。   郑之言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一些,略带公式化的说:“林小姐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原委了。林小姐由于一句看似客观、中立、理性的网络发言而引起了网友围攻,以致于网友对林小姐的道德产生了怀疑,由此恨屋及乌连累贵报。”林秋水由衷的赞叹:“郑先生更适合做记者。”郑之言这种概括方式隐去了对林秋水的所有有利回答,仿佛她是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   郑之言突然有些调皮的眨了两下眼睛。在林秋水看来,一个大男人做这种动作是很恶心的,但是一个好看的男人做出来,那就另说了。   他平铺直叙的表达观点:“我看了林小姐主页上的动态,林小姐的工作文字犀利、淋漓,好像刀子。不过林小姐在网上的私密语言太过抽象了。”林秋水不耐烦的摆了摆胳膊:“我没有社交心理障碍,您可以放心。”郑之言一笑:“失礼了。我只是想说,林小姐这种文字没有太多的确指性,因此有很大的可利用空间。”他勾了勾嘴唇:“毕竟在舆论工作这方面,我要专业的多。”   林秋水默默听着,拿眼睛扫视着郑之言:“郑先生,我已经和领导做过保证,这件事情不能再继续影响公司的名誉,至于我自己,我希望尽量在抽身之后能恢复名誉。我的明确要求有三点:一、离婚案我管不着,平息网友对公司的攻击。二、我要恢复事情发生前,我个人工作生活的平静状态。三、我不喜欢被人曝光隐私。”林秋水说完,觉得她既然处于弱势的一方,也要有些样子:“郑先生能耐大,我也保证完成郑先生交到手里的任务。老实说吧,俞老手里鉴定过的东西,业界就没有质疑的权利了。我这个面子,他会给的。”   郑之言好像在盘算什么,不一会儿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和三个月前那个说出那个精准预言的微笑一模一样:“我挺欣赏林小姐的,就送您个意外惊喜吧,您马上就会收到了。”   他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张纸币,起身准备离开。临走的时候他停了两下,转身和林秋水道别:“林小姐等待一周即可。另外,您就不用了隐瞒了,您就是有社交心理障碍。” 作者有话要说:  自虐自虐自虐中! ☆、赘言   林秋水知道郑之言有能耐。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种令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只可惜和她林秋水挂不上边儿。   她出身于平凡的工薪阶级,研究生毕业之后,顺理成章的做起了记者。除了文学专业和记者的工作不对口儿外,她没什么值得谈论的谈资。   她心中只有一点儿,自己保留的小小秘密。就是她那点儿病,没错,就在郑之言,明确的指出她有社交心理障碍的时候,她其实很慌张。   记得有位著名的心理学教授分析过,与社会隔膜过深的人,已经脱离了正常的生存的状态,而达到行尸走肉的最高层次。   什么是正常的生存状态呢?林秋水认为,那应该是叶若华那种,充满生机活力的,为了工作和薪酬去耍机灵、用心思的人。或者像周敏一样,从一个年轻愤青的文艺女青年到圆滑的职场御姐,只有不到半年的进化时间。   或者给现在介于女孩儿和女人们的女性生物定义为“轻熟女”,他们大概是保留着女孩儿的天真,同时急于成长为熟女的女子,在很多成熟男人看来,这样的女人尤其可爱。因为她们有时故作成熟的滑稽,被青春美貌冲淡了,因而让很多男人感觉到自己还年轻。   她记得现在社会的新风尚口号:成为轻熟女,下周开宝马。   但是林秋水不知道怎么定义自己。比如说,她曾经在同学上,听着成为公务员的师姐夸耀自己挑选男朋友挑到手软:“哎呀!我们局长夫人,我和你说,天天都给我介绍男朋友,真是烦死了!   我还指望着找个富二代嫁了呢!”隔着几十米远,有位当了小明星的同学,颇有些众星拱月的架势,冷哼了一声:“也不看她什么样儿!”然后大家开始交流自己的恋爱经历。   林秋水则不知道怎么插嘴。她既不懂的适当的说几句好听说,毕竟想插嘴但没有那种经验,也不知道说什么。   谁让她的恋爱经验是0呢。   她小时候沉醉于文学,看了《呼啸山庄》之后,立志学习艾米莉·勃朗特,即使终生没有婚姻,也要用文学来点缀人生;中学看了张爱玲,觉得不仅是婚姻,连爱情也是世间最无理取闹的事情,立志要审慎的对待爱情。后来她看了萧红,觉得女子应该有如苍茫大漠那种冷肃生命力。看到周围人的对象儿已经换了一波又一波,她回头看看自己,恍惚的已经是二十多岁了。那时候已经接近研究生毕业,她的心智也成熟了许多,想要一下子跨进婚姻的围城是上了个早班,开始初恋却又赶上了晚班儿。   索性把心一横,随缘吧。   那时候她刚当上记者,全身心都是工作。选择这个职业是出于林秋水自己的坚持:渴望真实。譬如说她不得不出于工作礼貌化妆,但是她不喜欢化妆,因为化了妆是给别人看的,何况一层厚厚粉打在脸上实在难受。不过她也尊重别人追求美丽的权利。她在校园报纸干了7年,出来又在小报社实习过,于是她带着更伟大的理想去追求新闻真实。   开始她选择了社会板块,半年下来也学了不少,虽然每天给主编打打版,做做校对,买盒饭,一个月八百块钱,她也能忍受。她没那个情商,学不会巧言令色,但是她也算是机灵,入了社会,好歹把自己满身尖利的性格稍微磨了一些。   坏就坏在她这个伟大的理想。进了社会,才发现学校学到的那点儿小九九都是入门功夫。好不容易熬到自己能独立写稿的那天,问题来了。那时候一个煤老板的企业出了矿工事件,她终于有机会能够去采访。走的时候,隔壁的实习生艳羡的眼光,让她觉着离自己的理想又靠近了一步。在学校的时候,新闻学老师煞有介事、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们:“只要你们致敬新闻的真实,总有一天你们的血汗会受到平等的尊重和报答!”林秋水想想,只要挖出来被隐藏的真实,那么她不愁钱,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林秋水估计是个好学生,老师的话深深的被她烙印在心里。她发现煤老板的矿来源有问题,因此导致了几个矿工在挖矿过程中出了意外。   林秋水义愤填膺,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大篇报道,结果稿子交到冷主任手上了,他皱着眉毛为难的叹气:“小林啊,你这报道不能这么写啊。”林秋水愣了一下,她还挺相信自己的文笔的。冷主任手上的钢笔有规律的点了点桌子:“你可能没懂怎么回事。看到我旁边的这个红包儿了吗,这都是煤矿的宋老板送来的。你现在也独立成稿了,咱们的规矩你也得懂。我就点你这个年轻人一句,你得写煤矿出事儿了,老板深感哀痛,亲切安抚受难者的家属…”   林秋水看着主任张张合合的嘴,她的心像反复揪着一样难受。她问冷义:“主任,你不觉得如果我们把原因爆出来那是个更大的爆点吗?冷义像看着一个弱智儿童一样看着她:“小林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通透呢。新闻是什么,就是新鲜的文字,过了这个热乎劲儿就没意思了。这个爆点,咱们不爆,和那周老板有仇的人自热会去爆,咱们收了钱,犯不着再得罪人了!”   林秋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她没收那钱,给了冷主任,因为她愧对自己的那点儿良心。冷义估计是会错意了,以为这孩子机灵用来孝顺他。她只是觉着,自己的价值观可能再被重新塑造。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半年,林秋水接了大大小小的几个活儿,基本上也都如此。   林秋水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她掰着手指头计算,她今年快到三十了。看看同样年龄的周敏,已经完成了蜕变,变得有些冷酷。而自己呢,林秋水趴在自己那丁点儿的出租房算着,估计坚守不了几年了,偏偏她的心反反复复总是不听话。她这人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但是她就是昧不了良心。真实的东西就应该被爆料出来。转念一想,这种不痛不痒的新闻自己也写了一些,就算没收钱,拿着那些标准的死工资。也就像卖了身的婊子,艺妓也是妓,没什么区别。   林秋水想到了一个人,也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人。   她和周敏坐在火锅店里,蒸蒸的热气往上熏。周敏麻着舌头对她一顿臭骂:“我看你就是瞎坚持,自打我进了这娱乐公司,什么样的记者没接触过啊。我跟你说,你得好好计划计划,要不然就和他们狼狈为奸,要不然干脆抹脖子算了!”   林秋水傻乎乎的问:“我还有第三种选择吗?”   周敏看了她半天,叹了口气:“秋水,你要是听我的,就换个栏目。我和你直说了吧,你这个死性子,只能去文化版了。”   林秋水转念一想,轻声问:“都是做记者,都是昧着良心说话,有什么区别么。”   周敏白了她一眼,把滚烫的肉塞在嘴里:“你就是不懂,我跟你说,我们娱乐公司造星,也能造人。现在的社会啊,都是个塑造过程,能把你弄得你妈都认不出来你!你那种写法,放到网上,大多数看着玩儿的网友不会说你是追求真实,思想深邃,往好了说把你捧成文风尖锐的美女作家,往坏了说能把你说成文化喷子。你想想,你不是愿意追求真实吗,偏偏网友最愿意看文人斗嘴,法律嘛,都是空子,也管不着。”   林秋水定定的看着周敏:“我不是为了迎合任何人。”   周敏似乎有些不耐烦:“我知道秋水,我了解你的性格。但是所有人都在变,只有你不想变还想要钱,那你就不能太过看中那所谓的名声。秋水,不是我说,这不是士人社会,你看清了,这是信息化社会,咱们也就是大海上边那一朵浪花儿,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林秋水心中一直记得这句话。她找冷义说了这事儿,冷义倒是帮她办了,毕竟当初她的红包都入了自己的口袋。   林秋水转了版,就和转了运似的。她由衷的佩服周敏的预测,也相信她所讲授的“大环境论”了。她那种犀利的文风很快受到了欢迎,虽然大多数网友只是喜欢看戏。她没想着迎合谁,哪个作家要是涉及抄袭了,她熬着夜连夜把证据找足,哪个教授要是有学术作假了,她的笔肯定是不饶的。于是有好事的人给她安了一堆莫名其妙的名字,什么“记者届张爱玲”、“笔坛超女”,看得周敏直想乐。   这样的日子也过了几年了,这几年也说不上失去了什么,她这种性子也许一辈子改不了了,乃至于她可能出了在真实的追求和文字外更喜欢离群索居的生活,甚至在某种方面慢慢变得更加尖刻。对了,她还将自己所有归为“灰色收入”的额外收入记录在一个本子上,纪录着自己的“罪己诏”。   如果没发生这件事情,她这种整天打笔仗的日子还会更加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是女主自虐的赘言 ☆、演员   林秋水打算在这一周内看郑之言的表演。她立了个牌子打算给这次冒险的尝试规定一个期限,上面写了七个数字。   心中进入了半隐去的状态,空荡荡的。她走到立架旁,拿起黑白铅笔在横造纸上面无表情的移动笔尖,原本表情冷冽的女人有了一个弧度,单薄的瘦弱,薄薄的唇,头上罩着印度风情的大披肩,一副跃跃欲试去接受外界却龟缩在壳中的神经质女人模样。   铅笔被忽然撇掉,她整个人瘫倒在座椅上,本来想画出一个神经病一样的张爱玲,结果只画出了一个神经质一般的林秋水。   她想了想,还是给郑之言去了个电话:“是郑先生吗?我是林秋水,不晓得您还记不记得。”郑之言那种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吹到林秋水的耳朵里,倒像是刚起床雅嗓未全开,还带着某种慵懒的醍醐味儿:“恩…这可是林小姐第一次主动和我联系呵。”林秋水开门见山:“郑先生打扰了,从今天起按一周算,我每天给您打一个电话儿来问问进展成吧,不耽误您时间,每天最多三分钟。”   郑之言那边儿听了两秒钟,均匀的呼吸声变得有点急促。不一会儿他带了点儿笑说:“林小姐主动邀约实属难得,不劳您大驾了,这些东西的资料每天会给您按时发过去的。”说起来林秋水臭毛病又犯了,一有大事儿就想写报道。这次事件对她来说,同样刺激了她作为记者敏感的原始属性。她始终认为,郑之言的所作所为才是可以拿到的第一手资料。她正想怎么跟郑之言沟通,想从中获取些信息,郑之言便截住了她:“林小姐要是赏脸,咱们周三绿岛饭店见,离林小姐家里一百步远。”说完便挂了。   林秋水自己想了两秒,不觉哑然失笑。她觉得郑之言和郎彻的不同之处,仅仅是因为郑之言看起来更带着些斯文的书生气,也许曾经也有过白衬衫罩身的干净时刻,这让她想起了在大学时候,曾经有过模糊情感的那位俊秀男教师,也因为他的身上带有很多生意人没有的少年感。事实上,他们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郎彻的女朋友有多少个他自己没数过,郑之言却连饭店离她的家里多少步都数出来了。一个精通于计算距离的男人,基本上可以说他的天真早伴随着强大的数学公式喂狗了。说不定,郑之言这种看上去总是漫不经心的人,却是最可怕的。   第一天的时候,林秋水没在意,她拿出了手机,漫不经心的滑了滑屏幕,看到共享主页上声讨她的留言赞数升顶了,然后她的公众号开始别各种大V 号圈入。林秋水哼笑一声儿,暗暗想着,郑之言是不是真有这种能耐,别是他吹牛吹出来的。   她看着将自拍照作头像的可爱少女们,在她的共享下面一致扒皮:“这女人将近三十年没谈多恋爱,怪不得她不知道苏可的苦!”“一个文化记者,瞎掺和别人家的事儿!现在的女记者,和‘鸡’一个德行!”更有一些适龄男青年,气愤的好像自己被戴了绿帽子一样:“这种女人,怪不得没人要呢!怪不得是‘鸡者’。一看就知道,结婚了也是个潘金莲儿!”林秋水就是脾气再好也要火冒三丈了,毕竟她以后说不准还要嫁人,她还没有和十亿网友对着干的能耐。她刷了一天,看到郑之言没有丝毫进展,犹豫再三去了个电话。   郑之言正在这边儿刷着共享,同样在计算林秋水什么时候打电话过来。在郑之言从小接受的教育中,什么都会发生变化,唯有数字不会变化。你翻越个太平洋去华尔街谈生意,说太多的废话没什么用处,只要将明晃晃的数字和美元放在谈判桌上就可以。不过美元是实物,资本是虚拟金钱,无论是按照面值或者是任何计算属性,总不会违反数字的规律。   至于在中国,虽然有人情加成,但是加成了之后就共享利益集团,说到底,能用数字解决的,谈感情伤人。   但是郑之言又有点儿不同,他受到的教育很杂乱,乃至于他对教育本身也产生了疑问。他遵循的不是传统的东方教育或者是西式教育,是他郑之言自己的“道”。他这个“道”,不是老子口中那种“玄而又玄”的法门,也不是克莱因瓶或者莫比乌斯带这种抽象的原理。在郑之言看来,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法则,上帝在创造世界的时候加了一点儿感情,就是用来给人挥霍的,记得那部蒙昧的爱情电影怎么说的来着:‘感情,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致命的□□。’除此之外,每个人都在按照既定的法则,扮演他们既定的角色。   不过林秋水给他略有枯燥的生活带来一点儿不同的色彩。他在认识她之后拿到了她的第一手资料,第一想法自然是可以通过她接触俞正英。除此之外,他还在短暂的时间中,等待见证这个有些小聪明、有些小坚持,但是消极抗争的女人惹出麻烦。   就像他说的一样,林秋水那种过分追求是非黑白的性格,不是换了一个文化栏目就能改变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两个是完美的两个极端。   林秋水的电话打了过来:“郑先生,我知道我有点儿多嘴。但是整个上午我都在关注共享,现在的局势愈演愈烈了,您别和我说这就是您的手段。”   林秋水听着那边儿,郑之言还在悠闲的喝水休息,她的心里更是有点儿着急。郑之言平静的说:“和面还得等着发酵呢,这种娱乐新闻更要发酵一下,和股市似的,标准的涨到顶点就会衰落下来。…不过要是林小姐着急了,我可以让她提早结束战斗。”   林秋水冷声道:“郑先生,我这不是跟您玩儿呢。我毕竟不是您这种大人物,只是一个讨生活的小记者。”郑之言一听对方急了,温柔地说:“林小姐别急,这样儿吧,既然是加班儿得给加班儿费,我是略略长你几岁,以后见了我叫声‘郑哥’吧,咱们两个来回客套也是累,我就叫你名儿,听着也是简单方便。”   没有以后了。林秋水心中冷笑一声,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所谓圈子里的人,果然有相对的共通性,偏巧她没有这个献媚的习性。她转念想了想,现在也不是自己耍什么小姐脾气的时候,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大小姐,先把这个事儿熬过去以后就互不相干了。   林秋水那个“郑哥”两个字在舌头上打了四五个结儿,硬是把舌头给绕僵了:“郑哥,我求您帮忙快点儿结束战斗。”郑之言调侃道:“秋水这声儿‘郑哥’怎么好像要把舌头咬断了一样。放心吧,郑哥帮你忙。”   林秋水放了电话,心里鞭笞着那些言情小说的作者。标准套路都是温柔斯文的男二从来都是专情而守身如玉的,现实却是他们同样会不小心拍拍女孩的肩膀,揉揉女孩儿的手,或者是在口头上占些便宜罢了。   嘿,年轻的时候她好像也没喜欢过男一男二,按照周敏对她的了解,自己喜欢的可能是那个被女主忽略的路人甲,原因是路人甲真实的像个人。全天下男人全爱上你,你以为你是武则天呢。   林秋水累的很,到床上狠狠的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整个共享颠了个个儿。有一个对她态度暧昧的大V写了一篇评论,并且关注她一下,大致内容就是她这句话并不是为齐天薇开脱,也不是站在上帝视角,而是在同情苏可。林秋水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大V说的天花乱坠。这个名叫“了然”的大V言之凿凿,说据知情人透露,著名媒体人林秋水小姐之所以用这种模糊的语气,是因为她必然是了解某些内情,但是出于礼貌又不好说出口。   几乎是同时,很多大V开始讲她以前的报道整理出来,并且称赞她具有专业级打假精神,从来不涉足娱乐圈的女记者发言,必定是看不过去了。至于哪方面看不过去,此人说的也极为暧昧。   不一会儿,《先驱报》那个小透明儿的娱乐版块儿也学着超级狗仔发了一句:这只是开始,我们接下来见。   林秋水有时候也会羡慕这种强大的人脉资源,正如周敏总是对着自己自嘲:翻云覆雨的滋味是她们这些小老百姓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都说网友的脸色像翻书一样变得快,殊不知这之后有无数双翻云覆雨手在主导他们的动态。但是她仍然没有想到,郑之言的水实在是太深了。这几个和W共享有着直接签约关系的大V,平时除了蹭热度,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屁话,很少如此直接的表达自己的观点。能在几分钟之内产生围攻效果,这种强大的兵力令他敬佩。   郑之言到底是什么人?   对林秋水来说,这个问题远比她的困境更吸引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持续自虐… ☆、嫉妒心   林秋水睡了一个懒觉。   说起来,她的心里有某种程度上的放松。她相信,郑之言的能力不是她能揣测的,他可以在瞬间活生生的扭转局面,如此发展,她摆脱困境不是难事。   她轻松地哼着歌去洗了个热水澡。这几天,郑之言的身影一直占据在她的脑海,导致她在洗澡的时候,都感觉那个大提琴一般丝滑好听的声音,在轻易说着什么残忍的话。   认识郑之言,给她带来一点恐惧的感觉。   虽然他们互相有交易,但是林秋水权衡了一下,这是有偏向性的。郑之言需要改变舆论造势,他发出去的工资,林秋水付不起。他可以应付类似郎彻一类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你适当的让对方觉得你是一只渺小的蚂蚁就好。对付莹莹那种虚荣表面的人,你要装作自己是一块木头,表现出永远没有能力与之抗衡的姿态。   可是郑之言不同。周敏查不出来什么,只知道他和很多官商大佬都有交往。郑之言家教良好,却无郎彻那种表面化的傲气。他说话一向很温柔,可是每一句话都暗藏着机锋,像是可以将人随时置于死地的三月春风,带着绿意的温柔却暗藏着春寒料峭。她接触的上位者就像一尊尊复制粘贴的木偶,相同的气场和气质,角度等同的笑容。郑之言看人的眼睛却好像永远将事情放在可控范围内。   林秋水叹了一口气,整天和文人打交道,自己变得过于敏感和细腻了。   她打开手机,划开了共享主页。她的大多数曝光资料已经被撤下去了。她很满意这种发展,关于她的热度在慢慢撤下去。隔壁《华商报》的记者反而剑走偏锋,写了一篇《讨齐檄文》,网友们风闻都被吸引到另一个战地去了。   林秋水两眼放空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毛糙的头发久未打理,皮肤经过充足睡眠后本应该恢复莹白如玉,却因为心中忧虑而显得蜡黄。   林秋水摸了摸自己干燥的脸,想起来很久没有去逛街了,她心情忽然大好,觉得自己应该快要恢复到日常生活了。   “啊!我又要复活了!”林秋水真心为自己即将恢复从前那种刻薄的、寂寞的、离群索居的生活而高兴。   当她以清汤挂面的形象出现在镜子面前的时候。她忍不住想问问镜子:魔镜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   当然是经过重大打击的自己。   她坐在沙发上,打算在第一杯果汁打好之前休息几秒。随手翻来共享,公司的新媒体果然清净了许多。   看到更新她却心如鼓噪。   “《先驱报》独家共享苏可离婚案采访,敬请期待!”   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可预知的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逼迫着她前进。她点开长文迅速阅读,最下面的文字赫然在立:“《先驱报》将派出新锐女作家林秋水和报坛老将冷义联合出马!”   林秋水感觉身体像起了毛刺一般,身上顿时汗毛倒立,榨汁机的声音在绞着红番茄的同时,像血水一样的颜色和困顿的声音刺激着她的血管和眼球。   办公室的气味太浓了,什么零食的杂味儿、抹布的臭味儿,叶若华心里皱了皱眉毛,脸上顺便和隔壁的总监甜甜打了个招呼进了电梯。   叶若华是个职场菜鸟。   她和《先驱报》的老总是亲戚。可惜不是直系的,而是出了五服的亲戚。   不过这没关系,她还是通过这种不咸不淡的亲戚关系进了《先驱报》。   叶若华每天上班前都会花费几个小时去妆点自己。   无他,女人都天性爱好比较。小到珠宝首饰,大到老公孩子。   更何况,叶若华曾经比较理性的衡量过自己的一切,她觉得她天生拥有的东西比别人的更少。她是个小县城出生,普通学校本科毕业。长相嘛,虽然称得上甜美,但是她偷偷观察过那些政界名流,自己不是他们喜欢的类型。   这样子想要嫁入豪门的理想可能要在斟酌了。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钱。   她的父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供她读完了大学。   她拒绝了父母含泪的请求,没有回家工作,而是鼓起勇气来了大城市,用自己甜美的笑容去求一个有着亲戚称呼的老男人,获得了这份相对体面的工作。   叶若华最开始的目标就是社会版,结果她下对注了。   比起那些不着调的小版块,社会版就是一个大灰染缸,有很多介于是而非的事情,只要有钱就能买通。更何况,她盯着的是专栏作家的位置,那是个名利场。   “来买通我呀!我需要钱!”叶若华心里总是狂喊着。   她希望能挣够钱,买一个Dior的限量首饰。就像大学时,富二代室友万千珠宝中的一颗即可。   叶若华刚来这里,就遇见了林秋水。   起初,老总的意思是,社会版放一个本科新人,实在是太不好做面子,于是将文化版作为一个跳板掩人耳目。   叶若华赔笑着应了。   她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不到三十,比自己大不了几岁。   虽然总是素面朝天,但是底子很好,尤其是有些弯弯的眉毛,很有古典仕女淡扫蛾眉朝至尊的味道,是男人喜欢的楚楚可怜。   但是这个人有种让人讨厌的感觉。叶若华心中暗想。   林秋水表情总是很冷淡,平滑的眼角总是划出直直的锋利弧度,眼皮总是半睁不睁的垂下,有一种睥睨众生的感觉。   叶若华又羡慕又嫉妒,嫉妒她年轻有为,羡慕她可以不将别人放在眼里。   虽然如此,她还是竭力扮演一个好妹妹的角色。甚至她将林秋水当作一个可模仿的范本。   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   林秋水虽然年轻就成了专栏作家,但是似乎人缘并不好。她坐在一旁只是清清淡淡,也不同人家八卦,总像是自己画地为牢锁在一个圈儿里似得。   她的身份在那里,不经常来公司,只是有大稿的时候会出现几次。   叶若华更嫉妒了,如果说林秋水靠着人缘欺上媚下上位,自己还会好受点。可是这个女人如此目中无人,凭什么领导这么器重她!   最可恨的是,林秋水看不起她叶若华。   叶若华打了三个月的杂,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大稿,是采访一位“星辰奖”大作家。   她盯紧了这个机会,实习期间能出大稿是相当不容易的。   她这次明智的放下身段,旁敲侧击求了林秋水。   林秋水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看你努力的过程,我要看到一个优秀的成稿。”   叶若华全身像打了鸡血,她觉得自己机会来了。   她吃了一周的泡面,跟着林秋水打稿子、采访作家。看着身上挂着记者证,能够自由出入豪华的大酒店,她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放光。   可惜她的梦硬生生的被撕碎。   那天说来也偶然,她交完稿后,想去和老总做下汇报,却听见老板屋中有人。   她听见林秋水索然无味的声音:“若华这孩子挺努力的,但是她的实力太差,新闻敏感度不高,不建议写大稿。”   老板沉吟了三声:“嗯,我知道了,这次稿子先给她上吧,我自有分寸。”   林秋水轻轻的高跟鞋声消失在走廊,她才走了出来。她躲到阴影下,手指被抓出了扭曲的形状。   林秋水一句话就要断了她的生死,她凭什么!   叶若华回到家里,一夜没睡,她把小时候从别人手里抢来的东西排成排,看着自己的赫赫功绩,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意。   过了一个月,她转到了社会板块。她觉得自己一身的本领终于有用武之地,左右逢迎,见鬼说话。   只是偶尔遇见林秋水,她会笑得更加和善甜美。   叶若华恶毒地想:到了有一天把林秋水踩在脚下的时候,她会开心的渗透毛孔。   下午三点四十分,冷义看到面前的叶若华,随后皱了皱眉毛。现在的实习生真是太多事儿了。从前的林秋水,现在的叶若华。   叶若华言之凿凿的告诉自己,她看到林秋水和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在一起用餐,偏偏这个男人曾经和老总在一起谈话。   “主任,虽然林姐曾经带过我,但是我到底得心疼你啊。”叶若华皱了皱细细的眉毛,好像很心疼的样子,“林姐怎么能这样呢,她是文化版的名人,干嘛还要抢您的稿子啊。”   冷义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右手的钢笔敲了敲桌子,这是他面对实习生的一贯习惯。   叶若华偷偷看了看对方的表情,心中暗恨,怎么好像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冷义冷淡的看了看叶若华:“小叶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呢,这次的采访人员是由老总亲自指定的。”   叶若华决心再添一把火:“老总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点呢,叶姐也能靠着关系就断人财路啊。”她想起了和林秋水在一起的男人,成熟英俊斯文俊秀,偏偏不是什么老头子,她嫉妒的心火旺盛。   冷义好脾气的解释:“小叶,你要知道,没有小林,我们也许还得不到这次专访机会。关于工作上的关系,你还要好好学学。好了,出去吧。”   叶若华愣愣的立在那里,脸上神色变了变,不一会儿,笑着说:“那您先忙啊。”   她走了出去,回到办公桌上,低下头掩盖了狠厉的眼睛,手中的小刀狠狠地剐着桌子一角,一下一下将刀剐刻在身上,似乎它就是那个讨厌的林秋水。 作者有话要说:  总之就是女主在自虐中… ☆、挑逗   林秋水的心理很乱。   她坐在绿岛餐厅的包间里,手里摩挲着手机。   当时看到那个通告,她的心就慌乱不已,连忙给老总打了电话。   老总的话很暧昧,意思是这次的报道必须由她做,这是命令。临了的时候他笑了一声:“小林,倒是没看出来,你很厉害嘛。” 她给冷义打了一个电话,冷义只是冷淡的告诉她,这是命令。林秋水苦笑,这次无论是谁的主意,冷义她是得罪透了。   什么厉害?哪里厉害?是说认识了郑之言这个神秘的推手称得上厉害吗?   她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支女士香烟,淡淡的滋味令她稍微冷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郑之言风尘仆仆的到了,他今天穿的很随意,一身米色的休闲装。反倒是林秋水,穿了一身黑色小礼服,那张清秀素淡的脸经过精致的妆点,变得妩媚而慵懒。   郑之言一瞬间露出了很惊艳的表情,她果然还是长眉入鬓的弯眉更美一些。   他淡笑着落座,他们的座位在落地窗下,比起上次的空间更紧密一些。   林秋水不知道是不是产生了错觉,郑之言的腿总是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她的小腿,当她想给对方一个教训的时候,对方却巧妙的闪开了。   林秋水漂亮的红唇弯了弯,她的高跟鞋在地上划了划,轻轻的蹭着对方的腿,直到对方的气息变得微妙,她的膝盖重重的撞上了对方。   郑之言发出了一声闷哼,呵…他心里有些好笑,被攻击了呢。   他召过侍者,两人平静的点完了一餐,便开始默默对视。   郑之言交差着双手看着她:“秋水有时候总会做出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林秋水的眼神冰冷冷的:“这不是对您的报答么。”   她冷冷的看着郑之言。死猪不怕开水烫,她需要郑之言给出一个交代。   郑之言喝了一口红酒,将自己盘子中的牛排切好放到了林秋水面前:“你一定会喜欢的,唔…周敏小姐说你喜欢这种口味。”   周敏?!林秋水变得更加暴躁。郑之言看得乐了:“你先吃一口,不然我白忙了。”   林秋水恨恨咬了一口牛排。   郑之言看了她半天,忽然摸了一下她的手,温热的男人触感,这是林秋水除了在父亲身上几乎没有感受到的。   郑之言淡淡道:“你手很凉,下次出来注意天气啊。”说着将自己的外衣套到林秋水的身上。   他看着林秋水慢慢的进食,颇有兴趣看着她吃那点猫食。   林秋水停了下来,那种眼神示意他,你可以解释了。   郑之言挑了挑眉毛:“现在舆论已经逆转了,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秋水歪了歪头:“我记得我和您明确表示过,我不想再卷入这个舆论事件里了吧,为什么公司会要我去采访苏可呢?”   郑之言笑道:“小秋水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只是和叶总提了一句,这个事情是由你开始,但是错不在你。我的意思是,请他不要对你有什么误会。为了给他赔礼道歉,我还特意给他独家新闻,也许他理解错了吧。”   林秋水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叶总以为他们有什么首尾,以为自己想介入这次独家新闻?   郑之言似乎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叉了一块林秋水剩下的牛排,放在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眼睛还勾引似的盯着她。   林秋水轻哼一声。   郑之言笑道:“你的履历很有意思,一个女孩子想做社会版块的着实不多。下过煤矿,跟过毒枭,对待自己真是凶狠啊。”林秋水挑衅的看了看他:“自从做这些我的小腿肌肉就一直很发达,您想不想再感受一下。”   郑之言“哈哈”一笑,恢复了平静:“我劝你不要想和叶总去解释什么。”他的脸慢慢的凑近林秋水,灼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脸上,“叶总已经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多解释一次,就是对他的多一次挑战。”   林秋水平静的用手将他的下巴推开:“你为什么想要我做这个访问。”   郑之言耸了耸肩:“因为有趣。”他看到林秋水迷惑不解的样子,觉得有趣:“你心中对真实黑白的偏执有趣的很。我很想看看,面对这种再世俗不过,再复杂不过的新闻,是不是还能保持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   林秋水出离的愤怒了。   就因为他这种无聊的想法。她让领导产生了误会,让同行因此而嫉妒,被处在进退两难的夹缝之中。   她的叉子划过精致的瓷盘,划出一道刺耳的痕迹。   郑之言仍然保持着轻松自若的态度:“如果你还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就应该好好奉承我哦,说不定我会给你的采访提供一些帮助。对了,我记得你的信条是,最真实的面对自己的新闻吧。”   林秋水恨恨一想——周敏——竟然把我这么多事情告诉他。   她索性放下叉子,平静的看着他:“郑先生,我坚信这件事情不是表面文章能够掩盖的。一个被朋友和妻子背叛的男人,竟然可以以如此冷静的态度打离婚案,精确周密的策划自己的舆论势头,这样一个男人,会给人造成一种预谋的感觉。更何况…齐天薇曾经说过,她遭受家暴,我不相信空穴来风的东西。…如若你真的让我去做这个新闻,我会用完全真实的、戳穿一切虚假的态度去面对它,我不会考虑苏可背后的靠山是谁。对了,我要是捅了篓子,就说郑先生让我去做的好了。”   郑之言翘起脚:“哈,随你满意,这样我们的某种关系就坐实了呢。”   无论她对着郑之言如何反驳反驳,对方总是四两拨千斤。   她气闷的耍小脾气歪着头。郑之言言笑晏晏得看着她,他乐于看到她生气的时候无可奈何又气愤的样子,那种无力和疏离令他觉得有趣。   林秋水转过头,真心实意的问了一句:“郑先生,我想知道,您为什么非要盯着我呢?我这个人只是阴沉又离群,却并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如果是因为我说错话得罪了您,我向您表示歉意。”   郑之言不在意的喝了一口红酒:“你这个样子就很好。”就算你向我道歉也只是嘴上说说吧,真是有够执拗的。   林秋水看着他,默默的吃起了牛排。   郑之言很感兴趣的问她:“不想挣扎了?   林秋水撇了撇嘴:“在你手下挣扎太累了。我一定会写好这篇稿子,揭露你们这些令人讨厌的大资本家。”   郑之言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顿饭吃的真累。   郑之言强硬的送她回家,甚至暧昧的暗示,也许自己可以上楼。   她冷嘲热讽的将对方赶走了,虽然对方仍然是好脾气的笑笑。   她脱掉鞋,一下子栽倒在大床上。坐在对方车上的一刻起,郑之言一反翩翩公子的形象,不断用暧昧不明的话头挑拨她。   林秋水是个女人,尽管她对自己的感情一向强硬的控制。但是,当□□裸的挑逗在面前时,她不可能没有感觉。   如果我再年轻十岁,说不定早就栽了。林秋水披头散发的蹭了蹭被子,想让被酒熏红的脸清醒一下。   她钻进被子里,看到是身边的米色大衣。   林秋水大声一嚎。竟然忘了郑之言为她披在身上的衣服。对方走的时候只是一直笑着看着自己,根本没想着将衣服取走。   她将这几天的事情回顾了一下。郑之言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只是因为无聊,所以想要看她这个小人物挣扎的样子?   她犹豫了两下,给周敏去了一个电话。   周敏慵懒在电话里 “嗯”了一声。   林秋水平静的问:“你把我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周敏似乎疑惑了一会儿,随后嬉笑的说:“你都知道了啊。”林秋水想大声叫骂一声,却只能硬生生的忍住:“敏敏,我做了什么错事,你要这么卖我,还是说郑之言拿了什么天大的好处给你?”   周敏全不在意:“秋水,我知道你会生气。不瞒你说,郑之言确实给了我天大的好处。但是我这是为了你好。”林秋水讽笑出来:“你这是为我好?我这些历史他倒是打听的一清二楚,用来对付我呢。你知道吗,他就因为想要看我出丑的样子,要我去采访苏可呢。”   周敏小小吃了一惊,竟然笑得更甜美了:“秋水,这次我可以完全确定了呢。”   “确定什么?”   “确定他对你很有兴趣啊。”   林秋水哑然。   周敏兴奋的说:“你知道吗,这个人啊,我曾经尝试过的和老总打听过,他说话很含糊呢。这个郑之言是个大人物,天大的大人物!你也不想想,你就是一个小记者,他为什么偏偏就这么关注你,傻姑娘,你不知道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轻易得到的不叫得到,能够激起征服欲望的才叫拥有!”   林秋水越听越离谱,周敏却势头不改:“就算我什么都不告诉他,你以为他查不出来吗?他有通天的能耐。他只是在给你暗示,他对你有意思!他还频繁约你出来见面,不管他是想要小小的欺负你、还是别的什么,你可要做足了姿态,好好把握机会!”   林秋水莫名其妙的呼了一口气:“周敏,别玩儿了好吗!”   周敏正色道:“秋水,三十岁女人的爱情,从来都不是玩儿。就像上次我劝你去文化版一样,这次我也劝你拿下郑之言。咱们不年轻了,别做小女孩儿梦了,什么一生一世。更何况,郑之言简直完美的人神共愤,完美的令人嫉妒。”   林秋水呵笑:“我把他让给你怎么样。”   周敏冷淡的说:“我倒是想,可惜人家对我不感兴趣。秋水,你别总是不知好歹,你知道很多人在羡慕你的好运吗?”   两个人默然无语。   不一会儿周敏开口问道:“今天你们有什么进展吗?”   林秋水淡淡道:“一起进餐,不过一直在暗自较劲。他送我回家,外衣落下了。”   周敏自嘲的笑了笑:“你真是好运,这种男人也会在你身上用手段。”她叹了口气:“秋水,尽管他确实给了我一些好处,但是那都是基于互利条件下。我是真的为你好,好好把握住他,你可以少奋斗三十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随即便挂了电话。   林秋水躺在床上,想起十年前,她和周敏坐在大街上,幻想着将来的丈夫。   周敏当时还是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婆,喝着一罐啤酒,醉醺醺的说自己要找一个心灵相通的好男人。不求富贵,只求平淡一生。   可是这恰恰是金钱社会最不需要的。   周敏的第一任大学初恋,和一位白富美小姐走在了一起。他是个穿着白衬衫的斯文男孩儿,曾经也喜欢周敏的活泼开朗,却转身投到了美女的诱惑之下。   周敏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来她磨掉了很多棱角,变得更加温柔,和第二任男友交往。毕业的时候,他的男朋友抱歉的对她说:“对不起,现在工作太难找了。我在家里找好工作了,我必须要回家。”周敏对他说:“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对方平静的看着她:“我签好工作后,发现领导的女儿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对不起。”   周敏大哭了一场,她拉着林秋水的手,沉默的出入于人才市场。   她本来不屑于、甚至讨厌娱乐公司,但是她还是进去了。   林秋水问她为什么,入职半年的周敏穿着职业服,抽着烟淡笑着说:因为钱。   后来她陆续交了几个男友,都是些英俊多金的男子,却总是没有结婚的消息。尽管如此,她也越升越快,越升越高,直到坐上了副总经理的位子。   林秋水试着问过她,她忙着工作也不抬眼:“那些人啊,只是为了玩儿玩儿,不可能会有结果。那又怎么样呢,利益爱情就是玻璃,一碰就碎。”   爱情令他觉得可怕。无论是苏可与齐天薇曾经令人称羡的爱情,还是周敏这种被现实牺牲无数次的爱情。   林秋水在半梦半醒间想起母亲那句话:爱情是世界上最玄妙、最美丽、却也是最恶毒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互相杀害中…… ☆、争论   共享的画风一变,网友开始像对待着先知一样敬畏这林秋水。   “期待您给我们带来最新八卦!”   “大美女,你一定要为我们挖出真相哎!”   “募捐善款,支持林记者挖掘真相!”   林秋水呵然一笑,她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网络的风向就是墙头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转瞬间,她就从三十多岁的恶毒老女人变成了一位知晓真相的先知。   她哑然感叹郑之言,钱能通神,势能攀天呀!   冷义给她挂了个电话,说要谈一下苏可的采访。   两个人坐在一起,林秋水习惯性的冷场了。   她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和冷义道歉,或者向他解释明白?看到叶若华微笑着送来茶点,才觉得自己真是幼稚的可笑。   解释就是无尽的掩饰。无论她的解释是什么,叶总和冷义心中早就已经下了一个有所利好的定义,并不会因为她的苍白辩解有所改变。   她微笑着开口:“冷哥,挺长时间不见的,你最近保养的不错嘛。”   冷义“呵呵”一笑,颇有些心宽体胖的味道:“小林你也是,最近越发漂亮了嘛。”对于林秋水曾经面临的舆论危机,两个人都绝口不提。   林秋水整理了手中的资料,递给冷义。   从接下这个CASE开始,她结束了手头所有的任务。虽然这也许是由于偶然性造成的采访机会,这是她心中不喜欢触碰的娱乐圈。但是,林秋水认为,她有必要挖出事情的真相。   林秋水兼修心理学的时候,是出于有趣。她并不擅长与人交往,但是并不代表她去参别人的心。   冷义看了几眼资料,皱了皱眉头:“小林,我还是那个说法,你可能是做文学版块做的太多了,对于版权问题过分关注…你要知道,我们最好不要违反大的舆论环境。”   林秋水认为她该进行适当的反驳:“冷哥,这些资料虽然没什么大的影响力,但是它也给出了苏可事件的一些可证明猜测。如果真如爆料人所说,苏可对齐天薇有家暴和冷暴力行为,为什么我们不能报道出来呢?”她看着冷义为难的样子,不禁追加:“冷哥,这些东西不是实际证据,追究起来确实很废力。如果您觉得麻烦,我可以去找证据,当然,这些都可以落到您的名下。”   冷义看着她叹了口气:“小林,不管你背后是什么人,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已经吃了舆论的苦头,甚至连累了公司。不要太任性了。”林秋水不可否置:“冷哥,我还是那句话,苏可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我们想要新闻热度,为什么不查证出更惊人的内幕呢?”   冷义的脸有些阴郁:“小林,我要提醒你。苏可不仅仅是一个在社会上有着正面形象的知名演员,也是‘东升’的大股东,他的身份是很复杂的,我们不要卷入太多。”   林秋水觉得仿佛跳回了几年前的场景,那时候她和冷义在办公室争论如何写她的第一篇报道,冷义也是这样冷漠的教训她,识时务者为俊杰。   林秋水心中自嘲,本性是不会改变的。不管过了多久,她尽力躲避的东西一旦像幽灵一般的来到她面前,她就会像投炉锻剑的勇士一样,再次奋不顾身的扑上去。   冷义看着沉默的林秋水,和善一笑:“小林,这才是好同志嘛。和苏可约定好的时间是后天上午,好好准备一下吧,你知道该怎么写的。”   林秋水曾经理性的分析过,在苏可事件中,每一个人都是什么样的角色呢?   冷义要大新闻,叶著为了卖郑之言的面子,郑之言是出于兴趣,连那个小新手叶若华,也有几分猜不透的心思。反而是苏可、齐天薇和周檀,这三个人的关系简直和迷雾一样。   林秋水看着手上的材料,不得不佩服周敏的能力,她总是能将所有的人际关系做到最大化,连着苏可没成名前几十年的龙套生涯都扒出来了。   苏可出身并不高,只是一个偏僻的小农村,和所有北漂者一样有着明星梦。北漂后参演了一位著名导演的现实主义作品而一举成名,后来逐渐转型为知名的电影咖,乃至成为喜剧界的帝王级人物。   与此相比,齐天薇就失色很多了。虽然出身名校艺术系,但事与身为影帝的丈夫相比,只是个普通的居家女子。更要命的是,齐天薇的出镜率低的很,除了身为苏可的妻子,她的很多背景都成迷。   林秋水回想起画展中齐天薇的背影。她穿着朴素的长裙,装扮的丝毫不像是影帝夫人,更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   这么多年,她看到过很多双眼睛,有的商人,他们的公司明明有财政危机,但是还要让自己的眼神熠熠光辉,他坚信这种自信的眼神能吸引更多的客源。而那些对自己水平不够自信甚至有抄袭史的作家,通常喜欢不停的眨眼,让自己的眼神更加真诚。   齐天薇的眼神中只有浓浓的悲伤。   按照周敏的话来说,不能因为一个眼神就断定她是无辜的。   但是林秋水分明看到,齐天薇在走路的时候,双腿有些踉跄。虽然她已经在尽力掩饰,但是那双细瘦的双腿总是轻微的抖动,那是受过创伤的后遗症。   这是不是可以和家暴的传闻产生某种程度的联系呢?   记得几年前苏可刚刚小有名气的时候,齐天薇曾经接受过几次采访。那时候的她显得温柔而天真可爱,与今天的受伤形象反差着实太大。   她打定主意要从苏可身上下手。   盛夏的蝉聒噪不已,路人汗流浃背的同时,全市的LED大屏上轮番轰炸着苏可的离婚案。   就在这时,冷义和林秋水却坐在这位大明星的家里。   林秋水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不过将近三十,个子不高,相貌也很普通,但是第一眼让人觉得是个可亲之人。他的眼球上布满浓重的血丝,尽管黑框眼镜极其厚重也遮不住熬夜的黑眼圈。   林秋水看了之后也心生不忍,苏可比荧屏上更加厚道可亲,此刻又确实如此伤心,让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了呢?   冷义到底是老成,安慰道:“苏先生也别过分伤心了。按理说,我们不该在此时打扰您。但是,本报一向是秉持将真相公布天下的原则,希望能够为您在舆论上讨回公道。”   苏可擦了擦快要流下的眼泪,他的眼睛躲闪在镜框后面,显得极其模糊:“谢谢二位了,二位别见笑,我遭遇到这种事儿,实在是控制不住。二位放心,我一定会尽量配合的。”他似乎踌躇的看了看两人。林秋水见状,轻声问道:“苏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难处呢?”   苏可哀伤的叹了口气:“不瞒您说,虽然天薇做出了那种事情,但是现在大家把她骂的太过分了。如果两位要写专访,我希望你们能放天薇一马。”他抬起头,真诚的看着林秋水。   冷义好像很感动一样的应了下来,林秋水被这种感人的气氛弄得有点儿尴尬。   她打开录音笔,抬头看着苏可:“苏先生,您可不可以描述一下,您和齐天薇小姐离婚案的始末呢?”   苏可抬头看看窗外,好像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和天薇是在五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刚刚成名,去Z校演讲认识了她。我记得那时候的她坐在第一排,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比起其他人五颜六色的装束,真是特别显眼。”好像是想到了曾经的妻子,他的眼神显得格外的温柔:“后来结束演讲,我发现这个一直专心看着我的女孩儿气喘吁吁的跑上来找我。”   ——那时候苏可刚刚成名。   她仍然摆脱不了身上带着的土气。但是他一直想让自己变得更自信一点。   从他上台开始,齐天薇就一直温柔地注视着他。   苏可在台上,发挥自如,其实心里一直为自己捏汗。他初中毕业就出来赚钱,面对全国最优秀学府的大学生,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他一路走到Z校,看到这里所供养的都是接触的科教文化大家,这里的学生们谈吐优雅,家境良好。   苏可起初很暴躁,但是齐天薇的眼神给了他某种鼓励。   苏可结束演讲后,犹豫着想要去接触女孩儿。可是我是明星,要保持姿态。苏可心中犹豫不已。   没想到齐天薇主动来找他了,她扑闪着大眼睛:“苏可,我喜欢你。”   苏可觉得自己的心被爱神射了一箭。   在工作中,他的同事们,那些导演、演员叫他小苏。那些大影帝级别的人,会冷傲的叫一声苏可,眼睛里却是浓浓的蔑视。他的小众粉丝们,则称呼他为苏先生,尊称您。   可齐天薇直截了当的说出‘喜欢你’这几个字,没有那些嘲讽,却也无多少尊敬。就像一个普通的少女在诉说爱意。   齐天薇羞涩的笑了笑:“我喜欢你的作品。你的每一部作品我都认真的看了。苏先生,你知道吗,我是学绘画的,每次看到你站在黄土地里,满头大汗的样子,我就想起了我爸爸挂在书房上的油画,有一种厚实安全的感觉。苏先生,我想这就是中国人心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完美诠释吧…还有你坐在火车中看着剧中未婚妻的眼神,又温柔又老实。你坐在湖边抱着儿子哭,我就看到了一位好爸爸。”   齐天薇就像一个入迷的粉丝一样,对苏可的作品如数家珍。苏可眼中有些湿润,他没有俊美的脸,却一直精于造诣自己的演技。他出身农村,心中对黄土地有着本能的喜爱。可是正因为他走的是演技派路线,导致他的事业常有瓶颈出现。   齐天薇看着他,轻声说:“苏先生,我觉得,你比那些空有美貌的人更值得敬佩,你一定会超过他们的。”   是这样吗?苏可心中一酸,这个女孩儿多温柔啊。她说的话不像电影台词一样天花乱坠,可是却直击他的心灵。他的手有着小小的颤抖,在那之前他没有主动约过女孩子,因为那些美艳的女明星会嫌弃他不够有名而过分平凡。   他呼了口气,笑着对齐天薇说:“谢谢。”他凑近齐天薇的耳边,轻轻问道:“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那时候的两人,没有无数的灯光记者来抓拍,可是却享受着世间最无邪的初遇。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故事是是相遇和引子,以故事为主,以男女主互相套路为辅,其实我只是想质问舆论黑手 ☆、裂变   苏可回忆往事,竟然失声痛哭起来。   冷义和林秋水顿时很尴尬,却也只好沉默相对。   苏可慢慢冷静下来,尽量平静的回忆往事:“后来,我知道她叫齐天薇,是Z大艺术系的一名大三学生,父母双亡后给她留下了一些财产。她这个人啊…又聪明又漂亮,还很单纯温柔。”苏可忽然猛然盯着林秋水,厉声说道:“一定是周檀!就因为天薇特别善良,才会容易受到诱骗!”   林秋水被盯得浑身发毛,苏可骤然而来的阴冷气势令她不寒而栗。她松了松身体,眯着眼睛看苏可:“既然您和齐小姐如此相爱,为什么会闹到今天呢?”   苏可低头握了握拳,复又不甘心松开:“我和天薇相处半年,越来越相爱。我觉得我们可能是天生一对,我是演员,她是学艺术的,又兼修导演专业。我记得那时候,我们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拿到剧本后两个人一起研究。我们过了无数本子,化身成剧本中的男女主角。”他的睫毛颤了颤:“天薇天生就是导演的材料,她和我对戏,又投入又专业,甚至能指出我的不足。我这个人其实很笨,很多时候演技并不到家,是天薇给我指出了各种不足。…现在一想,我有现在的成就也确实有天薇的功劳。”   林秋水似乎抓住了微末的痕迹,她歪着脑袋轻声问:“您是说,齐小姐也擅长导演么…那么她自己也写剧本或者出演过角色么?”   苏可疑惑的答道:“确实…后期我的很多作品,天薇也会出任特约演员或者兼职导演,她自己也钟爱写一些作品。不过…不过我没有看过那些作品。现在一想,也许那于周檀有关吧。毕竟她的作品从来不给我看。”   苏可微微苦笑:“本来这样的日子对我来说是幸福的。我和天薇结婚将近四年了,虽然她不像要孩子,但是我们过得很幸福。没想到,周檀这匹狼!”   冷义趁机插上一句:“周檀是什么身份呢?”   苏可忽然变得很冷漠,那种明晃晃的憎恨让人心惊:“他本来是我的第二个经纪人。我的第一任经纪人在带我出了一些成绩后接了新人,于是周檀出现了。说起来,他和天薇本来是大学同学,两个人又有些出了五服的亲戚关系。周檀聪明决断,有点手腕。后来他进了‘东升’,公司考虑到我们沾点亲戚的关系,于是决定让他成为我的经纪人。”   苏可的表情变得很失望:“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的好兄弟,是天薇的亲戚和老同学。我那么相信他,甚至,甚至将财产都…”苏可忽然截断话语觑了一眼林秋水,好像暴露了什么秘密。   林秋水追着问,苏可叹了口气:“说起来也是我没有能力,我成立了一个文化公司,天薇和周檀都入股了。我长时间拍戏忙,这些东西也都交给他们打理,结果前两天划分财产的时候,发现股份已经被周檀吞掉了。   冷义和林秋水骤然一惊,如果苏可说的是真的,周檀和齐天薇已经涉及到违法层面了。冷义心中暗喜,这种大新闻被她拿到了,可是一笔奖金。他给林秋水使了个眼色。林秋水知道,他想要更多的秘密新闻。   苏可喝了口茶水:“总之我是很相信他们的,结果那天…我拍戏早归,想给天薇个惊喜。没想到在卧室门前,听到天薇大声喊道‘我要和他离婚!我现在要和你在一起!’”他颤巍巍的拿出了手机,里面是齐天薇声嘶力竭的吼叫,林秋水几乎不相信那个柔弱的女孩子会像个魔鬼一样惊声尖叫。   苏可沉默了半响,泪珠从他的脸上大滴落下,他擦了擦眼泪,嘶哑着低泣:“我在门口像木头一样站着听他们讲话,原来这样的情形已经有一年整了。我没想到,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我确实是拍戏忙,让天薇感到寂寞了。但是…我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的将来啊,天薇说我们还年轻,不要孩子,我也听了。…为什么,为什么天薇要这样!”   苏可声嘶力竭的哭着,冷义也不由得感叹:“苏先生,您别伤心,我们会还原真实,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苏可慢慢冷静下来,真诚的看着他们二人:“说真的,我也是人。我虽然不能够原谅周檀和天薇,但是我和周檀曾经是兄弟,我又那么爱天薇。我希望这个事情和平解决,也希望天薇未来能够幸福吧。   完美无缺。   对妻子的复杂感情,愧疚、愤怒、怜惜,对兄弟的又爱又恨。林秋水撩了撩头发,觉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场魔幻现实主义的电影,分不清梦与真实。   人挺多的——   林秋水看着画展中匆忙流过的人群,不禁感叹,第一次接触名家的作品,真是华丽的奢望。   郑之言一天前给她打了个电话,问她对JAMES的画展是否感兴趣。   林秋水在思考半分钟后婉转的拒绝了,天知道她的心在滴血。小JAMES在艺术界的身份地位不言而喻,他的可贵之处在于,低调。他的成就并不是靠任何炒作而来,而颇有“雅正之风,以富有内涵而厚重的写实而闻名于艺术界。   JAMES曾经毫不讳言的站在前镜头说:“我的门票只赠给那些聪慧而热爱真实艺术的人。”   林秋水几乎一下子就爱上了小JAMES的作品,那些金黄色、土黄色,闪着金砂的变种,交错起来,就像生活的调色盘。   所以在郑之言诱惑她时,她的心宛若滴血。郑之言毫不在意这种拒绝:“秋水小姐,我那件价值二十万高定版外衣在你那里存放很久了吧,我想送一件二十万的衣服一定值得一场JANES展。”   林秋水恨恨的挂了电话,该死的金钱万能!   她站在会场中,用手摩挲着那些珍贵的艺术品。JAMES的油画盘有饱满的颜色,只有这时,她才感觉艺术是如此的接近自己。   郑之言的手指轻轻的抚摸她的肩膀时候,她微微颤了一下,那同样是抚摸艺术品的感觉,沿着肩膀圆润的弧度,轻柔、暧昧。   她偷着深吸一口气,假装着自己很平静的转过身来。   郑之言心中失笑,她真是不擅长伪装。   两个年轻的漂亮男女站在一幅艺术品前,倒是有种画中画的味道。林秋水决定先发制人,她抽出手中的衣服,僵硬的把脸转过去,将那件有着皂角味道的衣服披在对方身上,便好似烧到一般缩回手。   郑之言纤细的指尖勾着她小巧的下巴,一点点的将她僵硬的头转回来。他微笑着:“啊,我今天没穿外衣就是等着这一刻。谢谢了,小——秋——水。”她的名字在他的舌尖中暧昧的吞吐着,让她心尖微微湿润。   郑之言看着林秋水微微冒着薄汗的脸,有些害羞可爱。淡蓝色的鱼尾小礼服将她纤细的腰勾勒出来。   林秋水心中则是有些乱,自从周敏将她想要回避的问题□□裸的摆在面前,她总觉得不太敢直接面对郑之言。她握了握拳头,给自己鼓励。   郑之言没有错过这个小动作,他笑嘻嘻的问:“你的采访怎么样了。”   林秋水一边和他慢慢的走着,一边平静的说:“这大概是冷义和林总想要的结果吧。”   郑之言很感兴趣:“怎么说?”   林秋水看了看他,虽然眼神明亮,但是轻薄的眼尾略微上挑,老人说,这是薄情的男子才会有的眼睛。她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你好像很喜欢戴眼镜呢,尤其是金丝边。”真是个衣冠楚楚的斯文禽兽,看得一群旁边的小姑娘面红心跳,把画白在一旁当酱油了,直接看上他认了。   郑之言喝了口香槟:“恩,不过为了更清楚的看到你的脸,最近我都不怎么戴了呢。其实我不是近视。”   林秋水撅了噘嘴:“啊,这我是知道的。以前我和一位老总聊的很投机呢。我们两个聊着聊着,他就把眼镜摘了下来,还笑着告诉我:小林,你要记住,眼镜这东西,就像盾牌,你能看得清别人,别人看不清你。”   郑之言眯了眯眼镜,很感兴趣的样子。   林秋水回忆起苏可的整个采访:“苏可太完美了,所以我说,这是冷义和林总想要的结果。他的表现,简直是为齐天薇的罪行更加上了一层道德罪恶的色彩。…不过嘛,苏可的眼泪就是再惊天地、泣鬼神,全程也没有露出那双眼睛。他的一切表现,就像在盾牌下一样,隔着一个镜头在演戏。”   林秋水心里盘算着,资源就在这里,不好好利用就是傻子。   她转过头,尽量装作深情的询问郑之言:“郑哥,你应该认识身为‘东升’高层的苏可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郑之言心里‘噗’的一笑,这就想要利用他了,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他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他不像他所扮演所有的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  持续互相虐待中…看事情果然不能看表面啊,血的教训 ☆、偶遇   林秋水的高跟鞋划出优雅的步伐,悠悠的欣赏JAMES的作品,彗星的星河坠入河中,孤独的孩子在呼啸的西风中,受伤的白雉落在没落的王冠上…从上古到尘埃,勾勒出生动多彩的浮世绘。   林秋水的眼睛盯着那些潺潺流动的天河,闪耀的波光润湿了她的眼睛,在灯光下晦明晦暗的闪烁。   郑之言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不紧不慢的跟在她的身后,手指偶尔轻轻滑过丝绸的礼服,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仅有的热度。   事实上,他很喜欢JAMES的画,但是他更喜欢画前面站立的女子。有时候他觉得她将要融入画中,仿佛那里才是她卸掉身上枷锁的天堂,就像鸟儿身上卸下了禁锢的桎梏。   林秋水停了下来,将玻璃杯轻轻的划过他的嘴唇。她的嘴唇清淡优美,有种白瓷器暧然味道:“这可真是太巧了…”她的眼皮轻轻的垂下,眼角显得更加寡淡。   郑之言透过他的头顶,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裙,立在画前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冷。   这种冷并不是林秋水那种疏离的冷淡,也不是很多上流名媛假装出来的冷傲。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姿态柔弱,但是,她的眼神却是空洞的。   不仅空洞,且嘴角的弧度平平直直,像泛着死气一样。   她的身体立在那里,就像一颗从内而外正在枯萎的数,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死气沉沉。   郑之言看着面前低头的林秋水,不由得恶意而起。她低下头,刚刚到他的肩膀。只要身体向前一倾,就可以将她揽入怀中。他低下头,好像一个优雅的绅士在安慰着美丽的淑女,压低了嗓音,有些邪恶的温柔:“这可巧了,新闻事件的女主角就在你面前呢。”   林秋水头脑中正在将千丝万缕的线索联系起来,猛然被这温热的气息所覆盖,被雄性气息再次占领的她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她身体有些不稳,差点踩到礼服,却被他拥入怀中。   郑之言终于感受到了林秋水的体温,那是犹如凉玉一般的温良感觉,也有着近乎白瓷器一样不被污染的干净气味,没有一点点充满诱惑力的香水味。可是她有些受不了。对方的身体是热的,不是那种熊熊燃烧的炙热,而是那种如光耀大地般的热度,温厚、却也将可怕的侵略力量隐藏在地核中。   她的脸先是撇开,却又不受控制偷偷的闻了闻他身上的气味,是淡淡好闻的墨味。   她轻轻挣扎,想要逃出他的怀抱,却怕引起周围的注意,因为他有力的手交差在他的腰上。手指甚至隔着礼服在轻轻逗引着腰间的肌肤。   他的下巴停在她的肩头,轻轻的引诱着她:“真像一条蓝色的美人鱼呢,尤其是腰,有些敏感…”   她心中如雷鼓噪,感觉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看到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那种笑意却侵略她的肌肤…   郑之言很高兴他所看到的一切,这条冷淡的美人鱼脸上出现了胭脂般的害羞神情。她在动摇,在不受控制的于引诱中挣扎。任何人都是有弱点的,哪怕沉醉在自己世界中的美人鱼永远不愿意逃出玻璃城堡,但是她无法抗拒带着甜美毒药味的红苹果。   郑之言不会强迫任何人。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偿交易的附加部分。   所以他轻轻松开了手,他有理由猜测,林秋水迟早会主动寻找他这面盾牌。   林秋水一瞬间愣在了那里,有些微冷的空气昭示着她和这个男人分开了。   她迅速恢复了镇定,装作刚才的一切只是幻影,尽管她的心中有些异样。   郑之言心中哑然一笑,任何时候,她都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情存在细微的波动。   他挑了挑眉毛:“我想有一个人会知道齐天薇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秋水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我和她真是有缘,在这个展览馆中见了不止一次。”   郑之言微笑。他轻轻挎起林秋水的右臂,慢慢的带着她向前走,林秋水并没有拒绝。   林秋水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影,宽阔的后背,密集的金色卷发。在一众衣冠楚楚的宾客中,他穿着军绿色的迷彩服,好像北国凛冽的风。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慢慢的转身。林秋水越看越熟悉,不由得吃惊,这不是——   “Hi,James!”郑之言爽朗的笑看老友,他们在一起热情的拥抱着。   James“哈哈”一声,又看了看林秋水一眼,那隐藏浓密毛发和胡须下的大眼睛闪烁着孩童一般的光芒:“MU…我很高兴,我的老友,你愿意将你的公主带给我见个面。”   郑之言但笑不语。   林秋水见到了James,还有一点犹在梦中的感觉,她盯着James看,就像一个普通的小粉丝,湿润的眼睛有几分呆呆的可爱。   郑之言轻轻的带过她的身体,她才想着打招呼:“您好,James先生,初次见面,我是林秋水。”   James性格活泼,做了个鬼脸:“你的名字很美,我似乎在中国的诗歌中听到过。”   林秋水淡然一笑:“家父热爱庄子,便取了《秋水篇》之名。…”   James唉声叹气:“你不夸夸我吗?通常人们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hi,久仰大名。第二句话就是华丽的夸奖。”   林秋水也回了一个有些活泼的微笑:“您别装了,其实心中鄙视着呢。”   James哈哈大笑,拍着郑之言的肩膀:“你的小女友真有意思呢。和你这种老滑头简直就是一组反义颜色!”   林秋水已经默认了这种说法,她知道,即使她解释二人并无关系,郑之言总有办法让所有人相信他们有关系。更可况,她和James并不熟悉,不需要解释什么。   她皱了皱眉头,假装好奇的问道:“James先生,那边那位穿着白裙子的小姐,我看她很是眼熟呢。…她很像我的一位旧友。不过,我们太长时间不见面了,反而不敢去相认呢。”   James看着静静伫立的齐天薇,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MU…她是齐天薇,是我原来曾经执导过的一个学生。她是很有才华的,不过嘛…她是很早就结婚了的。不过奇怪的很,最近半年,这个孩子几乎总是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各种画展中。 ”   最后一句话James的声音几乎等同于耳语,而微不可闻。   林秋水吃惊一笑:“啊!太有缘分了,这位天薇小姐果然是我的一位老同学。”她点头轻笑:“失礼了James先生,我想趁此机会叙叙旧呢。”   James微笑回礼,郑之言知道她要去做什么,他微笑的看着James:“老伙计,正好我有事找你。”   好黑……好黑。   齐天薇麻木的望着眼前的黑暗的夜空。   高高散落的坟地间拱卫起地狱女神的三岔口。   她不由得想起一个笑话:地狱女神给困厄者三个选择,生路、死路、生死之间的一条路。每当有可怜人走到三叉口前,女神的声音就会响起,‘可敬的人啊,你要选择哪一条路?’旅行者踌躇的选择了一条路,他渐渐走着,发现自己走在和光水色的山林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高兴的想:过了这里,就是天堂了吧。他怀着愉悦的心情飞快的奔跑着,出了洞口,那是光源所在的地方。可是,有一个黑暗的三岔口出现了。这次,女神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怜的人啊,你要选择哪一条路?’   真是可悲。她咧开嘴,尝到了眼泪的味道。这是恶魔女神的游戏,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最终只是重复追逐而被愚弄的过程。而天神则选择吞噬这些梦想为乐趣。   那么她呢?会不会连续选择了两个自以为是天堂的道路,结果不过是在重复噩梦而已。她越来越害怕,而不敢相信。   度过了闪光灯的追逐和人们的辱骂的热潮,她的心已经疲劳无比。   手忽然被塞进一块柔软的东西,她机械的低头一看,那是一只纤细的手,轻轻触着她的指尖,将手帕塞在她的手中。   “小姐,你没事吧。”平淡略带温柔的声音。   她踌躇的抬头,很怕再次碰到辱骂的声音。   那是一个清秀美丽的年轻女子,淡蓝色的鱼尾裙闪着淡淡的波光,在明光下镀着一层柔光。女子盯着眼前的油画,似乎很认真的看着:“赫卡忒是不受约束的地狱女神,看到她通常会让人面临难以承受的选择,所以会令人感到痛苦…小姐,艺术不是生活,千万不要陷得太深啊。”   齐天薇攥紧了眼前的手帕,声音细弱而急促:“谢谢您的手帕,我可以花钱买它。您…贵姓?”   “我是林秋水。”眼前的漂亮女子一瞬不眨的看着她,“您不必还我了,听JAMES老师说,您是她的得意门生,他希望您可以帮我讲解这些油画…齐天薇小姐。”   齐天薇好像很害怕似的缩着脖子看了看周围,那些华贵的男女并没有认出她来。她颤着睫毛看着林秋水:“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林秋水啜了口香槟:“苏可的妻子,离婚案的绯闻女主角…”她看见齐天薇听见丈夫名字的瞬间,身上像触电般充满恐惧,忽而又变得激动。   “不过也许你不知道,我帮你说了一句话,惹出了大麻烦,现在快被公司辞退了。”   齐天薇听了睁大鹿般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这是真的吗!”随即自嘲般的喃喃自语;“他可真有本事啊。”她看着面前的林秋水,这女子素淡高雅,看着不像那些想要骗人的坏人,可是她被欺骗怕了,又不知道如何和对方开口。   林秋水心里有些疑惑,眼前的齐天薇不安、单纯,太容易看透,这与苏可口中那个才华横溢又精明的妻子形象大相径庭。   她歪着脑袋:“齐小姐,我们可以坐过去聊,没关系,我不会耽误您太久。” 作者有话要说:  自虐 ☆、罗生门   齐天薇还是惴惴不安,她一直想一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精神质的东张西望。   林秋水柔声安慰她:“这里的人不会认出你来。”   齐天薇感激的看着她。   林秋水不禁心想,如果她不是真的那么天真,那么就是演技太好。苏可夫妇可真是厉害,不愧是影帝之家。   她清了清嗓子,颇为无奈的说:“不瞒你说,天薇…我可以这样叫你吧。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苏先生口中的那个你,因为那实在太无情了。”林秋水觑着眼睛,偷偷的瞄着齐天薇的神情。   齐天薇忽然攥紧了拳头,硌着牙齿,大口的喘着气:“这么说,你和他认识吗?”   这是齐天薇真实的反应?亦或是她在演戏?   林秋水心里略微盘桓:“事实上,我是一名记者,曾经为苏先生做过专访。”她夸张的叹了口气,“苏先生似乎非常执着你和周檀背叛了他,但是他仍然会饶恕妳…”   “饶恕?!”齐天薇歇斯里地的大喊,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一张柔弱的脸上有些凄厉可怕。   林秋水的手轻轻的握住对方的手,攥紧的双手似乎被夺去了血色,因为愤怒变得冰凉透彻。   齐天薇似乎被拉回了现实中,她愣了一下,轻轻的汲取林秋水掌心的热度。   林秋水败北了。这一刻她可以确定,齐天薇不是再演戏。人的皮肤摄氏温度乃至纹理表情,任何细微的变化,都是情绪的反应。演技越高超,反而会失去常人的态势。   齐天薇平静的问:“他是怎么和你说的?我和周檀背叛了他,我想要侵吞他的财产,还有呢?”   林秋水看着她:“事实上他很喜欢回忆你们美好的过去,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再三表示希望我们不要在报道中诋毁你。”   齐天薇的脸上显出了悲哀的表情:“我已经分不出来他在演戏还是生活。我,我…”说着她竟然呜呜哭了出来。   林秋水帮她拭去了泪水。   齐天薇木然的抬头:“林小姐,谢谢你为我说话。但是,你如果想要得到些什么□□,就免了吧,就算你知道,别人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她低下头喃喃自语:“他也不让我说…”   林秋水的眉毛挑的极其锋利:“谁不让你说?”   齐天薇磕磕巴巴的,好像被对方一瞬间的气势吓到了:“不,不,没谁。”   林秋水眼珠一转,忽然哀伤的叹了口气:“齐小姐,我为了你都要被开除了,我只想要一个真相。…就算我知道了,也没能力把它宣扬出去。”   齐天薇看了看她,轻声说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一开始,我是打算把真相寄给报纸的,没想到过了几天消息就都消失了。…”   林秋水好像抓住了什么游丝轻痕:“难道说,苏可真的有家暴倾向?!”   齐天薇怪异的笑了一下:“哈,倾向?!我被他不知道打了多少次!”那张纯真的脸轻微的扭曲着:“他打完我,我拍了照片,他就把手机和相机摔坏。后来,我在家中,天天有人看着,根本就没有能照相的东西。先是脸,然后是手腕、小腿,他从来不伤害我的致命处,但是一直折磨着我!”齐天薇泪流满面:“每次过后他都道歉,都要给我下跪,可是,我怎么能一直忍受他!白天他也越来越冷漠,甚至不准我出门…呜…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我没法看电视,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我自己一直在自责,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她抬起头,似乎在质问着齐天薇。   齐天薇哑然。多年前,周敏也是这种表情质问她,自己为什么会被男友抛弃。   女人,为什么总是不行呢?林秋水歪着脑袋,同样也在质问着自己。   林秋水微乎其微的哼了一声,转而问道:“那你后来是怎么逃出苏家大宅的?”   齐天薇好像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中:“后来,后来就是周檀呀。他是经纪人,回来后发现了我,我告诉他我的事情,结果我发现,他竟然从大学的时候就喜欢上我了!他说,他会帮我从这里逃出去,我们两个可以重头开始。他说娱乐圈里的事情来得快去得快,过一阵子平静了,我们就可以出国重新开始生活了。他还说,我喜欢艺术画廊,他不会像苏可一样不理我,他会和我一起画画,就像大学时候一起比赛一样。”   林秋水可以确定,这是恋爱女子的表情,齐天薇似乎像被救赎一般,信任着周檀。   她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是他不让你把苏可家暴和冷暴力的真相向外界透露吗?”   齐天薇惴惴不安的缩了缩脑袋:“因为我刚出去的时候,曾经向一家报社说过这个事情。那时候苏可已经发了离婚声明,我只是想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所以一时气愤就,就…结果周檀回来很生气,说,说不能把真相说出去,因为这样会引起麻烦,只要都交给他就行了!”   林秋水心中“啊”的一声,那么,财产问题的怎么回事?   她摩挲着指甲,淡淡的抬了抬眼皮:“苏可说你和周檀侵吞他的财产,把他开的公司股份偷着转到了自己的名下啊。”   齐天薇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我,我从没想要他的东西!我问过周檀,他也说了,他是为着我,绝对不会要苏可一分钱!我是遭到了家暴和冷暴力在先啊,我是真的逃不出去了。周檀,周檀就是为了救我,结果现在连累他的名声…”   确实太过脆弱,在这段谈话中,她一直在大哭、无声的哭泣,相比苏可唱作俱佳的情深,她更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   林秋水看着眼前失声的齐天薇。可怜的女子。   她留下一串电话号码。齐天薇红着眼睛抬头看着她。   林秋水淡淡的摩挲着她的头发:“天薇,如果你觉得难过,打这个电话。”   林秋水看着齐天薇像只小鸟儿一样跑出了展厅,一个男人将她搂在了怀中。   他带着K型帽子,有一张沉稳温和的脸。他宠爱的摸了摸齐天薇的头,一齐坐上车消失在街道上。   她愣愣的发呆,歪着脑袋想刚才的对话。然后有一根手指,慢慢的攀上她的后腰,轻轻滑上颈部的皮肤,不疾不徐的挑逗着。她微微侧身,以怪异的姿势撞进了对方的怀里。   “今天你投怀送抱的次数有点多,一时间我还真是吃不消。”郑之言微笑着看她。   林秋水哼了一声:“刚才那个男人是周檀吗?”   郑之言难得皱了皱眉:“他在圈里可是个名人。”   林秋水不由得佩服起周檀,能令郑之言皱眉的人,大概已经是讨厌到一定程度的人,她不由得对这个男人感到好奇。   郑之言哈哈一笑:“怎么,你喜欢这一挂的?什么温柔郎君?可小心别被骗哦。”他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林秋水还是没能拒绝郑之言的邀请。   她是该感谢郑之言,今天他认识了JAMES,又从齐天薇口中得到了一些线索。   但是她不明白,颇有手腕的郑之言会和他坐在TK电视塔下。   夜幕下的城市梦里梦幻,散射的光线和霓虹美丽神秘。   郑之言慢慢的走向她,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   “唔,周敏说,你很喜欢。”他坐在她身边,复又一点点的靠近。   林秋水打了个哆嗦,晚上有几丝江边的凉风吹了过来。   对方的衬衣便带着温热的气息披在自己的肩膀上。   林秋水看着他:“谢谢,今天的所有。还有这个。”她瞄了瞄他的外衣。   郑之言笑笑:“JAMES说,以后你可以随便出入他的画展。他还说…”唔,你很不同。   林秋水不习惯如此:“郑先生,你想泡我,我们就一定要到电视塔下吹冷风吗?按照一般贵圈的做法,不是应该开着加长林肯去高档酒店一条龙吗。”   郑之言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是郎彻的手段。”   他深深的望着林秋水:“我说了,你不是莹莹那种女人。不过别误会啊,我对你纯粹是兴趣。”   林秋水不屑的睥睨他:“都他妈是套路,最后就该说是因为兴趣爱上了。”   郑之言一个憋不住笑了出来:“我早就和你说了,你有社交障碍,并不善说话,真是伤人啊。”   他好似受伤一般晃了晃头。   林秋水难得正经了起来:“在你面前装似乎也没什么用。一般人绝不会承认自己有这样的问题,尤其是在大都市中的记者,这可是致命伤。”   郑之言淡笑 :“但是你一点也不介意。你看人的时候几乎提不起一点的兴致,似乎和大部分的人都无话可说。你可能不知道,我最早看到你的文字,感到那些字就像刀子一样。怎么说呢,有种义无反顾的味道。无论是对着文化名流,还是学术大佬,总是一针见血的批评呢。”   林秋水弯着眼睛看着他:“郑先生千万别以为我是什么清高人物,只不过是网友吃这套罢了。文人打仗——热闹!”   郑之言呵呵一笑:“不管我看别人有没有一套,我看你可是有一套。”他忽然抓住林秋水的手腕,贴近她的身体,“不要总是想着拒绝别人。”   两个人互相望着,似乎都在试探着对方有没有一瞬间的松懈。   林秋水不自然的转了转头。   郑之言偷着抿嘴笑笑。   他笑着说:“这世界除了你所认定的非黑即白,还有很多附加的东西。林小姐,总是龟缩在蛋壳中可不好。”   林秋水瞥了撇嘴。   郑之言心中一动,就着那个甜美的小酒窝儿吸了一口。   林秋水被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几乎要惊呆了。她机械的转过头,看到郑之言咧出了大白牙。   她慢慢的抬起了手掌,考虑要不要给他一巴掌。   不行。她镇定的想。我得罪不起这个人。   郑之言看着她纠结的样子,笑得越发开心了。   林秋水躺在床上前一刻,心中仍然在回忆那舌头轻轻挑过的触感,她迷迷糊糊的勾着一点微笑睡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并不是日更,只是因为现在还能暂时保证惹 ☆、华氏集团   周敏乐呵呵的笑了几声:“听你这么说,看来郑大少蛮下心思的嘛。我敢打赌,他是故意让你见到齐天薇的。”   林秋水撇了撇嘴,她更相信这种偶然是必然安排。   周敏清了清嗓子:“你们…没有其他发展吗?”   “没什么。只是随便聊了聊。”林秋水在电话里面装着傻。昨天的事情太丢脸了,她确定周敏会发出邪恶的取笑。   周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在短暂的停顿后,她轻声说:“秋水,你可要好好感谢郑之言。我所搞到的这些资料都是从他线人手中拿到的,我给你提个醒,没有郑之言的授意,你是绝对拿不到这些的。”   林秋水颇为疑惑:“那个人是谁?”   周敏淡淡的叹了一口气:“他叫杜慎,是一个艾达公司的COO,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我相信,他对你非常、非常感兴趣。”   林秋水对周敏那阳关三叠的表达方式非常感兴趣:“他和郑之言什么关系?”   周敏嘿嘿一笑:“你不是问了他给了我什么利好吗?跳槽艾达高层是我30岁以前的梦想,这不就有跳板了吗?我现在的公司不过是吃艾达剩下的小鱼,我早就腻味了。”周敏皱了皱眉头:“秋水,杜慎是东升的隐藏股东之一,可是郑之言一句话就能使唤动他。我猜想,这个人,最低是华氏中层以上。”   林秋水一向相信周敏多年的逻辑能力,可是他还是不由得吃惊。华氏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垄断全国的第一大传媒集团,东升虽然实力强大,但也并非一枝独秀,且仅仅是华氏的一个子公司。华氏就像是一只上帝之手,大隐隐于整个传媒行业,并且随意的更改整个国家的媒体导向和政策。如果说郑之言真的是华氏的人,那么这一切都可以解释了   周敏以为她害怕,柔声安慰:“放心吧,杜慎这人最爱说靠谱话,他再三强调,郑之言对女性是很尊重的,更何况,你还没怎么得罪他。”林秋水想,如果和他顶嘴讽刺他不算得罪他的话,如果用武力攻击他不算得罪他的话。   周敏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气息反复出现在话筒中:“秋水,苏可的事情一会儿给你传过去,我过了一遍资料,实在是不太简单。你要小心人身安全,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你适合而止。”   林秋水心中一暖:“敏敏,谢谢你。”   周敏无奈的叹了口气:“一辈子都改不了的死德性。”   林秋水打开了公司W共享,冷义的访谈初稿已经发了一些爆点话题。这是他常用的手段,先靠爆点吸引观众,再慢慢递出其他消息。自从他和冷义挂了一个电话试了对方的口风,冷义那种公式化的态度,她就知道,他拒绝任何为齐天薇翻案的机会。   她自嘲笑了笑,苏可那样会做人,给记者的红包自然是少不了的。   林秋水打开电脑看了递过来的资料,周敏的调查水准真可称一流。   咖啡蒸汽霭霭升起,林秋水的眼睛盯着冰蓝色的显示屏。   烟灰缸已经无法堆满大大小小的烟头。   林秋水的心中焦躁不已。面对周敏提供的资料,她甚至不能够相信,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生活的城市。   她嗤笑一声,哦,这难道是电影情节吗。   按照周敏的调查,苏可的苏氏文化公司确实存在,齐天薇与周檀也有入股。   苏可曾经悲愤的指出,自己的股份被两人侵吞。   可是资料中并不是这样显示的。   按照最高持股金额不超过75%的构成,苏可持股近70%,可是将近70%的股份都落到了齐天薇的名下。   林秋水不敢置信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难道说,齐天薇的演技竟然如此逼真?她声泪俱下的控诉苏可,并且告诉自己并没有拿走一点股份,然而却并非如此。   林秋水突然想到,如果是郑之言,一定会分辨出真话假话。   她赫然一惊,这个人竟然如影子般入侵她的思想中。   怪不得张爱玲说,女人对男人的爱,总是有点崇拜性质的。   在林秋实心中,郑之言是另一个花花世界完美的优等生,聪明却不惹人讨厌,优雅而文雅。毒辣的眼光更是她这样小康之家女儿无法学到的。   不过,百分比只是冰冷的数字。   西方人写历史很喜欢强调数字,想鄙弃一切的偶然因素。但是,在真正的天降灾祸前,他们又因为无法结局这种困惑而陷入不可知的世界观。正因为如此,很多东方史学家嘲笑他们那种剥离一切的客观主义。   如果她能有更大胆的猜测,那么这个数字的确不算什么。   她心中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周檀正在城外看地段。老百姓成天嚷嚷着房地产泡沫重新洗牌,朋友找他喝酒,指点江山的抱怨着当下的高房价。他只是笑笑。   说起来,实体房是中国人一辈子的宿命。似乎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中国人来说,只有脚下每寸泥土都完全属于自己的才感到安心。   指望着房地产重新洗牌,下辈子吧!   什么是暴利行业,就像盗墓和挖金一样,都是现打算赔一千万,再指望着赚一个亿的野心家。心越大热情越狂热,指望着跳死几个开发商就能降价,那是扯淡。   他现在手里有钱,就要做这暴利行业的老大。   周檀看着眼前这块地,有山有水,公共设施齐全,空气也是好的利索,绝对是小富人区的高级指标。   他看了看手表,不免又皱了皱眉头,又要去接齐天薇了。她整天沉迷于画展,还要连累自己被劳碌。   这时候他的电话声响了,他抬着眼皮瞥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   不会是那群无聊的粉丝,这是号码是他的私人号码。   他看着玻璃窗外干的热火朝天的工人,拨开了手机。   “周先生,您打的如意算盘啊。”对方的声音嘶哑难辨,像是被扭曲了一样产生奇异的音波。   周檀心中“咚”的一声。   “周先生,您拿了钱不办事儿,先生可是很不满的。”   周檀不顾形象,大声嘶喊着:“你是谁!你说什么!我不知道!”   对方发出了怪异的笑声:“我说您收了钱,买房买地,怎么还没帮先生处理好齐小姐的事情。先生已经不耐烦了。”   周檀身上冷汗直流,嗓子眼儿绷得直紧:“这段时间风头太盛了。你放心,等过段时间,我就把她带走,到时候你的事情就会平息下来,你随便怎么抹黑她都行。”   对方似乎轻轻停顿了一下:“前段时间齐小姐曾经向报社投递家暴事件,这…”   周檀抓紧了电话,声音急促:“你还不知道那女人的性格吗,一根肠子通到底。我警告过她,也把新闻撤下去了。”他听见对方似乎没有什么不满,清了清嗓子:“最近媒体抓得严,咱们还是不要联系了。”   对方似乎轻笑了声:“您放心,周——先——生。”   电话被按了终止键,林秋水哼笑一声将手机撇到一边。   如果真相真的被曝光,可真称得上丑闻了。   大明星联合经纪人构陷妻子,简直像是电影剧本。   也许是她的话含糊又具有诱导性,周檀竟然轻易被诈住了。尽管没有太多的直接信息,对于一个记者来说,这已经能够摸清事情真伪了。   在周敏的资料中,周檀是一个人脉很广、人缘很好的人。当然,有那么一些不利的言论,也很快被抹掉了。   周敏如是说:“厉害啊,什么叫消弭于无形之中。话头还没起来就被抹掉了,知道这是什么水平吗。”   如果按照现在的证据讲,那么就有说法了。   周檀和苏可是有着某种利益关系的。但是齐天薇,那么不谙世事的女人,并不清楚甚至关注这些事情。   林秋水无意识的睁大了眼睛。   男人啊!   怪不得苏可一直强调齐天薇拿走了他的股份,呵,实际控制人是周檀。但是人们不会关注谁是操盘手,只会看名头的控股人。   齐天薇此时在做什么呢?   一个女人出了虎坑,又入狼窝。她的名声已经被苏可弄坏了。   这世界山,容得下陈世美,却容不下潘金莲。女人往往要比男人受到十倍多的非议。   如果齐天薇知道了这一切,她会怎么想呢?恐怕以她那种性格,会万念俱灰吧。   但是林秋水还是不懂,苏可和齐天薇堪称艺术上的黄金搭档,齐天薇温柔贤惠,苏可也没有任何出轨的意图或者暧昧对象,为什么他突然对妻子恨之入骨呢?   从资料中看,苏可刚开始成名后,会适当带着齐天薇出席一些公众场合。后来这种行为几乎断绝了。媒体人曾经追着他采访,彼时的大明星温柔笑道:“妻子太累了,而且她更喜欢安静的艺术。”后来一段时间内,苏可与齐天薇至少还是人人称颂的和谐夫妻,而那个周檀,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林秋水拨通了齐天薇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为啥高审了?话说我一点脖子下面都没写Σ( ° △ °|||)︴ ☆、真相   齐天薇带着黑框墨镜,走进了包厢中。   她异常的憔悴。   素淡的脸死气沉沉,嘴唇干燥,被牙齿咬出的血痕未消退而结成了半新鲜的血痂。   她看到林秋水,勉强的笑了笑。   林秋水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齐天薇的这份天真温柔反而让她不知道怎么样开口。在来此之前,她曾经心中挣扎过一万次,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   齐天薇并没有在虚伪的第二次恋爱中获得太多快感,周檀那个人,最注重的是利益。   似乎他已经难以忍受再敷衍齐天薇,而让她日渐憔悴下去。   齐天薇的声音很哀伤:“林小姐,我知道我不应该和你多说,毕竟,我们不是太熟悉。可是我真的太痛苦了…”   林秋水将杯子推到她面前,温柔的说:“没关系。”   齐天薇感激的看了一眼:“我是个很相信缘分的人。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虽然看着很冷淡,但是不会像很多趋炎附势的人一样。”   林秋水心中暗痛,这样一个热爱艺术的纯真女人,也因为要承受流言蜚语而受到伤害了。   齐天薇有些自嘲:“我不知道怎么了。我是不适合做一个好妻子吗?可是我不觉得这样。周檀他,最近已经不愿意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吗?如果他觉得我连累了他,为什么不和我说清呢…他这样,总是不咸不淡的,我所预想的未来他越来越敷衍。甚至,我还看他和其他的女孩子很亲密的样子。我在想,苏可这样对待我,然后周檀又要这样对待我…”   林秋水眼神一动:“苏可为什么会对你冷暴力甚至最后暴力相向?”   齐天薇似乎已经放弃到对这个名字免疫的程度,达到一种可怖的安静:“我不知道,那时候他刚刚成名,他带着我出去参加了几次星辉典礼。我其实不喜欢那种场合,因为每个人笑得都好虚假。但是苏可好像很喜欢,每一次去他都能拿奖。”   她看着远方,似乎在回忆很遥远的事情:“其实我更喜欢他没什么名气的那段时光。我和他举着剧本对戏,演到高兴的地方,就在一起打闹…后来,有几次他抱怨我,说我在媒体面前不会说话。后来他就让我在家守着。”   齐天薇淡淡的笑:“我其实不介意什么。我本来就不是那个世界的人。只要苏可和我才一起,我就很满足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越来越冷淡,到了最后甚至用暴力把我逼疯。”   齐天薇睁着大眼睛无声息的看着林秋水:“也许我背叛他是错的,但是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对我。”   苏可在家中静坐着,他的身边都是散落的新闻报纸。   他拿起笔,一点一点的画着。   这家、这家、还有这家,都是对他有□□的。   他无声的去了几个电话,势必要给这几家新闻教训。   电话声突兀的响了起来。苏可不慌不忙的喝了口清水,按下了拨通键。   对方是一个清澈的女声,只是细听又夹杂许多嘈杂的杂音。   多年来的演员经历告诉他,这是他不认识的人。   苏可温柔地问:“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嘿嘿一笑:“苏先生,陈世美抛弃结发妻,您觉得这个剧本怎么样?”   苏可心中一凛:“小姐,如果您打来的是无理的骚扰电话,我想我的律师会给您寄去律师函。”   对方的声音好似古井无波:“先别忙着降罪。您要看我手里这些资料的面子。比如说,苏可先生和齐小姐婚变原因,还有传说中的奸夫是怎么伙同丈夫欺骗妻子的,我想您的影迷一定喜欢这些戏码。”   苏可的手紧紧握住了拳头:“这位小姐,或许我们可以见面谈谈。”   对方似乎很抗拒这种行为,不耐烦道:“如果我想攻击你,早就把这些东西曝光了。苏先生,我只问你一句话,齐天薇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苏可心中一动:“你是天薇的朋友吗?是不是天薇想要和我和好?其实,你如果是她的朋友,不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大,你们外人可能不知道我和天薇的事情,我们可以再说。”   对方冷哼了一声:“苏先生别忙着调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齐天薇遭遇了什么吗。苏先生,我只是一个无知群众,偏偏对未知事情有强烈的好奇心。我只问你,齐天薇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苏可不知道是不是有电话录音,他不能透露出任何口风,可是对方手里有很多资料,却也不能忽视。他眼中现出狠厉,舆论导向绝对不能扭转!   对方似乎在想什么,哈然笑了出来:“原来是这样啊,苏先生。苏可还没有成名的时候,齐天薇是颇有财富又能给你精神支持的贤妻良母。但是苏可现在是国际巨星了,齐天薇呢,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性格天真又没有气场,怎么配得上影帝呢?是不是这样啊,苏影帝!”   苏可有些慌神,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你别栽赃陷害,齐天薇他和经纪人出轨,还偷走我的钱。我告诉你,我不怕,有种你就把这些东西爆出去!我是真金不怕火炼!”   苏可挂了电话,公共电话亭中的齐天薇迅速离开了。   真不愧是大影帝,为了怕电话录音,每一句话说的都是那么虚伪正义。   不过,他要查电话号大可以把全国的公共电话亭查个遍。一个做记者的,连变装都不会,怎么混下去。   林秋水回家坐在沙发上,在黑暗中发呆。   这三个人的事情真是荒谬到可笑。   门外想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林秋水转转脑袋,她想不通这时候会有谁来找她。   她转着猫眼,那块玻璃却不知道被谁挡住了。   连续几次的烦扰,令她不胜其烦。   林秋水拿了一把西瓜刀,正好今天心情不好,出去捅死一个抢劫的也算泄气了。   郑之言的心有一瞬间的疲劳。   林秋实在给他太多的惊喜乃至惊吓。   她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前,逆光的脸配合一身白衣,手中攥着一把刀。   如果这是普通的男人,也许心脏病都会发作了吧。   他由衷的想,也许自己的品味确实很怪异。   林秋水楞了一下,飞快的速度使得刀尖儿和鼻子只有一厘米距离。   郑之言苦笑:“我又得罪你了吗,大小姐。”   林秋水杀气腾腾:“你有病吧,正常敲门不行吗。”看小说看多了吧,什么撩妹的烂招儿啊。   郑之言轻轻拨开那把锋利的西瓜刀:“那么现在我可以进去了吗。”   林秋水冷淡的转过了身,郑之言跟着进了屋子。   他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暗道装修实在太符合她的性格。   完全没有时下流行的色彩,非黑即白的撞色始终给人以阴郁刻薄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主人太过锱铢必较,台灯、方桌、画架,乃至茶杯、烛台,时刻被可怕的规矩和棱角束缚着,几乎没有任何圆滑的色彩。   郑之言觉得太过震惊了,居然有人对自己约束到如此可怕的地步。他原以为,林秋水只是对世俗颇为不和谐罢了。   林秋水嗤笑了一声:“放心吧,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在自己家杀人抛尸也太危险了。”   郑之言淡淡抬了抬眼皮:“我在加州的时候,曾经到法律部门实习过,都市男女的残忍和程度可不是人能够预料的。”   林秋水耸了耸肩:“你还不值得我那样做。我又不是个被抛弃的怨妇。不过嘛…”她抬头看看郑之言:“如果我是齐天薇的话,说不定就真的想死了。”   郑之言呵呵一笑:“看来你很会活用资源,这么快就查的八九不离十了。”   林秋水看着他直直的说:“大明星伙同经纪人败坏妻子名声。真是一出好戏。就因为齐天薇没有那么耀眼,苏可就能这么狠心。”   郑之言平淡的直视她:“这样的事情在娱乐圈挺平常的,不平常的倒是那些一辈子没互相伤害的明星夫妻。你是在刚遭受黑暗的时候就恰好缩进了壳子中,看来周敏提的建议是准确的。如果你在继续做着社会工作,说不定现在早就崩溃吧。”   他双手环抱,颇为感兴趣的看着她:“看来你们公司是拒绝发表你的文章吧。”   林秋水微微笑了笑:“你一定一开始就知道这样的结局。老总委婉的说,要不是看在郑少爷的面子上,我这种不听话的员工此刻已经被扫地出门了。”   郑之言露出了让人厌恶的了然微笑:“那是必然的,看在你拿乏陈可善的正义感上,我可以再帮帮你。做了我的女朋友,全国的媒体都会给我这个面子。”   林秋水讽刺的问:“你和东升是老本家吧,对东升的股东出手好吗?”   郑之言笑而不语。   林秋水站了起来,端正的笑着:“不麻烦郑少爷了,我现在要认输了,也许从此后我还是安心做我的小记者好。”   郑之言和她郑重的握了握手:“别着急啊,以后总有求我的那一天。”   那之后林秋水在屋子中像鬼魅一般飘了几天。   她那苍白的示威只是徒增笑料罢了。   事实是,她没用办法向任何媒体公布真实证据。她考虑了几天,这件偶然发生扰乱她生活的事情,如果,她就这样放弃的话,又可以恢复安静。   可是那种沉重的心却驱使着她无法正常的工作。   林秋水叼着烟,重重的叹了口气。   父母的婚姻就是因为背叛才闹得悲剧收场。从爸爸出轨开始,父母做了一辈子的仇人。   她的心对于婚姻和爱情从来就是敏感的。   谈恋爱结婚不能找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就算是搭伙过日子也要能说上几句话。   但是找到心爱之人又怎么样呢。像苏可一样,曾经最爱的优点也在生活中慢慢变成了憎恶的一切。   她百思不得其解,既然天下这么多怨偶,何必当初要认识?   意外的是,齐天薇给她来了一个电话,约她见面。    ☆、逝去   林秋水更是心乱如麻。她现在再见齐天薇,真的会更不知道如何抉择。   令她意外的是,齐天薇似乎精神很好。   她经过细细的妆点,看起来就像一个清纯的高中生。   她笑了一笑:“上一次真的太对不起了,我失控了。”   林秋水笑了笑:“你最近怎么样?”   齐天薇的眼睛似乎闪着泪光,却还是礼貌的微笑:“林小姐,有时候我在想,你是不是有预言能力呢。上次我走的时候,你告诉我,小心身边的人,我还什么都不懂。…现在,我终于知道真相了。”   林秋水心中咯噔一声,怔怔的看着她。   齐天薇摇了摇头,泪珠大滴掉落下来:“我其实什么都不懂,也不敏感。所以可能周围人说什么,我神经很粗。但是,我都会改的。如果…如果苏可觉得我不好,为什么不能和我说呢。怕和我离婚我败坏他名声,又偏偏联合周檀骗我。真是的…”   齐天薇的嘴角颤抖的微笑着,却好像在林秋水心中划出了血淋淋的刀子。   她的喉咙嘶哑:“要是他想和我离婚,何必骗我,我也不是那种缠人的人。想想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我什么都不懂,就会陪他练剧本画画。但是我…无论是他还是周檀,我都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趴在桌子上捂着身体痛哭。   林秋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怎么安慰呢,她说的明明都是天下最大的大道理。   因为不喜欢一个人,所以能找到任何借口去伤害她。记得爸爸和妈妈吵架那天,爸爸嘶哑喊着:“十多年来,你没给我穿过一次大衣!”   林秋水站在一边听着他们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漠然的看着这场闹剧。   她的母亲,每天早起晚归上班工作,照顾老人,可是他爸只记得这一件事情。   人果然是生而为人最为卑劣啊。   齐天薇渐渐停止了啜泣声,她抻了个懒腰,好似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林秋水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阳光淡淡的洒下一片金黄。   齐天薇微笑着:“林小姐,我朋友很少,虽然在我最倒霉的时候碰到你,不过我还是很高兴。我说了我很相信缘分,你是个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林小姐,你还记得我们一起看的那幅赫卡忒女神吗?现在,我相信了,人的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果然是存在的。”   林秋水顿觉怪异,齐天薇今天似乎过分的乐观,令她感觉到略微的怪异。   她心中一想,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吧。她真诚的说:“天薇,你别难过,只要活着,人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齐天薇微微一顿,淡然一笑。   林秋水一辈子没法忘记那样的微笑。那太过缥缈了,反而让人觉得抓不住,就像随时有可能散失掉一样。   林秋水还是去工作了,冷义的虚假冷漠、叶若华的强烈嫉妒,并没有让她不适。   母亲总说,未哭过长夜者,不足以论人生。   人越是经历,反而越觉得淡泊。   她想,这样一辈子走在这个壳子中,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她不会再这样多嘴了。   齐天薇在她的心中重重一击。是她不明白,人为什么一定要伤害爱自己的人。人为什么可以去毫无根据的猜忌别人。   但是林秋水仍然庆幸,齐天薇知道了一切,她一定会走出来。   她相信,即使没有了钱和地位,对于那样的齐天薇来说,她并不在乎。   林秋水坐在办公桌旁,口中喝着淡淡的苦茶。   这时候旁边的小李“嗷”的一声:“我靠!齐天薇自杀了!”   林秋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她虚晃着身子走在夜幕中,感受着来自夏日的寒意。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齐天薇什么都没有留下。   只言片语也好,平生的痕迹也罢。   对于苏可的欺凌伤害也好,对于周檀的欺骗也罢。   她静静的坐在霓光闪烁的电视塔下,听着周围的女学生穿着漂亮的logo装,叽叽喳喳的讨论齐天薇的死亡。   人的名声生前已经被泼了污水,死后尚要流传为都市怪谈。   她心中闪出齐天薇那张平静的脸。是不是所有对生命丧失信心的人,都会如此坦然的接受所有的背叛和欺骗呢?   “我很相信缘分。”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真诚的说道。   也许在她心中,缘分已尽。   林秋水浑浑噩噩的走回了家中,郑之言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   他们坐在沙发上,慢慢的喝着热茶。氲霭的雾气飞飘着,柔柔的升上天空,“啪”的打散了。   郑之言叹了一口气:“这是命运,你不用太过悲伤。齐天薇生性柔弱天真,他无法再虚伪的舆论中存活下去。”   他悄悄的看着林秋水,她的眉被氤氲的湿气濡湿,撒上了朦胧的气氛。   她露出了不可置信的微笑:“齐天薇根本不在意那些,她在意的,只是爱情的真实。”   她转过头,轻轻的说:“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虽然很可悲,但是,女人大多是感性生物。”   郑之言无言以对。   就在刚刚,林秋水已经做出了决定。   她温柔地说:“郑先生,我想把真相公布天下,你会帮我吧。”   郑之言倏忽睁大了眼睛。   齐天薇的自杀新闻铺天盖地的席卷整个都市。   有关于苏可离婚案再次被爆料出来。   然而,女主人公的逝去和知情人士的揭露,却使得曾经一面倒的舆论形势变成了二元对立。   关于苏可伙同周檀欺诈齐天薇的□□消息炒的沸反盈天,导致东升的股点一直下跌。   苏可短时间内销声匿迹了。   当然,新的流行会再次出山。人们的目光已经被转到那些充满时尚气息的俊男美女身上。   林秋水站在LED屏下,慨然叹了口气:这就是人生!   又过了一年秋,早春的气息清新自然。   此刻郎氏的艺术长廊中站满了衣冠楚楚的俊美男女。   郎彻站在门口好不得意,这一年中,东升的股点指数一直在下跌,反而是宝来纳一路飘红。   郎彻心中嘿然,同样是自己的枝干,东升西落,华氏的手段当真高明,这个背后的神祗永不落日。   他绅士的迎接着高贵的客人们,其间不乏可爱的俏皮话。   这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很久未出现的熟人。   郎彻整理整理衣冠,笑容可掬的迎上去:“郑少!好久不见了!”   郑之言微笑的回了礼。   郎彻看着她身边的盛装美女,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但是名字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郑之言挑眉一笑:“阿彻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位林秋水小姐都想不起来了吗。”   郎彻虚张声势的“哈哈”两声,脑中不停的过着电影,忽然拍着手笑了起来:“啊,这不是林小姐嘛!好久不见啦,你们两位这是,哦!哦!我知道啦!”郎彻看着两人挽起来的手,有些暧昧的笑了笑。   林秋水淡淡一笑,礼貌的回了一礼。   她略带调侃打趣道:“莹莹小姐不在么。”   郎彻尴尬的移开了视线,看到走出来的盛装美人,才开怀大笑:“给两位介绍一下,这是东区的名媛周洁洁小姐!”   郑、林二人露出了了然的笑容。他们坐在贵宾坐上,品尝着风味的钻石香槟。   林秋水轻轻摇晃着闪亮的高脚杯,柔软的银白色香槟随之上下倾倒。   她轻笑了一声,郑之言笑问:“怎么了?”   林秋水颇感兴趣的看着他:“记得《倾城》里的白流苏,费尽心思嫁给了范柳原。结果成了妻后,她反倒后悔了。”   郑之言心中一动:“怎么说呢?”   林秋水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因为范柳原便把他所有的俏皮话都留给旁的女人听了啊!”   郑之言“哈哈”一笑。   林秋水的红唇优雅的啜着酒:“远处半高不高的方桌前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的脸有种接近半透明的玉感,那双眼睛闪着粼粼的波光,看着似乎是一位过分端庄和忧郁的大家闺秀…”   郑之言勾着唇:“不愧是大作家,语言真是细腻丰富。”   林秋水哈哈一笑:“你放心吧郑少爷,尽管去找远处那位忧郁的大家闺秀。”   郑之言亲昵的掐了掐她的肩头,向远处走去。   林秋水听着温柔奏起的巴伐利亚筝,心中缓缓流淌过烟雾缭绕的艺术长廊下,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   她半眯着眼睛,看着郑之言正在试探着那位大家闺秀,不禁笑了笑。   对于一个圆滑的掮客来说,所有能吸引他的漂亮花儿,都有值得探索的价值。   虽然,他不会在乎手中握着的这朵,是否正在枯萎。   我心中大概也不在意吧。林秋水默默的想。   如果自己还有什么留下而尚未破碎的东西,那就是仅存的一点自尊和理性。   她想,她永远不会像那个梦中的白衣女孩儿一样,敢于不顾一切的结束失去爱的生命。   郑之言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为她献上了一朵玫瑰,虽然上面尚有其他女子的香水味。   林秋水托着下巴,勾唇一笑:“我想,或许我可以写个故事。”   郑之言挑眉:“什么故事?”   林秋水微微一笑:“一个有些愤世嫉俗的冷淡女记者,因为一件离婚案,认识了一个圆滑富家子的故事。”   郑之言轻轻刮了刮她的下巴。   林秋水回到满是夜色的家中,脱下了高跟鞋。   她打开了电脑,在屏幕上慢慢的输出一行字:“这三天,她可谓是处在风口浪尖上。   打开W共享,她一边擦汗,一遍用纤细的指尖滑动手机屏……”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分到此结束啦,之后会不定时更新的。 ☆、红玫瑰与白玫瑰   “嘿,朋友,你知道吗。伟大的艺术家所看到的,从来都不是世界的本来面目。一旦他看透了,他就不再是艺术家。就像是素描时光的角度一般,值得我们去画作的不是高光部分。哦,蠢货才会选择那里。我想在明暗交界处用40%的色彩与灰度简直不能再完美…”   林秋水心中嗤笑一声,她举起了手直接打断JAMES激情四射的演讲:“嘿,我的朋友,我想你可能是因为没钱购买过度坚硬的HB铅笔才会没办法将色系补充完整。”   顿时间哄堂大笑,JAMES嘿嘿耸耸肩:“林,我发现你其实是一个狠毒的女子,你的情人每天都生活在刀子中,即便是100%的饱和色系都不会令他快乐。”   林秋水百无聊赖的看着周围一群金毛白毛放肆的笑声,她想中国人始终不太懂得西方人对于幽默的理解与高潮,就像是东西方对于爱情的定义一般。   她一个愣神,笔下的铅笔已经画出了一个女人的轮廓,她的侧脸不好界定年纪,原因并非是用年老或者年轻这样的词汇界定,而是整个人浸濡在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味中。她的侧脸比起正脸更有味道,那应该是在一个复古的上海老咖啡馆中,在黄昏割晓之时,伴随着猫叫声,一位穿着旧上海旗袍的女子静静坐在窗边,手中则轻轻描绘这着达芬奇手下蒙娜丽莎的微笑。   “恨是盲目的,爱亦然。我想你们在荒野上见到一位漂亮女子,不要先急于欣赏她的美貌,因为你会发现,你可能和她爽过了一夜后,发现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哦,也许你只是她第九百九十九个男人,她的口中每次高潮就能够叫出一长串男人的名字,可是他妈的都不是你。但是你却可以在见到她美丽的第一面将她画到纸上,因为爱情不是永恒的,但是艺术却是永恒的!”   林秋水觉得自己再不笑出来就会被人当成疯子,于是她真的疯了。她的两个手指狠狠的勾起唇角向上拉起诡异的弧度,那样子简直像是滑稽剧里面的小丑。   JAMES的余光看到她,不禁吐出一口气来:“林,不要动!这简直是最具有艺术张力的一刻,你现在邪恶的面庞要比一个希腊神话中的女神更美。”   于是闪光声响起,她成为了画室同学们手中的素材,每个人的画板上都描绘着一个笑容僵硬嘴角扩大的清秀女子。   哦,真是遗憾,她看了看笔下的韵味美人,将那画撕下来揉成团扔进垃圾箱中。   她大概永远也成不了这种美人。   她面无表情的将那种摇摇欲坠的不安埋藏在心下,那种美人,那种令所有男人都觉得诱惑的美人。   课堂结束后,JAMES龇牙咧嘴的晃着手中的电话:“嘿,林,你该感谢我,我每天充当着你们之间的丘比特,我发现我都快要爱上你了!不,难道我其实爱的是他?”   林秋水眯着眼睛冷冷淡淡的露出笑意:“亲爱的,你身为东正教的忠实信徒,请注意你的性向,如果你不想被处以投石的刑罚。”   JAMES似有其事的夸张捂着胸口,与那粗犷的五官极其背反:“哦,我的缪斯女神请救救我,我受到了重击!”   门声哒哒敲动,郑之言靠在一旁挑起眉笑笑:“当我踏进这里零点一公分的时候,我认为我来到了悉尼歌剧院,这里简直充斥着各种扑着香粉的叛逆。”   林秋水起身将画具丢在一旁,JAMES便忽然拉住她。她回头一看,对方却神秘一笑:“林,你的心在动摇。”   动摇吗?她转过头看看面前的郑之言,他的白色衬衫依旧是文雅服帖的,依她所见,他是不爱喷任何香水,也许是他觉得香水是计算错误的角度而并不符合他的人生哲学。   不过他身上的香味是另一种味道。   她将对方仍在身后不去看他表情,却直接坐上了他的宝马760。她的脑海中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每个优雅女人的标配。   玛丽莲梦露的N5。   郑之言就连开车的姿态都很好看,他的气质永远是不疾不徐的稳重。就像是车上十个安全气囊的十倍总和一样,令人连半点事故的刺激都感觉不到。   不过他这个人就完全相反了。   刺激?冒险?这些东西不是和他绝缘,而是一切的刺激都在郑少爷可处理范围之内。他整个人的机密程度堪比这台设计完美的宝马,但是他那种近似变态的半吊子好奇心可是无法用设计图纸解释清楚的。   她随手打开了音响,是周璇的《夜来香》。   Perfect。经典的完美版本,从留声机时代播放的唱片中拓出的经典味道,连上面有些凹凸不平的起伏都复制的一清二楚。   “时代的印记,尤其是对于对艺术的刻度掌握的令人发指的林大记者来说。”郑之言折光的金丝眼镜下是微笑的眼睛。   林秋水微微抬起下巴,低垂的眼角看到了音盒中存放的一堆存放盘,皆是一水儿的黑色。   呦忽。不同女人的音乐碟片都是一水儿的黑,果然是精密的计算刻度。   停车的空挡,郑之言像是极不在意的勾勾唇:“知道我在等着什么。”   林秋水闭着眼睛享受着指尖无所顾忌的胡乱抚摸:“嗯…我总是认为,彼此心中有数的事情,就不需要拿出来鞭尸了。”   郑之言淡淡的抿着唇,不言一声的将车停到了她家楼下。   林秋水松了一口气,便提包准备下身,她很庆幸从来不会期待郑之言去楼上的一杯咖啡。   更值得庆幸的是,今天也没有。   她将郑之言的模糊不清的面容迅速的撇在身后,在他还未启动车子的时候便进了屋中。   那黑暗的世界给她一种说不清的安全感。她忽然心念而起,用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方向,四面八方似乎都是被封死的楚河汉界,没有一点可以沟通的余地。   林秋水面无表情的在黑暗中拿起铅笔,继续着画板上的画作。垃圾箱中的女人又在画板上重生了,她凭着手下的冲动偷着描绘这个女人,“远处半高不高的方桌前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的脸有种接近半透明的玉感,那双眼睛闪着粼粼的波光,看着似乎是一位过分端庄和忧郁的大家闺秀…”   季魅。   花季的魅力?寂寞的魅力?   总之人如其名,这个郑之言在宴会上所见的女子无疑是充满着魅力的。   尤其是对于一个充满半吊子好奇心的男人来说。   真可惜啊。   林秋水淡淡叹息一声。   郑之言将那些充满挑衅意味的磁盘放到车中是什么意思?   他将季魅身上的香水残留半分是什么意思?   试探她、测试她,想看到她接近于失控的模样?   周敏打来了电话,又是一阵絮絮叨叨:“我说林秋水,我都要结婚了,你那边儿还互相套路呢。   我给你两条死路,一条是和他抗争到底彻底变成一个花瓶正妻,一条是赶紧卷铺盖走人还是过你那伤春悲秋的哀怨人生去。”   林秋水倒是爱答不理的听着,随即也是淡淡插几句:“怎么你不是还骂我傻逼骂我蠢,要我上位不惜代价么,难道是爱情的力量令你蒙蔽双眼,竟然忽然劝我卷铺盖走人。还有,凭什么怎么都是我死?”   周敏跟着嗤笑一声:“你个小家贼还想琢老鹰眼睛,做梦吧你!郑之言是谁,还能被你杀人诛心了?告诉你,正因为我没有被婚姻蒙蔽双眼,才会给你提供两个选择,不然你就傻逼的只顺着一条道儿走到黑,尸骨无存可别怪我!”   林秋水邹着眉将画笔扔到一边:“别总说我,说说你,即将失去单身的女人有什么兴奋的感受没有。”   周敏淡淡的撂了电话:“就那样呗。”   嘿,这可真有意思。   林秋水拿出一支女士香烟,打开了老旧的王尔德传记,棱角分明的艺术画作上是一张同样模糊的男人面庞。   “巨人说,我的城墙就是我一个人的城墙,于是他在四周竖起了高高的墙板,还挂上一个通告板,:闲人勿进,违者重罚。他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巨人。”   林秋水绝对没有巨人的愚蠢力量,但是她大抵像巨人一样自私。当有人想要闯进她心中的藩篱,她会将对方毫不留情的驱逐出去。   郑之言是林秋水的什么人?   林秋水是郑之言的什么人?   在觥筹交错的酒席间,他称她为“朋友”,她不会理会席间暧昧的笑容,只是口中小尝一口红酒的苦涩,在众人的面前模糊了二人的关系。既定的法则是,两人像是心中一杆秤,将关系维持到最模糊的状态。   郑大少爷的兴趣持续多久,那不是她的关注点,维持着相对的冷静理性,像周敏一样去尝试着将自己剥离出来而站在中庸的地带。   不能堕落,不能放纵。   林秋水并不是郑之言的对手,也不想成为他的对手。   所以那个宴会上出现的美丽女子季魅同样引起郑之言的注意力,而郑之言若有似无的透露这种信息时,冷漠相对即好。   因林秋水既不是郑之言的白玫瑰,一个纯洁忠贞的正牌女友;同样也不是郑之言的红玫瑰,一个神秘美艳的情妇。   她不过是郑之言人生中一个可有可无的清汤小菜。   她啧啧的将烟头碾碎,在黑暗中嗤嗤低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坑写的很认真的,但是进度不能保证日更,算是之后一个系列中的插曲部分吧,这个系列是编剧和娱乐圈狗仔系列的,不过风格会随着主人公的性格不同发生变化,毕竟主观性的东西比较多的。 ☆、莎乐美的美人   水龙头“嗤嗤”的冒着热气,温热的清水将她的身体冲刷的一干二净,驱散了有些冰冷的四肢。   昨晚忽如其来的哀怨气质还真是像间歇性的月经一样甩也甩不掉。看来上古与文明的残留品便是女人永远甩不掉的月经,间歇性的控制着她们同样神经质的大脑。   帘门外的手机声震动作响,林秋水关上门便按下了键,濡湿的水渍下是熟悉的语气:“明晚八点在东方曼丽有一场文化展。”   简短而没有问号的问句。   林秋水草草的回了个“好”字,便随便的擦了几下头发打开了散发幽蓝光芒的电脑屏幕轻轻敲出几行字:“他们在那场文化盛会上再度相聚,郎家公子已经换了另一个女人。对他而言女人如衣服,这似乎没什么惊奇的。她坐在一旁,看着他眼神汇聚的地方,平面透视转四十五度角,远处半高不高的方桌前坐着一位美丽的女子,她的脸有种接近半透明的玉感,那双眼睛闪着粼粼的波光,看着似乎是一位过分端庄和忧郁的大家闺秀…”她靠在背上想了想,忽然哼笑出声,复又轻轻敲打:“这是一朵崭新的花朵,对他同样充满了诱惑力与吸引力。她的名字似乎叫做季魅,魅这个字眼让大多数女人避之唯恐不及。就像浪漫爱情小说与现代派笔下的女主人公一样,诱人的名字通常搭配的是令人沉醉的美人。毫无疑问,季魅的美丽韵味衬得上她的名字。你若是问这位看戏的女记者会不会嫉妒?答案是模糊的。”   她合上笔记本,将头靠在一边百无聊赖的玩弄着自己柔软冰冷的发丝。她的发总被母亲称作细薄冰凉,也许是古代帝王所喜爱的冰丝细发,可惜她绝未长着一张三千宠爱的面庞。郑之言曾经触碰过一次这样的发丝,便只是淡淡收了手。   林秋水想,他对她的兴趣绝不会延伸到这凉薄的发上,从他的眼神来看,他更喜爱季魅那柔软的波浪海纹,颇有些古希腊爱神的美感,却是东方的乌黑。   第二日惯常如此,二人似乎在时间问题上极有默契,绝不肯浪费一秒钟。郑之言的车早早在楼下等着,林秋水便坐在了同样的位置上。   “俞老的判定表已经下来了,回到家中记得查收邮箱。”林秋水将那红色的指甲一点一点的揩掉,郑之言斜着眼睛饶有趣味的看着她这些浪费时间的无聊举动:“既然涂上了何必费力弄掉。”   林秋水歪过头去看看窗镜上二人的倒影:“无聊啊。”   郑之言的金丝眼镜下反着光芒,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啊啊,真是不容易,好不容易美人鱼曾经出现过松动的表情,结果反而又将自己冰封起来了呢。”   林秋水回过头微微一笑:“我认为所有的交易都已经结束,结束关系的选择权在郑少爷的手中。更何况,您已经找到了新的目标,去吧,更具有刺激性的猎物在等着您。”   郑之言停下车啧声低笑:“你又忍不住先说出口了。”   林秋水关上门摆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我认为我没有资格同您斗得天昏地暗,那么我将主动缴械投降。”   果不其然。   季魅又出现在郎彻的东道场中,接二连三的“偶然”,在很多人看来是美人花瓶镇场,在林秋水敏感的心看来又是另一回事。   不过一切都OK,她只是个旁观者,适当的同郑之言暧昧一下,以满足他那追逐好奇的欲望。   她走近洗手间,看到镜子前的女人那张不浓不淡、不丑不美的面庞,满意的点点头。   背后发出了一声轻笑。   像一只柔软的猫,不过猫似乎有种娇媚的任性,她的声音却带着些神秘的蛊惑。   “不赖。”   林秋水尽量回头露出一个清淡的笑意:“谢谢您,您才是美若天仙。”   完美。   女人给女人的评分是带着某种嫉妒色彩的,但是这种评分也是最为客观的,因为二者之间绝对不存在着情人眼中出西施的说法。   太过娇艳会惹出众怒,太过稚气会令人疲倦。季魅的一身蓝色礼服恰到好处的诠释了成熟美人的定义,她的五官绝非齐天薇一般的清纯天真,也绝非周敏一般的干练精明,更绝非林秋水的刻薄清高。她的脸型是高贵的心形,鸦青一般的波浪长发半遮半掩秀长纤细的眉,微微上挑的桃花目带着些凤目的细长眼尾,中和了眼中过分的妩媚柔情。   带着质感的声音是出自微微上翘的嘴角,爱笑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傻逼,应该是爱笑的漂亮女人。   林秋水在这样的女人面前像是一张单薄的墙,她仅有的几分精致优雅和美人鱼情结就变得极度天真了。   季魅像一只珍贵的粉彩花瓶等着她的打量,同时那双眼睛淡淡扫过她。   喔喔,有点味道了哦。   若是恶俗的言情小说中,大抵是女人之间总是免不了淡淡的敌意。偏偏二人之间互相打量,实则相安无事,倒像是互相躲在自己的象牙塔中窥伺对方。   季魅转身离去,红唇轻轻的咬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她说的是:“等着你。”   这种几近于半挑衅的对抗语言令林秋水有些不适。   她的细眉微微倦皱了起来。   怎么说呢,她时常龟缩在自己的巨人世界中指点江山,所以对壳外的世界有着敏感的感知。   真不可爱。季魅明明是一个优雅美丽的静态花瓶,她满心满意的希望她能够不要向着令自己厌恶的愚蠢方向发展。   比如说对疑似的情敌挑衅。   情敌?   呵…林秋水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也不能怪季魅,毕竟在这个圈子中,暧昧后的对象远远要比有着正牌名义的对象杀伤力大一些呢。   好的、好的,那么就看看,季大美人会使出什么招数来吧,她的笔记本已经饥渴难耐了。像一个卑微冷漠的旁观者,尽量将这些可有可无的素材填充进她本就空虚的内心世界。   她梳洗完毕后,郑之言已经坐在一旁客座上坐着,身姿优雅惹人观望。只是一旁自然有些认出他面孔的老当家上去讨好,他却只是神色淡淡,指尖划过几张文件:“做的妥帖一些。”   那一旁的几个老人连声诺诺,自然是在看着他的眼色行事。   林秋水尚观望着,背后便是郎彻熟悉的笑声:“哟,今儿个林小姐来了,快让侍者将玻尔科夫拿上来,郑少爷的‘朋友’还不好好招待?”   她回头一看,果然是一身白色西装的郎彻,他是浑身铁骨钢筋肌肉逡巡,倒是活生生的像个军人,但是却总是爱着白色,让人总有中啼笑皆非的感觉。   像是一只豹子非要将自己装成小山羊儿。   郎彻右手边挽着一位华服的年轻女郎,吊梢眼经细长身段儿,自然也不是上次那位“洁洁”小姐,林秋水淡淡点了头不做支吾。   郎彻的声音喊得很大,倒像是非要让全场听到一般,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倒是都向这边聚集,也不知该怎么称呼。   郑之言挥挥手低声笑笑:“我的朋友林小姐,你们去做事吧。”   林秋水便懒懒坐在他身旁,眼睛一眼都不瞥他手下压着的文件。   郑之言双手交握,露出后面一长串数字:“一眼都不看?这么有原则性?”   林秋水转过头去看着一身燕尾服的钢琴师,他的手指细长,不经意间便流泻出《生命交响曲》,然而那激愤的音乐不过让他混碗饭吃:“真对不起了,职业习惯就是恰到好处的挖掘。”   郑之言将那文件推到中间:“我不认为一个一时激愤为齐天薇伸张正义的女人会没有探知的欲望。你呀,就是嘴硬。”   他留下那两张薄薄的纸,像是在叫嚣着她手指的触碰,人却忽然间消失在觥筹交错的身影中。   金钱、权利、女人,亘古不变的话题。   “怎么,春闺寂寞?”郎彻吊儿郎当的将手搭在她的椅背上,趁她还未反应过来便坐到一旁。   林秋水对这样的场合早就感到腻味,干脆也不言语。   郎彻瞧她懒洋洋的样子,倒是同第一次见她大相径庭,却在看到角落中一双男女的身影弯了弯嘴唇:“你看,郑少爷正同他的新欢旁若无人的调情,你这个正房也不管管。我敢保证,她绝对是故意在那里等待。”   林秋水轻轻吐出一口烟气,声音有些虚飘:“看到了,倒是你,不去陪你的…什么什么小姐么。”   那个角落,一旁是红白玫瑰与西洋白兰,尚有几株蓝色妖姬夹杂其中,倒像是随意摆在一旁的布景。美丽的女人就连静坐也要像画报一般,季魅上次来是坐在此处,这次来仍旧是坐在此处,就像是一个特定被留出的讯号一般惹人怜爱。   女子那些透着被人忖度而出的小心思格外让人觉得可爱。过分聪明就让人捉摸不透,过分稚气又让人觉得一片空白,就像是此种吃了一点淡醋留待回味最是恰当。   郎彻隔着一层烟雾细细观望她半响,却是笑了:“不明白、我是真不明白,我似乎永远见不到他有破绽的时候,就是每次找女人也都是如此。”   林秋水“哦”了一声:“我却晓得他的破绽,就是同他那些酒肉朋友一样,都有追逐新奇的爱好。因此我一点儿、绝对、非常不感到好奇呢。”   郎彻微微一愣,便回首爽朗的大笑起来:“你这人奇怪,和他的关系被传得沸沸扬扬,但是又是真真假假,偏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枉担虚名,你自己却是一脸不在乎。”他支起双臂眼神灼灼,自然带着一股探究在其中:“是真不在乎,还是假不在乎?”   奇怪。奇葩。林秋水按按发疼的额角,世界上怎么就有这么多无聊的人,非要去来看透她的心?她有何幸运被这些少爷小姐们当做滑稽戏的主角了,难不成还要她在台上摔个跟头他们才会幽幽怨怨拿起手中的香丝手帕擦掉虚假眼泪以示心满意足?   林秋水将高脚杯“哒”的一声震出轻响,烟气也被她吹得一干二净:“我是个有职业素养的记者,现在我要工作了,您再瞎猜我可要做郎少爷风流史的深度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魅这就正式出场了,真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人性、欲性与野性   所谓记者,就是在新闻的第一线敏感的去感知一切可能会卖出金子的信息。当然林秋水现在已经转到了文化板块,对她而言,一切的社会性新闻都不显得荒谬,而是魔幻主义现实似的真实。而她更为适应保持文化的格调,将一切荒谬的魔幻主义现实上升为优美的语言。她的文字像是带着剑戟的杀伤力一般,永远不会被剑鞘包裹住。用周敏的话来说,再继续做社会板块儿,她绝对活不过三天,就像言情小说中给傻白甜女主角做配角的白痴女三一样。   为什么是女三?周敏轻蔑的笑笑,因为你连做女配的资格都没有,女配都是美艳大气的青梅竹马为爱疯狂,你有哪一点符合?还是做个炮灰比较好。   但是她似乎被完美的女配盯上了。   那种像是美女蛇还是蜥蜴爬过的感觉大概如此。当然,季魅绝不会如世俗美女一般直挺挺的看她,她的眼神是若有似无的停歇。从这一点上看,她与郑之言堪称绝配,那种计算精密的时间与角度在她而言信手拈来。   她的习惯还是很不好,就像齐天薇那条引起风波的留言一样,她刚才眼睛瞥了一下郑之言放在桌上的文件。   “莎西文化产业高级艺术顾问。”   怪不得风姿绰约楚楚动人,搞艺术的女子从不会错手的便是包装自己的每一段色彩。高级顾问?这是个好听的名字,对于一个工作岗位来说,所谓的经理显得有些庸俗,顾问嘛,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了。   她靠在壁画上颇感兴趣的看过去,郑之言的背已经攀上了季魅的手,他们似乎很是亲密,她浅笑着在他耳边不时说着什么俏皮话,偶尔低眉振羽微露笑颜。她的鼻梁挺直温润,趁着羽睫齐刷刷滑下浓密的弧度。   林秋水看不见郑之言的表情,她猜对方应是非常受用。他的颈部肌肉似乎出于极其放松的状态,若非真心,该是伪装到皮毛骨头的毛孔中去。   她一个闪神,一旁的侍者略带歉意的点点头:“抱歉林小姐,这是季小姐送您的罗曼尼,她说玻尔科夫太过甜蜜,您需要冷静的清醒一下。”   侍者的话语显得冰冷酷烈,变得渐渐硬邦邦起来。林秋水拿起高脚杯,想着远方的美人微微示意,对方莞尔一笑,似乎在告诉她常常苦涩的滋味。她一口倾倒下去,呛的五脏六腑冷气直冒。   那一刻林秋水脑海中相所跳出的都是一些无聊的事情,难道季魅爱上她了?   她一不留神差点没喷笑出来,对方的脸色忽然有些阴郁。   哟,这是误会她了,她基本上还是一个有些冷幽默的女人,这种幽默一般是在自己的圈子中自娱自乐,如果得罪谁了,那真是对方的错。   谁让有些人非要找上来找虐了?   林秋水光明正大的走过去在一旁就是一坐,也是不声张,只是清淡的扫扫一周。人员往来很多,不过他们的眼睛似乎都若有无私的钉在这里,好似蛇虫鼠蚁在黑暗中窥伺的眼。   算计、算计,还是算计。   一旁的男女声音浅淡轻笑,柔声雅嗓,一瞬间让她穿越回几十年代的旧上海,在百乐门的轻歌妙舞中开启一道暧昧的闸门。   季魅与郑之言的舞姿极美,二人的性子都非爆如疾风烈雨,而是如二月春风般柔中藏刀,宣泄的掌声顿时包围了他们。   季魅勾起唇角,眼神似乎想着后方飘了飘:“郑先生,林小姐在看您。”   郑之言的眼睛划出一道平滑的笑意:“哦?那么我们再跳一曲。”   双臂攀上他的脖颈,红唇凑到他的耳边,季魅的眼睛似长在林秋水身上一般:“好的,我会告诉她,这是我的请求。”   林秋水看着那天生翘起来的唇,却在口中舔舐罗曼尼残留的凛冽气息,像一阵冰冷的旋风一般袭击了她。   当然,美女之间的较量从来不需要掌握时间。   郎彻业已经挽着那吊梢眼的华服女郎前来问候,他身边的女人倒是一水儿的天真蠢像,个个都似雅典娜一般的女战士。   郑之言给过去一个带笑的眼神,郎彻有些坐不住了:“哈哈,这个嘛,这是东区的唐丽娜女士,著名模特,刚从美国回来。唐娜,见见郑少爷和季魅小姐。”   唐丽娜颇带些冷淡傲气轻轻点头,莫不了冷声怪气来了一句:“都说你是个大美女,怎么好像姿色平平啊。”   林秋水差点没喷出一口水来,这简直比她还直白,厉害,真是厉害!   郎彻有些尴尬的想把话圆回来:“那个季小姐啊,她这人在国外待得时间长了,性子嘛有点那个天真,怎么说呢这个。”   季魅倒是笑着止住他:“郎少不用解释了,唐小姐这样蛮好,直言快语招人喜欢。”   唐丽娜颇有些不屑,眼睛一甩便看到一旁的林秋水:“喏,人家正牌还在那里坐着呢。”   郎彻赶紧把这位小姑奶奶推走,回头还收获了唐丽娜一个不明所以的白眼,好像白痴的人似他们一般。   他回头一看,这两位倒是在一旁看他笑话:“我说你们就别看哥们儿笑话了,这丫头啊,也算我栽了跟头现世报,嘿,不说了,说过了都是眼泪。”   林秋水侧着耳朵使劲儿的听,越听越是精神抖擞,这个唐丽娜有点儿意思,简直是一群妖艳贱货中的一股清流。   郎彻嘿嘿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林秋水对着两个人笑:“你们呀,啧啧,不清不楚的。”   郑之言没有言语,只是快走几步坐到林秋水身边笑道:“倦鸟归巢了,不知道您满不满意。”   林秋水连忙止住手:“别、别,我又不是那个老鸹,也不能把您逮到吃了,您继续您的伟大事业。”   她尚未停歇,一旁便是熟悉的味道。   N5。   这个在郑之言身上久久散不下去的香水儿味儿。   季魅坐下的身姿也是极其优雅,近似礼服的半旗袍开叉出细长的腿来,皮肤的弧度与触感近似于和田美玉一般。   她的手上是鲜红的蔻丹,细细交叉的时候总有中小女人的可爱犹豫来:“我刚才是不是耽误郑先生太长时间了。林小姐,真对不起,这一季我们还有一些合作,都是难免的。”   她的眼睛有些微微扩张的吃惊,似有些孩子般的纯真疑惑。   若是那个天真的齐天薇有几分这样的手段,怕是也不会落个一条白绫的结局吧。林秋水想起那女孩子,她的沉默源于她的天真与不谙世事,她的世界大多是单调到几近梦幻的颜色。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可笑,便真的笑了出来。   季魅的眼底这次真的有些小小的吃惊了,不过她仍旧掩饰了过去:“怎么了林小姐?是不是我打扰到您的正常生活了?”   林秋水连忙挥挥手:“别、季小姐随意,我啊…从来管不得郑先生的,您晓得,他忙得很,那些东西我是不懂的。”   这话说得极暧昧,叫人猜不透他和郑之言到底是什么关系,一副深得了解又置身事外的模样。   季魅漆黑的眼瞳盯了她半响,一字一顿的开启柔嗓,尚还夹杂着不知道哪里的吴侬软语:“呀,那我就不客气了呀。不过,真是不好意思嘛…”她回头婉转一笑:“不知道郑先生和林小姐平时爱看歌剧么。”   郑之言全程为两位女士充当背景板,此刻却是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她大概是爱看的。”   季魅像是得到了些许鼓励,带着些职业病般的俏皮:“最近我们在排练一出莎乐美,林小姐要是感兴趣,可以和郑先生来看嘛。哎呀,当初我说好不要排这个,倒是什么夜莺与玫瑰呀,温莎夫人都可以的,毕竟女孩子喜爱那种被人追逐的感觉嘛。人如果都像莎乐美一样,非要那么执拗的追逐什么,视自己将要老去的美貌年华为无物,那真是个蠢货呀。”她手中的香扇轻轻扑闪着,倒是有几分温莎夫人的意味。   林秋水挑眉笑笑:“这么说季小姐便是舞台上的莎乐美了?”   季魅合上扇子轻轻靠在一旁淡淡撩了撩微带卷曲的发,似有些散散的忧郁:“我原来是不爱演她的,毕竟我同她是个完全相反的女人。若是要我去演那个可怕的王后希罗底还好嘛,人家都说我是本色出演。”   那半开玩笑的话语极是有些小郁闷,郑之言回首微笑:“这可真是笑话了,季小姐这样的美人怎么可能沾染恶毒呢。您放心,我们必定回去捧场。”   点到即止。季魅弯弯唇角,拾起手中的小香扇纤纤挪挪的飘走了。   林秋水抬着下巴久久都在看那风一般的身影:“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老看着她?别再看了…会有灾祸临头的。”   郑之言便将杯中剩余的酒一口吞掉:“这就念上台词了,看来你对王尔德执念很深啊。”   林秋水老实的盯着他:“年轻的时候读过两首诗歌,一度以为他是精神世界的自由导师。”   “后来呢?”   后来才发现莎乐美似的傻瓜爱情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在这样一切都可以便携化的飞速发展科技化时代,连爱情都可以用冰冷的指数来测定,何况那些哭神伤肝的爱情。   郑之言扮过她的下巴,看着那双永远不知道停在何处的眼睛:“你的可适应性简直像是能量守恒一样。”   林秋水挑挑眉毛,结束了这一天可有可无的试探生活:“小老百姓的辛酸就是懂得做一个真实的炮灰。不必担心你的任何假戏真做,因为我们同样也是‘假戏’。”   郑之言叹笑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季魅是非典型酒桌胭脂将 ☆、绵绵潮雨   东方歌剧院是本市最有名的大剧院之一,当然,它的高明之处在于保持着最高的格调。最优秀的导演,最有艺术品位的顾问,最著名的演员,所谓强强联手不过如此。   林秋水清清淡淡的掸下身上的绵绵细雨,倾身坐在前排上看着舞台上三三两两忙碌的身影:“季魅倒是有几分面子,听说她挤掉了三个大明星。”明明是一个小小的艺术顾问。   郑之言托着下颔勾起笑意:“藏在心里的后半句大可以说出来,不说出来就不是你了。”   林秋水心中嘟囔了一声,你会打腹稿不成,简直是肚子里的蛔虫。   郑之言看她一脸鄙视的面孔,指着最前排贵宾席上的男人们。   啊啊,林秋水心中恍然,全部都是本市叫得出名字的人物呢。   这个季魅,看来是想做苏海市的孽海花呢。   不过她真的这么有把握,让苏海市的所有老狐狸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   郑之言歪歪头颇带着些稚气看他:“不看戏看我?”   林秋水附在他耳边微微一顿:“能够放在桌面上的文件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虽然我没看,但是我大概也猜出来半分了。季魅那个产业链出了问题,不然也不会搭上你。”   郑之言打了个响指:“BINGO!”   呵…只有在出现一条导火索的时候,他们才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上次齐天薇的事情迁出了林秋水,郑之言冒出一些兴致。这次莎西文化产业出了问题,是不是季魅又成了他的猎物呢?   郑之言笑呵呵的碰碰她的脸颊,将那躲开的手攥在指尖:“太看得起我,太看不起季魅了,她呵,她可比你想象的更有趣。”   林秋水心中的好奇心与一丁点儿的求胜心都被激起了一滩水花,记者的敏感与作者的兴奋在激励着她,这是个绝好的素材。让自己跳出□□的三界五行之外,好好的看看这场大戏怎么开演。   周敏曾经告诉过她,季魅是苏海市的一个中心枢纽,三三两两没有她说不上话儿的。   她忽然没有防备的脱口而出:“你将她当做工作任务来研究,还是生物个体来研究?”   郑之言眼瞳一亮,嘴唇笑颤着:“这、有什么区别么?”   林秋水挺起脸面来嘻嘻笑着:“我只是为你即将到来的艳遇感到兴奋。”   郑之言虚伪的耸耸肩叹息:“你如果感到嫉妒我才会兴奋。”   说谎。   林秋水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   无论是工作任务还是生物个体,他们之间的肉体交流是必不可少的。   季魅那样的女人,没有任何男人能够拒绝的了。   “我爱上了你的身子!你的身子很白,像是从没人到过的草原上的百合花;像是覆盖了犹太诸山,也飘落在它峡谷里的白雪。阿拉伯王后花园里的白玫瑰也比不上你的身子。无论是阿拉伯王后花园里的白玫瑰,或是她香料园的花朵,或是照亮了绿叶的黎明的光,或是躺在海洋胸膛上的月亮……世界上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像你的身子一样白。让我摸摸你的身子吧。”莎乐美漫长的独白,身披着七层纱的美人一改往日的曼妙优雅,鲜红如血的嘴唇与古典艳丽的妆容凸显了更为狂躁的一面。巴比伦的乱伦之女对先知无比渴望的爱意征服了一切,输给了□□与□□,那种生涩的、几近幼稚的爱情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   舞台上的莎乐美实在充满诱惑力,桃花眼角微微挑起的弧度并没有只看着先知约翰,那眼底藏着的毒蛇隐隐在看着所有的男人,他们因得不到公主的爱而感到狂躁。   “美女蛇啊。”林秋水啧啧两声:“不过真是一条迷人的美女蛇,欣赏花瓶不分男女。”   郑之言哈哈一笑:“不不,女人的美分很多种,比如说你的美丽她就没有。”   林秋水微笑:“是啊,如果我站在舞台上,她绝对不会这样说,她会温言软语,将刀子藏在其中,她会掌握好适当的弧度,不会令人为难。”   郑之言忽然转过头吻了吻她的唇角:“这样的你方才真实,我喜欢你锋利的嘴巴。”   林秋水觉得气馁,郑之言温雅的笑意似乎在诉说,看,你的忍耐力实在不好,只要有一个相比较的对手,你便全线溃败了。   她咽下去心中的咬牙切齿,牙齿却还是不自觉的咯咯直响:“放心,没有嫉妒的赞美不是真正的女人。”   哎?透过郑之言的脸,她看到一个将近透明的男人,他的身体像天地降生的潮雨一般融入到空气中消散不见,远远看过去似乎眉眼极淡而柔和,连五官也是半明半昧模模糊糊的,只是那周身有股子忧郁清愁,无论如何也若隐若现的惹她注目。   郑之言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当着我的面看别的男人,这可不好。”   林秋水一巴掌将他的脸糊到一旁,反而光明正大的看着那眼含秋波的男人:“我们可只是‘朋友’,没有任何法律和道德条文对此进行限定。”   果然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至少对于林秋水来说。   一切艺术的、感官丧失的、模糊的东西,都令她感觉到剥离现实,像是莫奈的画,优秀的透光手法叠加出光感极佳的图层,往往选择自黄昏的感觉却在真实中添加了太多的蒙昧。眼前的这个男人就像一副越发令人沉醉的古画,却又带着些西式的笔墨完美的交融着。   因他身上穿着的风衣是暖色的卡其色,手指细长白皙,连摸着杯子的弧度都是带着凉凉的温意。   一个冷而暖的人,比单一更为优秀的品质。   “真是值得。”林秋水撩撩头发,看着季魅在台上冶艳夸张的演出。   西式的歌剧总是带着一种造作式的魔幻情怀,与叶芝的诗歌格格不入,可能是波德莱尔的一首诗,充满着对灵魂的拷问与背叛。   上帝宽恕罪恶,那么还要警察做什么?   宗教质问灵魂,那么还要法律做什么?   “而爱的神秘却超过了死亡的神秘——而爱的神秘却超过了死亡的神秘——而爱的神秘却超过了死亡的神秘!”   莎乐美得到了爱人的头颅,终于死在希律王的屠刀下。   林秋水趁着郑之言眼睛下的余光斜着眼睛看他:“希律王怨恨莎乐美的冷漠,所以才杀了她。男人强迫女人,这实在是无耻的事情。”   郑之言乐呵呵的拍拍她的肩膀,好似她在幼稚的玩笑:“不、不,那是因为一个强大的男人不能被女人欺骗,他们需要尊严,这不能被任何人挑战,即使这个人不是美若天仙的莎乐美,她也是同样的结局。”   林秋水的心底一冷,这个人同希律王一样,都有一颗唯我独尊的心。   郑之言在谢幕前起身,周边的侍者已经递过来一捧蓝玫瑰——神秘与魅惑,又是处在暧昧边缘的关系,很适合的谢幕惊喜。   他悠然走上台去,将手中的捧花献给面前的莎乐美。这样一个俊逸的男人将手中的花献给将死的公主,实在令在场的年轻女子心碎,她们甚至不知道该嫉妒谁。   嫉妒女人的美貌,更嫉妒她能得到优秀男人的垂青。   “谢谢。”林秋水离得不是很远,大致能看到,季魅已经完全从角色中走了出来,仍旧是那个八面玲珑的气质女人。莎乐美这样神经质的女人,有人会喜欢才怪。   郑之言轻轻一笑,指尖微微掠过美人的香肩:“您应该感谢在场的观众,是他们足够捧场。”   围观的记者便趁机钻了上去,闪光的镜头像是手术室中的濒临死亡的打光机冷漠的闪烁着:“您就是这场戏剧的资助人么?请接受我们的采访!”   “季小姐,听闻莎西文化涉及洗黑钱,已经有不下三位高层被控制起来,更会有不少高层下台,您有什么看法呢!”   “季小姐,有外界传闻说您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么!对了,是您旁边这位先生么!”   季魅优雅一笑,她的脸在镜头内绝对不似那些微胖美人,因为多了百分之一的角度变得肉质,而是一种有别于整容模子的明星气质:“对不起,我们这里是‘莫谈国是’,这里是艺术的殿堂,请和我谈论莎乐美的爱情与欲望。”   林秋水颇感兴趣的看着面前的围攻,简直是一出沙家浜,这些记者是态度不阴又不阳,季魅是神情不卑也不亢。这些记者恰巧是隔壁《华商报》的记者,它们可一向是赶在尖峰热点前段,喜欢一针见血。别说一个小小的季魅,就是苏海市长贪污腐败,只要有收视率,它们也敢报道。   她注意到,郑之言全程在季魅身后的阴影部分,嘴角的笑意始终冷淡的摆动着,似乎真的只是一个随意的献花之人。而季魅,也默认了他这种沉默,只是独自披上盔甲面对着广大记者。   季魅眼角轻轻飘到观众席上,从她的脸上到另一张温和散淡的眉眼,那双总是妩媚的、带着隐藏笑意的眼睛忽然一亮:“我的合作伙伴薛澈也在,请各位记者先行一步。”   合作伙伴?林秋水转过头去盯着一旁被她看了半天的男人。上天还真是不公平啊,一个美人占据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最优秀的资源,这样的男人,也是她的□□之一呢。   薛澈。   林秋水的舌尖咀嚼着这个干净澄澈的名字,人如其名,像是披着一层雾的干净泉水。   他的眉头细微的皱了起来又迅速平复下去,但是仍旧站了起来。   一副冷淡无谓等着人来采访的样子。   林秋水嘴角扬起了不自觉的弧度。   有趣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然后薛澈也上线啦 ☆、洗黑钱   薛澈。   林秋水又一次在舌尖淡淡咀嚼着这个名字。   带着三点水的名字都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欲望。   薛像雪一样,澈…干净的雪。   她冷眼瞧着薛澈在镜头前平静的脸,似乎他刚才那些微有些不满的皱眉别好脾气的压下去了。   “请快些。”他的嘴唇颜色很淡微薄,淡的有些苍白。从那好看的唇中吐出的话语似春水般有些凉,却很干净。   “薛先生,关于季小姐涉嫌洗黑钱的事情,请问你知道多少?”   “据说季小姐和东升的高层已经接触上了,请问你知道多少?”   “季小姐选择您为她挡住这些舆论,请问你们曾经是什么关系?”   薛澈的表情很淡,但是林秋水习惯性的去观察人的面部表情,那分明是带着些厌恶的情绪。只是他出于礼貌,并没有表示的太明显。   这个人,应该是个很不善于隐藏自己或者说懒得隐藏自己的人。   林秋水的手指无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脖颈,她发现薛澈的颈上有一颗淡红色的、小小的桃花痕,镁光灯下的肌肤近乎透明的白色,白的没有一点秘密,只有那淡粉色的痕显示出他的一点感情。   林秋水忽然感到身体有种热感在四散,在潮湿雨天打开的毛孔在蒸腾着这一点火热,直直窜到她的心里。   他干净淡泊带着些嫌弃厌恶的表情,令人生出单纯的好感。   就像那位为了情人单纯渴求一枝玫瑰的哲学青年。   “脖子这么凉。”醇美中带着诱惑的声音,像是陈年的红酒一般,与薛澈完全不同的上扬语调,她甚至不需要想就能感到郑之言微微翘起的嘴角。她身体微微打开毛孔的炙热被他的手走过,轻轻变得干凉起来,她身上炙热的火像是被一同凉水浇了个透凉。   “脖子这么凉,身体却这么热。在看什么?一副…见到大餐的表情。我可是会——吃醋的。”   林秋水转过头去,郑之言的金丝边眼镜早已经消失不见,只是那微微勾起的凤眼眼尾丝线分明,像是一个在屏幕旁看好戏的欺诈师,在伺机观察着将要落水的猎物。   她转过身去,眸子轻轻飘过薛澈,侧台出来的季魅已经换了一套干练的OL套装,那双妩媚的桃花眼若有似无的在暗处飘着薛澈的侧脸。   嘁。   她心中低低的自嘲出声。   这世界上的好男人果真属于妖精型的女人。   她再一次深深感到了自己的自卑琐切与孤僻。   “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好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妖精型女人?”   林秋水有些别扭的转过头去,硬生生装出几分瓮声瓮气的冷淡来:“胡说什么呢,那可是人家季魅的菜。”   郑之言平直的唇抿着笑笑:“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忽略我,怎么,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林秋水颇为冷淡的穿上丝绸外衣:“和季大美女是不是叙够旧了,如果你想留下,我就自己回去了。”   郑之言的手臂忽然搭上她的肩头,将那绸衣略微扯下了半点,冰凉的白色在微微落幕的夜色中有些显眼。   那双漂亮干净修长的手仍旧十分高明的慢慢攀岩,正在她鸡皮疙瘩都要出来加紧防范的时候,他在她的肩头上轻松的拍拍:“请你吃饭。”   林秋水被他拉着走,仍旧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忽然间对上了薛澈的眼。一双黑白分明的有些干爽的眼,直直的盯着她。   被发现了。   林秋水心中突突的,忽然间老脸一红,便转过头去踉踉跄跄的跟了出去。   绿岛饭店内,郑之言看着林秋水的恍在倒吊玻璃窗上的侧面,隐隐的有些漫不经心。郑之言放下手中的牛排,“哒”的一声出了响儿:“他叫薛澈,是一位身家不错的自由职业者…也是季魅的男友之一。”   林秋水忽然咧开嘴,露出了一排小小的白牙。她一向表情平淡而不爱笑,这个突如其来的笑容倒是令郑之言有些小诧异的挑挑眉。   “我以为你会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林秋水“呵”的一声靠在椅背上,好似卸下一切包袱的放松:“反正什么都瞒不过郑少爷,我又何必表演那些滑稽的伪装戏码。我毕竟不是季小姐,连假装生气与小别扭都是各有姿态的动人。”   郑之言闻言敲敲桌子哈哈一笑:“我没记错这是你和她第二次见面,火药味儿这么浓呢。”   林秋水瘪瘪嘴没说话,有时候两个女人一相见所互相感觉的敌意,简直同男女之间相撞的荷尔蒙一样难以回避。尤其是,尽管她想回避季魅的试探,对方却反而总是想要将她逼入逼仄的角落。   就好像想要施展一种浅薄的虚荣感一样,季魅似乎很很喜欢在其他女人面前散发自己那种若有似无的魅力。   老实说,她还是觉得自己心中像嚼了黄连一样有点苦。   原来薛澈居然是季魅的男友,真是意料之中又情理之外。呵,没有他们的这层关系,她还见不到这个人呢。   林秋水将心中那些忽如其来的杂乱心情抹掉,颇带调笑的用手中的叉敲敲郑之言面前的杯子:“怎么,这下子你的美丽女子还能做你的目标了么。人家…可是名花有主了”   她撇过眼去,忽然发现他的白衬衫上有一颗纽扣消失了,领口便松松的坠落下来,将他的漂亮锁骨露了出来。   这个人平日总是完美到无可挑剔,没想到刚从红粉密友处出来后的姿态还挺动人的。   她的红唇下意识的咬着吸管,两只眼睛却斜斜瞟在了那领口上丢失的扣子。白色衬衫上有一抹轻轻的红色,不是女人的口红就是指甲油。   季小姐这是故意扯了下来给谁看呢。   郑之言忽略她那眯着的眼睛无所谓的笑笑:“自由职业者,听起来是个有意思的职业。”   林秋水心中低低笑了,郑之言的意思明明是,自由职业者,这是一个毫无经济价值的职业。   两人静静的用餐,似乎谁也不想打扰谁。郑之言却忽然抬头,眼睛轻轻眨了眨:“华商报的记者刚才认出你了吧,你现在应该好好看看手机。”   好像是早有计谋一样,:“叮咚”一声,林秋水包中的手机忽然想起了短信提示音。她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便立刻站起身来给老总打了个电话。   那边老总叶著的声音悠悠然传来,似乎还带着烟嗓:“小林,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咱们做新闻人的新闻敏感可是时刻紧抓的,季魅洗钱案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林秋水听着电话里面有些抱怨的嗓音,隔着电波都能感到对面老男人厚重的脂肪下被压住的细管儿嗓子。   呵,又是你在搞事情。   她冷冷的瞥了一眼一旁慢悠悠拿着报纸的郑之言,对方的指尖在薄唇上扯出一个愉悦的笑意,金丝眼镜下的眼睛闪出漂亮的弧度。   快感谢我。   薄唇轻轻的吐出无声的动作。   林秋水的右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又一次想要杀掉这个没事儿找事儿的男人。假如在上次对方闯进她的家中之时,她手中的水果刀在精神错乱的情况下能够把这个讨厌的男人砍死,似乎就没有许多以后的事情了。   老总似乎想到了什么老冤家,在电话中喝着茶便冷哼一声:“对面的华商报这次人脉来的倒是快。小林,你是咱们文化栏目的专栏作家,也算是咱们的文化高层,你不能连这些政治敏感都没有呀…”   林秋水没忍住,私下的手背着身子重重砸了一下,声调却是冷静至极的:“您就说什么意思吧。”   老总哈哈大笑:“我就喜欢你这爽快的个性!听人说你和季魅还是旧识呢,这不就简单了吗,老熟人见面分外眼红,一眼红一感动一落泪就容易套出话来。酒桌上弄点儿什么文艺腔儿,那个季魅还不手到擒来。”   林秋水中间几次想插嘴,但是老总似乎就是认定了要她管这个洗钱案。她不由得咬咬牙沉声低言:“老总您忘了,我可是文化版的,社会版您应该找冷主编去,再加上上次齐天薇那个事情…”   “咱们新闻人吃的是实时消息和流量!他满不满意都不重要,何况他现在手里还压着薛家公子的拆迁案呢。一心不可二用,咱们能抓一个是一个。好了小林,记者该怎么做你清楚,就这样吧。”   冰冷的“嘟”声截断了她的还处在僵硬的大脑。她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掉电话走回桌上的,但是毫无疑问,她手中那杯红酒离郑之言只剩下一公分,差点就要泼到他的脸上了。   郑之言头上的发丝被她激烈的掌风扇到了,仍旧掉下来几根发丝,俊秀的面庞趁着有些散乱的发丝更加漂亮。   她从自己的僵硬大脑中惊醒,方才发现杯中的红酒洒落在手上一阵冰凉,直流到了她的衬衫上,打出一片血色的红。   林秋水只是吃惊了半响,便冷笑着打断了这种骂不得道歉不得的尴尬局面:“‘有的人’告诉老总我和季魅是什么‘旧识’,郑少爷真是无聊的很,您放在桌上的文件我只瞄了一个名字,洗黑钱的事情我一概不想知道,不知道您又拖着我下水干什么。我倒是奇怪了,这个电话来的怎么这么不是时候。”   郑之言啧声笑笑,倒是极绅士的先将她的手擦干净,也不在乎林秋水生了气抽走,自己的衬衫也由着他脏着。   “火药味儿这么浓,我真的好开心。”   林秋水将头转过去半瞪半叹的瞟了他一眼,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她老老实实的做他的“备胎挡箭牌”,他倒是非要找上来欠揍。   郑之言脸上又出现了那种碍眼的笑容,在林秋水看来还有一种可恶的恶作剧:“要说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嘛…就刚才你在看着薛澈的时候,我觉得有点不开心,所以稍微想着把你的注意力转移过来。”   林秋水脚下的高跟鞋直接滑到了她的腿边,她也许可以提醒对方一下,在她看着薛澈的时候,他正在和季魅不知道在哪里偷鸡摸狗呢。况且,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在意他的感受。   她不着痕迹的啐了一口,嘟嘟呵呵也不知道低声自言自语还是故意说给谁听:“真是受够了,我要疯了。”她忽然转过头露出一个怪异的微笑:“但是我还不会疯的,就算你孙子死了我还会健在。”   郑之言将手中的银勺子举了起来,透过那尖端看着对面微笑的林秋水,就像在研究一个会行走的维纳斯雕塑一样闭着一只眼睛,还带着些恶作剧后的稚气表情。   果然很有意思。   她这种遭受到压迫一边抱怨一边却拒不认输的表情,那种强硬伪装出来的强大和成熟也很吸引人。   林秋水被他看得毛楞了,最后连冷笑都没有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时候要真的和郑家的少爷动手,那她的饭碗别想保住了。   周敏说的对,他现在对她是有些兴趣,但是人总是有底线的,要在他们可承受的底线内演好皇帝的新装,最好不要做超出预算的反抗。   以郑之言这种身份来说,她泼上红酒的瞬间,他没有一巴掌打过来,这已经是她的幸运了。   她相信自己绝对不是服从权威的人,那是因为过去她一直在躲避任何与权钱交易相关的新闻。这下好了,和政府与商业洗黑钱有关,还和季魅那个深有城府的女人有关,这绝对是在挑战她的底线。   季魅的引诱与交好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据她对这个女人浅淡的了解来看,她实则是个目的性极强的女人。   也就是说,她的背后十有八九是郑之言。   那么以及之矛攻彼之盾,郑少爷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是为了又一次看她为难的样子?   郑之言喝光红酒点了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想看你…为难的样子吧。”   他很好的避开了即将爆炸的导火索,在林秋水手中来回发出烈耳声音的银叉即将爆发前起身行了个绅士礼,微微落下的发丝在灯下有些魅惑:“我的衣服脏了…您得邀请我去家中洗一洗。”    ☆、夜色撩人   这雨下的令人可厌,门被“嘭”的一声打开,林秋水强自消化着怒火,一股脑的钻进浴室内打开花洒。热气忽然升腾而上,将窗外雨丝砸落的声音掩藏不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掉到坑里了,只是觉得只想像个傻瓜一样被水完全冲击透,等到醒了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哈——哈…”花洒的水汽渐渐弥漫着,她感到自己浑身的皮肤都要被浇洒的烫掉一层皮,门外有个悠闲的暗色影子,林秋水暗自用细长的指甲割进皮肉中,她自己的审阅今天一日的行程。她不管郑之言的事情放任他和季魅调情,自己不过是对薛澈稍微表示出几分好感,郑之言怎么就能拿此来让他介入季魅的洗钱案呢?   季魅、郑之言。季魅、郑之言。她都以为这两位漂亮男女是约好了拿她做耍头的了,不是她自己瞎猜,历来这些大案中倒是也有不少将涉案记者扔进去做替罪羊的。季魅的案底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七七八八。建筑院校毕业出来的去搞了艺术,这些年爬的时间慢的很,可是背里面那些云山雾罩的关系却都被人讳莫如深。与其说冷义去忙别的案子了,倒是不如说他想要避避这个女人的风头罢了。   她的嗓子眼儿憋着一口喊叫,怎么都想骂这个王八蛋。他以为这个美国大片儿,她是超级英雄?那种反派都眼瞎了杀不死的不死小强?   “咣”的一声,门被重重的推开,郑之言转过身去,不禁挑着眉笑了一下:“这是…落水的美人鱼?真够狼狈的。”   林秋水抿着唇角,一把推掉了对方送过来的靛蓝色浴巾,冒着湿热的水汽已经寒掉,只是那顺滑的发贴出了几丝柔软的弧度,衬着她带着水意的眼睛,反而显得漂亮几分。   “好、好。”郑之言无所谓的耸耸肩,至少在此时,看到她一口闷气发不出来的样子很是有趣,让心中作祟的作恶心得到了满足。   潮湿的衬衫吸收着水汽变得沉重起来,林秋水就这么直挺挺的立在郑之言面前瞪着他,虽然对方只是像看着一只花瓶一般笑看着自己。   郑之言发出一声轻笑,细长的指尖指指自己的肩头:“林小姐好歹让我换上自己买的衬衫吧。”   林秋水冷笑一声,她实在不知道郑之言费多大事情半路上买了一身行头偏偏到她家换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换给她看?   她攥了攥拳头,直接跑到一旁去将湿衣服换了下来,好不容易过了两天清净日子,只要一遇到这个瘟神总是没有好事儿的。柔软的黑色内衣裤换了上来,林秋水躺在床上松了口气,看着香烟的火花小小的亮了起来,“噗嗤”一声的火花,忽然有些灼伤了她的手。   “哎…”又是一声叹息。   近来她快要到而立之年,想事情越发的消极懈怠,虽然笔下的东西仍旧锋利,可是在现实中却越来越龟缩在壳子中了。前两天“张学”专刊终于做好了,叶著那张老脸一如既往笑得很快活。因这次专刊是同苏海市几个最著名的“C10联盟”大学合办的,各方面文化界很是重视。张学一向在兴于南方,北方则是京语小说的天下,近来吴语老一代做研究的老的老死的死,年轻的学者整天被那些论文期刊缠身,倒是她们这些搞业余的接过大旗。   林秋水烦闷的吐出一口烟气,揉了揉发疼的额头。谁活着都不容易,连三餐都喂不饱了,哪还有些功夫去弄许多风花雪月的事情呢。   屋外的小雨湮没了灯光,闪着金红蓝绿几近模糊,林秋水站起身来贴到窗边,听着难得的淅沥雨声。   黑夜中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黑暗中的眼镜框折射出丝丝的金色,林秋水忽然有些怒火冲天:“郑之言你有病吗,你大晚上的干嘛吓唬人!”   两个人在黑暗中对峙着,郑之言的手忽然抚摸上她的锁骨,轻轻的一指便让她有些失了冷静。她方才想起,自己太过放松,竟忘了一身只剩下黑色的内衣内裤。郑之言的手握在她的肩头,似乎是被黑暗的夜色所引诱,两个人在沉重的呼吸声中不愿意说话,只剩下手头的以力相搏。林秋水忽然觉得被这沉默壮了胆子,她一股脑的狠狠咬上对方的肩头,死命的咬出血丝味儿。   “嘶。还真上口了。上次拿着刀要挟我,这次终于忍不住啦。”林秋水一把推开他,有些自我厌弃的趴在床上。即使如此,郑之言的声音丝毫没有半点慌张,仿佛真是她自己在任性的在做戏。   她闷闷的将自己埋在枕头中,几乎是拼劲最后一丝力气,:“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郑之言笑了一声,直接将不顾他的挣扎将她拎进了客厅中,她的客厅时常是这种状态,除了黑便是白,除此之外就是夹杂的灰色。   “你干嘛——郑之言,放下我,你玩儿的还不够吗!混蛋你!”   林秋水现在才不管自己就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子,她现在只想什么都不管发泄出来。   郑之言微微勾了勾唇,像个侃侃而谈的美学教授一般指着每个角落中的黑白双色,木制的画板,冷色调的电脑桌,乃至白的纤尘不染的咖啡杯:“我不觉得你过得是人的生活,你的生活太过单调。你看看,除了黑色就是白色,林秋水,你不是一个盲人,为什么要去辜负这个世界大好的色彩?”   “呵——我的世界如何,还不需要你来涉足。”   林秋水心中烦闷,更多的是来源于她厌恶他人对她的思维方式品头论足,尤其是这样一个含着黄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这个世界上的人从来都是不是肉糜,却不忌讳吃人血馒头,世界上跪舔大少爷的人太多了,为什么还要加上她一个?   郑之言笑谈一声,似乎终于有了些无可奈何:“是、是,我是含着汤匙出生,不过这世上千人千种烦恼,你就不要这样偏激了。”   林秋水抬起头,硬是不愿意认输:“不要同我辨别什么,你只说你又将我牵涉进季魅洗钱案这种社会性案件是为了我好?呵…多少年的社会案记者,我比你知道的多,这里面恶心又危险的事情,谁会想要再去碰!莫不是在你心中,这就是让我重新回归世俗的方式?”   郑之言的瞳孔微微张大,似乎很是赞同:“那当然,你不觉得这样有趣的东西比你在笔头空头议论更能体味生活么?就像齐天薇那次,你做的不是很好嘛。”   他妈的。又是齐天薇那次事件,因为这个导火索,她才会认识郑之言这种麻烦人物   。   说到底不过是这位大少爷对她的不肯被征服感到及时的兴趣,想要逗弄她了,何必说许多冠冕堂皇的事情呢。   屋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你又干嘛?”林秋水有些惊慌的看着面前男人一颗一颗解开被红酒污染的衬衫,她今天真是疯了,仍旧想着不肯认输,硬是在一瞬惊讶后装的镇定不已。   郑之言一下坐在她的身边,对着几乎赤身裸体的自己扫了两眼,看的她皮肤发麻:“我衣服脏了,总要换件新的吧。”   二十几年来,几乎除了童年时候的父亲,林秋水从来没看过任何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的身体,她低下头掩去有些微红的脸,轻轻的吐出几口浊气:“不要脸。”   尽管如此,她仍旧没法将眼睛从对方的身体上移开,从美学的角度上来说,这堪称一副漂亮的骨架。宽肩窄腰,虽然看起来像个书生,其实却有一层薄薄的肌肉。   尽管如此,这个人还是恨流氓!   她故意将脸偏过去不看郑之言那张发笑的脸。呵,这个人对女人可真有办法啊,想用美人计不成?   “怎么,林大记者不是钻过毒枭窝走过矿井吗,怎么看到我赤身裸体还会脸红不成?”   林秋水轻轻“呸”了一口,面色颇有些恨恨的:“不要脸的人自有天收,您且等着吧。”   背后衣服的摩挲声停止了,林秋水微微呼出一口气,虽然她话说的狠,但是她真的很紧张。郑之言不会是霸王硬上弓的人,她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可是对方那毫无由来的恶作剧心理却让人觉得可怕。   “你干什么。”郑之言真的扑到她的身上,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对方的手轻轻抚摸在她的肌肤上,这上面尚有遗留的浅淡伤痕,昭示着这个女人的年轻岁月并不太平。他的金丝边眼镜已经摘下,这次她能够完全看到那双幽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可恶浅淡笑意:“这是去采访煤炭工人留下的伤痕吧,怎么样,我足够了解你身上的每处伤痕。”   林秋水偏过脸去,淡淡的露出一点嘲讽的笑意:“是啊,你对感兴趣又没有得到的女人,通常都是这样的‘了解’。你现在还要继续做什么呢,想试探我的底线在哪里?”她一字一顿,带着些浅棕的眼瞳十分认真的盯着对方:“郑少爷,我是个苟活的小人物,不过我也是有逆鳞的,你要想维持无聊的感情游戏,我林秋水也敢奉陪,但是你要是敢越界一步,那咱们就玉石俱焚!”   他的眼瞳忽然微微睁大,带出一闪而过的惊讶笑意,随即那双摩挲在女人胸口的手便不动了,更是闷声的笑了出来。   “好,那咱们就换别的玩儿!”一瞬间起身的男人换上了有些爽朗的笑意,悠闲的走到她的画板面前,在那只勾勒出轮廓的画作上大加挞伐:“首先是明暗交界处的光和色,实在是太暗了,我来给你加些光明的底色吧…”   林秋水看着那喋喋不休的背影,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的指尖温度还留在她的胸口,如果不是自己及时制止,那么…   这双手实在太过老练,老练的令她有些失去了分寸。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最近多写了点就放上来好了 ☆、被抛弃的女人   郑之言忽然就在昏黄的大雨中消失了,林秋水乐得清闲自在。她和周敏有一搭没一搭的通了半天电话,对对方那琐碎唠叨的劝告视若罔闻。   林秋水唇角弯了一弯,将手下的文件懒塌塌的放在一边,方才想起周敏刚才不可置信的惊讶:“我是说你现在过得比菩萨还清净,那你也不能一出山就大闹天宫啊。一个郑之言都扯不明白,你还敢去碰季魅的男人。算了算了,算我欠你的,你给我等着,我非把这对狗男女的祖宗十八代扒出来…”   似乎是即将做了□□,周敏似乎多了些唠唠叨叨的人情味儿,这好心她想不受都不行。   她重新理了理乱成一团的发丝,手下的业务却有些打结了。整整三个日夜,林秋水没忍住立刻开始对季魅的历史下手,这一看不要紧,倒是查出来几分蛛丝马迹来。   算起来季魅还算是齐天薇的校友,Z大艺术专业毕业的,不过这位小姐可比齐天薇那个傻白甜厉害多了。在这样一个出国镀金的大浪潮下,季魅小姐聪明的出国读了皇家艺术学院的交流项目,直接镀金成优秀硕士生,身上至少挂着十到二十个高级名头。   学历是女人最好的嫁妆,这么说的话,季魅小姐可谓是天生的超级明星。比起那些徘徊在娱乐圈中的女星,她是一位高知女性,比起那些在生死线上竞争的高知女性,她又带着娱乐圈女星那种城府。看来季魅天生是个女王,而非公主殿下,可是却又懂得如何去做小女人。   这样的女人即便同洗钱案有关联,那也自然是有那些嫉妒的女子在后面扯她后腿。   林秋水撂下成堆的资料呵呵一笑,看来她不用着急了,季魅这种人是不会坐以待毙的。接下来就看看这些绕有野心的小资本家怎么互相打仗好了。   “喂,秋水,哟,死猫,又来打搅老娘。”   “喂喂,秋水,听没听到啊,你家那位季大小姐的死敌我帮你查出来啦,你该怎么感谢我?”下午三点钟,林秋水迷迷糊糊的从睡梦中醒来,一开口就感到嗓子有些干疼:“周敏,你什么时候养起来猫了?你不是一向嫌这些宠物浪费时间影响卫生么。”   话筒对面停了两秒,有些别别扭扭的哼哧了两声:“是他要养的,反正我也是帮着照看。”   林秋水心中失笑,未来丈夫对她好,她还要这么不习惯,倒是像以前一样,刀子嘴豆腐心的。   周敏随即将话题拐了回来:“你先别说我啊,我告诉你,那位季大小姐曾经对外公认过,说她暂时空窗呢。啧啧,这个女人就是不愿意承认和任何男人的关系,真把明星那套‘都是朋友’的套路拿出来了。倒是说她洗钱的这个事情,我查到苗头和她在莎西的死对头,另一位艺术顾问叶紫芝有关呢。还有,那个薛澈他…”   林秋水听到这个名字眉头便是一动,她的心因这名字有些松动。她知晓当时是惊鸿一瞥,也许那是迟来的好感,而且他看着有些不近人情,可是她似乎对那一潭清水般的人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觉。   一见钟情?   她不敢这样说,一个成熟的女人死寂的火花很难燃烧起来,只能说这是一种没由来的兴趣吧。   “那个薛澈他…”   昏昏暗暗的下午,便在这电话声中过去了。   三日后的艳阳高照,林秋水终于挺尸出了屋子。许是太久待在阴测测的画室中,她竟然觉得这光格外的美丽柔和。她看着手中的地址,心中不由得跳回周敏那笑得天花乱坠的电话粥:“薛澈在三天后的东方曼丽展览厅有一场艺术展,感兴趣的话别错过哦。不过你可别理解错了,我可不觉得像你这种老处女能拿下他们两个中任何一个,不过嘛,男女之间又不是只能做情人,还能做‘朋友’!”   她刚走到门前差点没摔倒,好不容易靠着门才发现是拖曳在门旁边长长的淡蓝色礼服。她叹息一声,Valentino今夏高定的浅蓝色波浪纹小礼服,这又是哪位驻台的模特来捧场了。   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越近却越发现有咬牙强忍着的啜泣声。林秋水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刚要找个空挡偷偷溜进去,一旁的啜泣声忽然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反转的娇嗔:“我说你看到了也不递过来一张纸!”   林秋水愣了两秒抬头一看有些面熟:“唐…唐丽娜小姐?”面前高挑细瘦的年轻女人哭得有些脸花,本来吊起的眼梢也有些红肿。说实话,这女孩子算不上十分美丽,倒是真的有一张葛丽泰·嘉宝般的超模脸,当然是东方形态的。林秋水默默刚要递过去一张纸巾,就听着对面的人又重新扭过去低着头边擦眼睛边是咒骂:“他妈的混蛋,就这么把我扔在这里,想要我主动退出,门儿都没有!”   两人手指相接触的刹那,林秋水忽然感到了一旁突然蹦出的闪光声:“哇糟糕了声音好大!”林秋水下意识的便跑到不远处隐蔽的小巴车前,将那小青年连着单反拽了下来。   这孩子年纪不大,带着口罩墨镜,只能有几分娃娃脸的俏皮,但是脸上却似乎毫无惧色,满载的笑眯眯的:“姐,放个手呗,手下的东西贵着呢。”   说时迟这小青年就趁个空闲要溜出去,林秋水心中正懊悔着,没想到长长的腿直接踹到了对方身上。唐丽娜倒是个女战士,柳眉倒竖的把对方狠狠抓住就开始骂:“你们这些狗仔怎么回事儿,连我都来犯,我唐丽娜还没被什么媒体欺负过,来来来,赶紧拍,有本事你就报出去,我不把你们告的破产算我输!”   糟!林秋水有些愣住了,愣是没发现这笑脸小青年右手一个快动作就将CF卡扔进车里了。   唐丽娜也有些愣住了,这什么美国大片儿么。   林秋水心下忽然明白了,看来这是一支很专业的狗仔队伍,而且这种拼命不怕死的精神倒是蔑视金钱了,一个新闻能值多少钱她不知道,但是他手中的这个尼康要是被砸了,那估计得吃几年土了。   车后上微微摇出一点空隙,像是从细微的空气中忽然漏出的人声,是淡而无味的女声,甚至有点儒雅温柔:“名模唐丽娜为情所伤泪洒东方曼丽门前,不顾形象高声质问——明天的报纸上登上这样的头条,想必是不错的。”   林秋水连忙止住一旁赤眉急眼的唐丽娜,随后淡声敲敲车窗:“既然您没开车走人,咱们就还有话说,条件您可以随后和唐小姐的经纪人协商,咱们私下解决一下总不是问题。”   车里停顿了一下,似乎对此饶有趣味,一旁的娃娃脸小伙子似乎脸撑不住了肌肉抽动成了苦瓜:“姐,咱们好不容易抓到了,说好了的,你可别突然…”   车内又是很温文的声音,林秋水看不到她的人,只是觉得这个人不疾不徐谈交易的样子很是令人感兴趣,这样一个女子,很像是一位大学教师,温文软语的,但是却不像所谓的“狗仔”。   “林小姐为齐天薇击鼓鸣冤,那么你觉得,对于郎彻先生多次在媒体面前掩盖其与多名女子交往的行为,是不是对公众同样是一种欺骗呢。”   林秋水心中凛然,看来对方连自己私下的所作所为都知道的很清楚。她都不知道这位年轻女人的目标是她还是唐丽娜了。   唐丽娜直接挣脱出去皱着眉嘟囔:“跟她费什么话,等着我去找人,你把她给我看好了!”   林秋水转过头去看那风风火火的背影,回头笑了一下:“您所说的我无法苟同,毕竟天下间道德败坏的事情太多了,我也没兴趣去保卫谁。若说和我有什么利益相关,那就是那几张照片中有我的影子,已经卷入一次齐天薇事件,我就不想再卷入唐丽娜的是非了。有事儿您就直说吧,她人也走了。”   车内淡淡笑了一下:“到底是记者,敏感的多。东西还她吧。”   一旁的小青年似乎心有不甘,但是也并未忤逆,接过了手中的FC卡直接塞到林秋水手中。   林秋水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唐丽娜撕扯了半天,面前的人倒是也不怕,反而她说了几句事情就解决了。   娃娃脸小年轻上了车便启动了车子,林秋水尚未问出口,车中的女声便淡淡低言:“虽然道不同,但是还敬你尽了作记者的职责。”   林秋水靠在一旁的街灯上,怎么也不知道从头到尾是什么事情,一旁的唐丽娜早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却发现车子走了:“哎,你怎么没把它截住啊!”   林秋水看她有些恼怒,直接将FC卡塞进她手中:“下次小心点儿。”   她想即刻将此事抛到身后,唐丽娜却甩掉后面一堆人提着裙子就快步跑:“哎,林秋水!你等会儿我!”   林秋水没想到她看着不胖,力气倒是挺大的,直接被她拖到一旁藤椅上:“我还没和你说,刚才谢谢你帮我把卡抢回来啊!”   林秋水眉头一动,这唐小姐之前见面看着有些高傲,不过现在看来就是太过直肠子了,倒是心地不坏的。她也伸手不打笑脸捡着话安慰两声:“他们好像也没当回事儿,可能还是不想得罪你吧。你脸上妆有些掉了,记得一会儿补补去。”   唐丽娜冷笑一声:“我原来不在大陆这边儿发展,都是走国际台的。刚才听经纪人说才知道,不就是那个大陆最牛逼的狗仔吗,不过是条狗,还是条母狗。本来是想着刚才走完台过来看看画展,没想到郎彻那个王八蛋就这么把我扔下了…”她越说越是落寞,倒是把平日那尖锐的棱角下去了许多。   林秋水其实不太会陪这些失恋少女谈心做垃圾桶,虽然她很想告诉唐丽娜那个郎彻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偏偏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还真是不会劝人啊。   林秋水暗暗苦笑。   唐丽娜看她那变幻莫测的脸,倒是突然哭脸一变笑出来了:“你就别挤巴了,我看你也不像那些会说软话的。老实说,我也知道郎彻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就是喜欢他。就算他明里暗里想把我逼走,我就是赖着他,我看他能挺到什么时候。看你和郑之言还挺淡泊的,我不知道你俩进行到什么地步了,但是我还挺羡慕你那种从容的,哎,爱的深就容易伤了心肝脾肺肾…”   林秋水看她那怨妇的模样,还有些像几分小姑娘,一时间忧愁有喜的,倒是不像舞台上的supermodel。她到底还是挤出点笑意:“你也别想了,来了就看看画吧,没人陪你的话我可以陪你。”   唐丽娜眼睛一亮:“真的,你也算圈里人,那咱们一起去看!”   林秋水为一时的心软买了账,这位大小姐倒是不懂什么艺术,只是看到什么都要冷哼着挑出错处,听得她耳膜震得生疼。   她刚在一旁魂游外太空,便听到十米外又是一声委屈的大叫。   又出什么事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更,趁着这两天还能挤出点儿时间…… ☆、号码牌   一串号码是一段恋情的开端,冰冷的数字上栖息着暧昧的痕迹。——DDS   林秋水不太想多管闲事儿,身体却被唐丽娜拉着过去了。一副彩绘油画前站着几个男男女女,她听得不大清晰,只是听到一个清秀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在哭:“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薛先生,您就饶过我吧…”   林秋水心里纳闷儿了,怎么到哪儿都能见到这种戏码啊。现在是商品经济时代,这雇主和雇工之间的关系估摸着还没有封建社会那种雇佣关系带着几分人情呢,那是说翻脸不认人就是个不认人啊。能活生生训哭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这也挺不容易的的。   她瞥过眼睛一看那女孩儿身边高挑的男人,只是觉得一阵眼熟。仍旧是一身卡其色的风衣,似乎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将自己完整的包裹起来,怎么看怎么像…薛澈。   唐丽娜高扬头“嘿嘿”两声:“那不是薛澈嘛,大名鼎鼎的异名艺术家‘格式塔’,之前在英国见过一次,就觉得他那种古板的态度硬是被英国绅士影响了,现在看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秋水倒是很诧异,原来薛澈这个郑之言口中的“自由职业者”竟然就是颇有名气的青年艺术家“格式塔”,她从来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想不到这样两个人看起来风格迥异的名字竟然出自一具肉体。   “格式塔”的画作只在小圈子内流传,他这个人有点儿怪脾气,在商业炒作充斥的现代社会中,他的东西显得异常脱离流行趋势。这个人是学油画起家,可是后来又接触了水彩,对于中国画也有几分研究。可是有一阵子水彩被炒的大热,隔壁J国有几种软派水彩大行其道,“格式塔”却仍旧坚持着那种古典主义的画风,丝毫不像迎合时下的趣味,是那种为了吸引年轻人的兴趣将水彩做的比例全无,只剩下肆意玩弄水分的多寡。   后来他也办过几次油画展,但是据说他这个人虽然深得学院派的赞同,年轻却地位很高,同时也很是严苛,为人不识太过柔滑,因而朋友很少。   小姑娘还在呜呜的哭泣,卡其色风衣微微动了一下,露出一个白皙的侧脸,果然是薛澈。林秋水总是没有办法去忽略他面上的那种神态,他的五官看着总是带着些水雾的干净,整个人的神态却带着几分冷淡,或许是如今的人太喜欢在镜头前摆弄神态了,林秋水反而很喜欢这样的神态。   难道是在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她心下自嘲,真是会给自己加戏。   林秋水不得而知,一旁的唐丽娜早就按捺不住寂寞了,连忙问一旁追上来的助理:“这怎么回事儿啊。”   一旁的小助理也是见怪不怪了:“说是薛先生手下新来的小助理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挂上了原来不在计划内的一副《冬青》,薛先生倒是直接下令走人,小助理撕扯着不愿意走呢。”   唐丽娜下巴硌在林秋水肩上便轻哼一声:“这个薛澈果然是个怪咖,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林秋水被拉着越走越近,只听着薛澈淡如流水的声音稳稳慢慢的:“郑西波,你的事情你来解决。”他似乎不太想多留,显得有几分冷酷,直接将那墙上的画拿下来随意撇在一旁。   小助理拉着薛澈衣服哭得越来越大声,一旁有个身穿T恤牛仔的马尾辫青年连忙上去拉着又哄着又是安慰的:“你说你也不该为了私心把他挂上来,我又不是没和你说过他的规矩。”他轻轻附在小姑娘耳边,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神神秘秘的交易,可惜小姑娘的声音越哭越大:“是华商报的文艺版块说这幅画在欧洲是绝版,要是能采到照片能帮我们提高知名度的。现在咱们要是扣住人家照片,我都答应了人家,而且也不至于开除我…”   唐丽娜趴在一边,眼色有点慢慢冷了下来:“现在的大学生都怎么回事儿,行有行规,他们算老几,就敢自己做主了?呵,我看薛澈不开除她都算饶她一命了。”   林秋水心思却不在那上面,她分别听到了“华商报”的名字,在没有作者的同意下私自同助理交易拍摄照片,这基本上属于违法行为了吧。华商报毕竟是要脸的,就算是竞争有几分激烈,但是老总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那位青年郑西波皱着眉头,尽量保持温柔的语气:“你和华商报的记者沟通过了,他们就是不肯返还照片吗?”小助理支吾着低下了头,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薛澈微微扬起头,眼中有着不容质疑的神色:“你自己解决吧。”   唐丽娜啧啧两声:“这姓薛的看起来挺不离人的,没想到性子和沙皇似得。”   林秋水在一旁转了两圈儿,却是看到了一旁角落里两个窃窃私语的华商报同行,看起来也是刚入职的小记者,她心中有些哭笑不得,着估摸着是几个小的私下就交流了,没想到硬是碰上了薛澈这块铁板。其实不只是薛澈,搞艺术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属于自己的怪癖,干嘛一定要向他们的窗口上撞呢。   唐丽娜看戏看到一半,皱着眉和助理说了两句话便回头和她低言:“我有点事儿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了,回见吧。”这大模特边走还边嘟囔着:“他妈的刚离开我就找别人,郎彻,看我去把你抓回来的…”   林秋水心中倒还觉得有些高兴,至少唐丽娜的确是个直来直往的脾性,那么她帮她拿回CF卡也就是正确的。   她看着一旁还在僵滞的人,心中好是安慰了半天,也不知是麻烦找上自己,还是自己天生就有吸引麻烦的体制。她悄悄绕道那两个小记者身旁,随身将工作证拿了出来:“我就长话短说了,你们现在惹了薛澈,将来周围的艺术圈儿也别想混了。做新闻前不提前打听‘格式塔’的大名么,未经允许授权的照片是违法的。”   那小记者也很年轻,还带着她熟悉的年轻人的小倔强和不服气:“我又没犯法,对方助理也答应了,反正我抓到一手报道了。”   林秋水摇摇头:“你应该没和主管领导说这个事情吧。”那小记者一愣,脸上仍旧是有些小怒倔强,林秋水看着这表情就觉得思绪回到很久以前,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小倔强。年少无知嘛,现在一想,当年都这么不管不顾的…   她压低嗓音,带着很久不曾有过的低气压,声音听着也有些冷漠:“想要实现记者梦,先要留住记者证。别让你的主管人有把柄在手上,除非你不想在这行混了。”   小记者一愣神,自己就着话咀嚼了半天,终于是黑着脸跑到一旁找郑西波交涉去了。林秋水叹息一声,年少轻狂,什么冒险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一旦是被现实所击败,人又是变得一塌糊涂,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躲在屏风后看着薛澈的动作,这个人始终淡淡站在一旁,双手放进口袋中,垂着的眼角有些漠然的看着一旁交涉的人,也并没有责怪记者。   这样坚守原则的人,会为了季魅而践踏底线吗?当日在大剧院,媒体为了季魅洗钱的事情蜂拥而至,但是季魅却将火线引向他。他并没有拒绝,尽管周敏说,他们似乎已经不是情人关系了…   林秋水正想着事情,一抬头却发现一道轻轻的视线,偷看别人被发现,她倒是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了。薛澈的脸色极其平淡,只是惊鸿一瞥便歪过头去,林秋水在庆幸之余,心中却有些怅然若失。   她心下想着,自己果然仍旧是壳子中的乌龟,始终不懂得如何主动去撩拨男人。   既然如此,何妨好好欣赏艺术品呢。林秋水大大方方从屏风后走了出去,略过一旁说的热火朝天的几个人,眼角却不由得垂向了被主人撇在地上的那副《冬青》。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的印象分加分了,她竟然能感到那幅被舍弃的作品上尚未干燥的核桃油与罂粟味。   这个一片冰冷的画框世界中酝酿着斯卡娣式的衰迈与冷酷,却被作者用另一种年轻的冷漠所表达出来。也许在许多人心中这里面只是一片茫茫白雪覆盖的大地,但是林秋水分明觉得这是年迈而被英俊诸神抛弃的山岗女神在渴望着自己的一抹□□,她完成了重生而获得了美丽的容貌,并且学会了不再以貌取人而追求热烈的爱情。那一抹微微隐藏在光点后的绿色简直是点睛之笔,她越看越觉得那绿色藏的漂亮,一个不小心要直起腰来,竟然碰上了一只有些凉意的手。   四目对视,林秋水有些不自然的将眼睛移开:“谢谢薛先生。”   薛澈许是有些无意的扯着她的手臂轻轻向左边推了推,眼睛淡淡的在《冬夏》上瞥了两眼:“小心点儿,上面的画框都是原木,撞上够你疼一阵子的。”   明明是有点儿关心的话,说的还是那么霸道别扭的。   他随即看了看一旁又拉扯着袖子的小助理,直接转身拉着林秋水走了:“犯了错必须要走,郑西波,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   林秋水像是偷窥的秘密被人发现了般,心里一直计算着,莫不是郑之言知道什么了吧。她这方面的心思并不活络,一时间只是被人家轻轻拉着走,心里倒是有些惴惴不安。   “坐。”薛澈没什么废话,只是脱了风衣露出里面的黑色衬衫。   奇怪。林秋水歪歪脑袋,觉得她的判断好像都是反向错误的。她以为薛澈这样的干净男人会穿着白色的衬衫,悠闲的在藤椅上坐着喝咖啡,可是他穿的纯黑衬衫,看上去很是有种俄罗斯般的冷漠干燥。   正在心里发呆的空闲,对面已经送过来一杯柠檬水:“我要谢谢你去协商。”   原来还是被人家发现了。   林秋水不知为何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总觉得她和他的世界不太相同,也谈不上帮得上他,这次真是偶然了。她便轻声低言:“没什么,毕竟这涉及了版权。”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杯中的柠檬水汽一下下的噗噗冒了上去,却不由得下意识用余光看薛澈干净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放在被子上起起抬抬。   一抬起头就会像刚才一样被他发现。   林秋水心中暗暗的想,却仍旧没忍住抬起了头。薛澈看着看着,忽然轻笑一下,这一笑笑得她心中泛桃花,他那张有些远离俗世的面庞一笑实在是春水化碧软人心肺。似乎是觉得有些失礼,细长的手指还微微遮住嘴角,明明寐寐的看不大清楚:“你真有意思。”   林秋水抿抿唇,顿时感觉有些脸红丢脸。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好,看来那天在东方剧院临走时的眼神也不是白给的。   薛澈倒是很温和,话音褪去了冷冽,带着些柔和的气息:“喜欢《冬青》?”   林秋水点了点头,喜欢就是喜欢,倒是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两人抬起头喝着杯中快要干掉的果汁,预示着即将陷入一种尴尬的境界。   恰巧此时郑西波小跑过来笑出两个酒窝,眼角尚且扫了林秋水两下眯了眯眼:“那边结束了,去收尾吧。”   林秋水抓住机会便起身一溜烟的告辞:“那我先失陪了。”随即二话不说推了门出来才感觉很是放松。薛澈这个大艺术家看着也挺忙碌,自己总是不好意思打扰什么。人也看到了,还说上了话,看了画,这也就满足那忽如其来的好奇心了。   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身后忽然传来小小的叫声:“林小姐——”   林秋水转过头一看,薛澈已经小跑到面前,连风衣都未穿,必定是立刻跑了出来。他的发丝有些散乱,眼中微微闪着波光递过工作证:“你忘在桌上的。”   林秋水想了半天怎么道谢,最终还只是诚恳的说了声“谢谢。”   薛澈抿着唇笑笑,这是他今天露出的第二个令她意想不到的笑容,很是温和,还带着几分她看不懂的莫测。   二人相离而去,她装着很是淡定的模样,过了街才感到手中那尚有的清香柠檬味儿。这种工作证忽然变得异常珍贵,林秋水抬起它在阳光下一晒,忽然发现透明的塑料套中塞着一张纸条。   好像是预测什么一般,她带着有些期待的心情打开纸条,干净简洁的字体一如其人:“薛澈:1XXXXXXXXXX。”    ☆、One night一夜   连绵的雨终于没有再打算肆虐苏海市。林秋水这几次像是泡在淡淡的蜜中,即便窗外无雨,她的心中也仍旧被轻软的蜜雨打湿。   将号码塞到工作牌中,这样的事情不像是薛澈会做出来的,可是她却意外收获到了这张令她感到棘手的号码牌。仿佛在几十年的古井无波中投注了一颗轻轻的石子,他虽然没有千军万马的助力,却绵柔的慢慢沉向井底,牵动她心中最深的那颗心弦,让她有些…   心痒痒。   对,就是心痒痒。   她很像立刻就就给周敏挂去一个电话,她承认,在这种莫名的心动面前,她是陌生而且空乏不懂事的,可是同时却忧愁周敏又会继续向郑之言通风报信。   没关系的。   林秋水垂下眸子,为自己找到了很好的借口。郑之言不过将他当做生活中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无聊游戏而已。   她清了清嗓子,沟通了周敏的电话,在汨汨茶香中缓缓的说出了他与薛澈相识的经过。   话筒另一侧本有的几声猫叫声慢慢的停下,像是古老城堡中忽如其来的惊叫声遏制了那细嗓的闷哼。   有些诡异恐怖的感觉。   林秋水愣了愣,周敏这是怎么了?   随后对面有些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只是今天见到他…了。居然在新婚前见到当年出国的男友,真是够讽刺的。”   林秋水声音放缓,带着些似是而非的安慰:“敏敏,你没事儿吧?那个人的确是个混蛋,可是现在社会最不缺的就是混蛋,你没必要为了他影响心情。”对方笑嘻嘻的摸着那猫儿发春似的乱叫:“难道我还是当年那个小女孩儿了么?那个混蛋居然还想和我纠缠,呵…”她有些小女子般的欣喜看戏,像是很感兴趣似得:“看来这个薛澈倒是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冷冰冰嘛,竟然还懂得些撩女孩子的小手段呢。秋水,你呀就是没经验。我告诉你,他这是以退为进等着你在选择呢,要是你们彼此真是天雷勾动地火,那么他一定在等着你的第一通电话。”   林秋水稍稍有些犹豫,将自己的疑惑与为难一一说了出来,倒是逗得周敏一笑:“我也不让你和人套路了。”她轻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忧郁惆怅:“以前我总是希望你把握着这些公子哥儿的一时兴致互相套路,现在想想,你缺的是那种原始的□□。不然有那种空洞的婚姻有什么用呢,你就更大胆点儿。秋水啊,你什么都没有,只有冷硬的外壳,即便输了,你还有什么可以牺牲的呢…”   是啊,她林秋水什么都没有,父母离异,双双过着冰冷的生活。似是而非的理想已经被现实击败进壳子中,苍白的感情生活只剩下冷眼旁观。即便是她真的投入了一段感情,可是她没有什么资格被图谋。   “你就更大胆点儿。”   不得不说,周敏的话燃起了她心中一簇欲望的火焰,并且在燎原的火势中越烧越凶猛,烧的她心中野草燎原疯长。   女人约会男人的时机,是要创造怎样的机会呢?合该是像上次一样,在一副美丽的《冬夏》前,二人似乎被艺术感召忽然目光一瞬交错;还是在夏日午后的绵绵细雨中,因为避雨在阴凉的夏伞前共享一块苦涩的巧克力呢?   她打开幽蓝的液晶显示屏,在一部部昏黄发暗的老电影中寻找着灵感。   林秋水有些烦闷,因为她忽然感到,这种八十年代的东西也许并不能成为现代都市男女的交流手腕。她杯中的咖啡一杯接着一杯,满无目地的寻找着一个美好的契机。   “今天晚上我很孤单,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是父母离婚的日子,所以每年的今天我都熬着夜睡不着觉。对不起,你能来陪我么?”电影的打光很亮,刺的林秋水眼花,但是现在的小年轻却很吃这一套,加了百分之三百倍的粉丝滤镜。   电影叫做《下沙》,是一个简单的爱情片,女主角画着细细的眉毛,有着惹人怜爱的面庞,而独自在豪华的高级公寓中孤独的舔舐一杯红酒。她心中有一个欲壑难填的愿望,就在这个寂寞的月色,她沟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说出了这个拙劣的理由。而她原本是个孤儿…   看似拙劣的想法,却让对方上钩了。导演一次又一次的嘲弄着女人那种纤弱而轻浮的智慧与轻巧,同时也嘲弄着傻傻掉进陷阱中的男人。   林秋水在女主角露出笑容后便关上了电脑。   她的心中有一瞬间的不平静。   也许可以试试。   整整等了一天,她在心中酝酿了无数动人的词汇,她打开衣柜,一边神神道道的低低念出声音,一边飞速转着将一件件久久压在箱底的衣服找了出来。   指针指向七点一刻的时候,林秋水迅速的发送了一条短信:“打扰了薛先生,今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也许是想到了家人感情失和的事情,若是能有人陪伴我就好了。”   她按下“发送”键,紧紧的攥住手机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蠢得厉害。   “如果您没时间,那就算了。”   林秋水本来想再这样告诉他,闪光的屏幕上已经出现了几个字:“在绿岛咖啡厅。”她心中燎原的火焰忽然变得势不可挡,似乎是某种轻微发蹙的可乐泡沫“啪嗒啪嗒”奔涌而上。   她站起身来,露出一个不算难看的微笑,镜子中的女人身上是宝石蓝的小礼服,追着抛开的大朵花朵扶摇而出,似乎带着些细微的诱惑。   其实镜子中的女人并不像她,她的本色就是一块苍白的墓地,除了那些需要伪装的时候,她从来不会去硬向着T台小姐的方向去靠拢。   林秋水的眼睫毛下是一片浓厚的阴影,她带着心底一抹古怪的嘲讽,风似的离开了家中。   绿岛咖啡厅是苏海市的未眠夜,白日它是复古而优雅的,到了夜晚,又往往有闪烁人心的霓虹灯亮,真像一个魔玄幻术师一般。   林秋水站在店门口,看着镜子上细微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个满意的弧度,踩着黑色高跟鞋走进了屋中。   夜晚的美人总是很吸引人注目,在夜妆的装扮下,林秋水似乎多出了几分自信。无论怎么说,她至少算得上中上之姿,在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中,她的素颜底子是不算差的。   女人倒了这样的时候,无论从哪种情况下来来说,都要懂得利用现代化妆品的改变。   她尽量使自己的步子变得轻盈,随后在转角处看到了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的男人。无论在白日黑夜,这个人一如既往的坚持己见,绝不会追随流行趋势。   她轻轻坐了下去,忽然发现自己所有演练的一切都变得哑然失声。   他的眼睛实在清澈,眼底有些碎寒的冰,但是却被那有些天真的哲思冲出一阵轻轻的雾气来。这样的眼神,令她觉得自己的小礼服与精致妆容像是小孩子偷穿着大人的衣服般不合时宜。   此刻她第一眼所想的竟然是,当日他和季魅相识之时,也是如此仿若剥落季魅那张虚假的美人皮骨么?   她的心中满是杂思,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眼前的男人。   一声不合时宜的轻笑,没有丝毫的嘲弄,与到郑之言那种带着算计与兴味的微笑完全不同,那真的只是一声干干净净的笑容。   没有宽容,但是同样也没有恶意。   她的头仍旧低低的,但是眼睛早就飞上去了,直直对着那双含着些笑意的眼,他照例用手轻轻遮住嘴角,仍旧那样看着她。   林秋水脸色有些暗红,心中更多的是无言的羞恼。   算了,那些套路什么的还是算了。   “不习惯么。”薛澈一开口轻声淡言,将柠檬茶推了上去:“这杯是热的,晚上不要喝太凉的东西。”林秋水小口抿了一抿那柠檬热茶,酸酸甜甜,但是却是适中的。   该说些什么?今天好不容易做了次女人,该说什么?该死的,那个《下沙》还没有看完,怎么知道女主角之后是怎么样吊汉子的呢。   “你很喜欢那副《冬夏》么?”   “啊?”林秋水有些愕然,不是应该先由她提起话题么?   薛澈好脾气的笑笑,他的几次笑容颠覆了她的感官,除了那严谨的工作态度与有些冰冷的公众形象,他似乎在生活中是个脾气不错的人:“你很喜欢那副《冬夏》么?”   “这么说也没错…虽然那只是一片荒原,但是我似乎真的看到了山岗女神斯卡娣的影子,怎么说呢…”我这个人对悲感的东西更为敏感,那些可悲的、冰冷的,或者是灰色的,不明的东西,总是盘踞在她的心中,雾蒙蒙的脱不掉。   如果真的说出来,这个人会厌恶自己吧。   “你说的没错。”林秋水喝了那些忽然渗透着些柠檬苦的茶,看着薛澈清澈的目光忽然有点点的亮光:“或者说,我该尊重你的艺术欣赏结果。每个人感官都是不同的,能在复苏中看到灰暗的色彩,这也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林秋水稍稍有些羞涩,她对画作只是爱好,她也晓得自己只是个半吊子,来源于那些主官的狂躁感受。   入忽如其来的风嘶吼着破门而入,林秋水打了个寒噤,偏偏在春日的这个时候忽然间倒春寒,真是煞风景。   她微微闭上了眼,身上已经罩上了带着温意的衣衫,干干净净的味道。她小小的眯开眼缝儿,忽然就碰上了身上那卡其色的风衣,那是他的味道。   “这风来的倒是挺不是时候的。”薛澈纤长的身躯支在桌上,看着灯下女人纤弱的睫毛,他的手那样干净,她不由得想,这样的手在作画的时候该是如何的漂亮。   “下次不习惯就不必穿成这样了。”她感到他的手要拍到她的肩头上,她甚至觉得他有些冷意的手忽然有了些灼热的温度,那手并没有在肩膀上,只是轻轻拍拍她的头,像是对待一个孩子般。   真的很敏锐啊。   林秋水心中苦笑,连脸上都忍不住苦笑。她这样滑稽的一面,终于是以滑稽落幕了。   “虽然你这样很美,但是你会着凉,我觉得你平常的样子就好。”   她抬起头,他的手很温柔,仍旧放在她的头上,慢慢在她的额头上,忽然就令她想哭出来。这个男人太温柔了,甚至是那种很是了解她的温柔,也许在他的面前,她不需要伪装什么。   林秋水轻轻呼出一口气:“那我就告辞…”   “不必了,这幅《冬夏》,我为你挂在家中吧。”   林秋水有些吃惊的抬起头:“你说…什么?”   薛澈指着那副忽然出现在身后的古朴画框,柔软的发丝搭在一旁轻笑:“既然懂它,我想送给你,就这么简单。”    ☆、试探的心   林秋水总来没有如此忐忑过,更确实的来说,是她并没有完全准备好邀请另外一个额外的人进入她的世界。   身旁是自己有着模糊心动印象的第一个男人,但是林秋水心中却很复杂。   滴、答、滴、答。   她的步子走的很缓慢很有节奏。   但是她的心中却已经乱了。   她想起郑之言第一次进入自己家中那一瞬间的震惊。也许她在自己的世界中时间太长,却从未关注过世界外的变化。他那黑白分明的世界,对于男人来说总是乏味的。   林秋水不由得偷偷看看一旁的薛澈,他同样会觉得她是怪异的么。   她忽然站住脚,转过头偏着看他,眼中是异常的认真:“有一句话我要说清楚,我的世界可是很单调,入门想好恕不赔偿。”   薛澈看着那张认真的小脸儿,忽然便笑开了:“所以我说,还是单刀直入比较适合你。”   “坐吧,屋子里只有简单的茶与果汁,抱歉了。”   薛澈靠着舒适的绵柔靠背呼出一口气:“看来今天我的宿命就是柠檬汁。”   林秋水听着那话语中带着几分轻松的幽默,在榨汁声中细细思索,也许也算得上是一种玩笑?   她借着镜子观察微微假寐的男人,今天的倒春寒有些冷风,他穿的是薄薄的黑色毛衣,看上去很是柔软的贴合着他的皮肤。薛澈给人的感觉太过清澈,同郑之言是完全不同的真正意义上的清澈,就连那不怎么露出的皮肤都带着些脆弱的角质。他的头微微低下,似乎是有些倦怠的困意。   薛澈忽然睁开了眼,冲着镜子中女人的眼弯了弯嘴角:“不好意思。”   被抓住了!   林秋水淡淡撇过眸子,手指轻快的冲好了一杯柠檬茶,微微加了些淡香的茉莉花,这茉莉花淡而香小,是她铺天盖地苍白色中的一尾余烬。   “茉莉花能缓解疲劳,不好意思,我的生活就是如此单调。”   薛澈轻轻啜一口那清香的气息,不由得赞叹:“美味。”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也觉得刚才绿岛咖啡厅的一幕似乎有些是似而非的滑稽。她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新手,却意外的装扮成自己满是枷锁的模样。他呢,摸不清他的意思,但是他意外的直接与温柔。   相视一笑,他们都不是过分张狂的人,那笑声仅仅是彼此意会而不需多加言语的。   “你…”   “你…”   薛澈仍旧是那样标志性的动作,他微笑的时候,散开的纤细手指总是下意识的掩住唇:“在东方剧院那么大胆,怎么靠近后反而害羞了。”   林秋水脸上一红,连带着心中也有些羞涩不已。   原来他早就发现了。   东方曼丽里的薛澈,周身干净而有些冷淡,对于任何媒体都是不假辞色的,有些厌烦的。她心中忽然飘过一个想法,这是不是可以说他对她已经有几分关心了呢?   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相识之后,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呢。   薛澈看着她陷入思索中,他始终注视着她那种有些变幻莫测的表情都隐藏在静谧的面孔之下。林秋水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对世界产生倦怠了,那么便是习惯将暴风雪一般的心火特意藏在安静的面控之下。如她在那幅画中得出的是暴躁女神的洗礼,甚至令他一瞬间感到有些迷茫,也许他无意识中真的希望新的重生吧。   薛澈清淡接近半透明的眼轻轻扫视周围的一切,纯色的黑白与隔代的灰色,不能说明也不能说暗,而是令人感到空洞到疯狂的色彩搭配。   这样一间黑白分明的房间中竟然是一个已经磨损的画框,那上面的廓落已经被涂抹的看不清最初的面容,甚至看不出最初的性别,令他意外的是,上面是一点接近水粉的透明红色,像是为了女人点染红色的脸颊。   林秋水有些回过神来,便看到薛澈已经起身,他的手中是那副冬夏,它被掩盖在黑色的幕布中。   薛澈拿着他静静站在房中一动不动,林秋水几乎以为他已经快要毫无声息的熬成僵尸。半响后,他悄无声息的将那副安静的画放在房间最阴暗的一角,它的身上始终是那块黑色的幕布。   她有些微微不解,那副他曾在欧洲费心创作的、在艺术界享有盛名的画作就这样被糟蹋在她的身上,还随意放置在堆满灰尘的一角,难道这不是明珠蒙尘么?   她淡淡叹笑一声:“这宝物遇到我真是它的不幸。不止要送给一个艺术盲的女人,甚至还要被堆在尘埃中。”   薛澈蓦然回首,摊开的五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林秋水不知道那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禁锢的伤。她对他的好奇心便是来源于此,她真的立刻就想问出口,将这些深藏的热情问出口。你明明如此冷淡,却为什么总会有那么忧伤的神情呢?为什么你在看到这副《冬夏》的时候,却一副想要将他永远葬在心底的表情呢?你又为什么要将它送给我呢?   薛澈轻轻走到那画板前,颇感兴趣的弯下腰轻轻拭着那带着些尘的画板,他的指尖轻轻的点着人形脸上的一抹红,带着凝固的淡淡水色,似乎轻描淡写的轻声喃喃:“真是一片苍白一点红,这个人是想要让你的人生染上些其他的颜色。”   林秋水忽然站起身来。   薛澈眼瞳有些扩张,他似乎还未见到这个女人有感情过份外露的一面。他看着那红色的颊,看来这个人也许同她不一般。   林秋水怎么能不记得这抹红色呢?   那是她同郑之言相互厮杀对峙的那个夜晚,郑之言一副漫不经心的微笑,手中不知是哪里弄来的一抹红色水彩,将她画板上的画涂抹的一片狼藉。她几乎要忘记这个男人了,可是这抹红色却在提醒着她,那个男人可恶的微笑,在昏黄雨天默然的身影,令她那久藏的报复快感得以实现。   郑之言…   她忽然想起他走时的那个微妙笑意。   只要你在调查季魅的事情,你总会和薛澈相遇。   林秋水忽然觉得焦躁,这一切的一切,也许又在对方的控制之中,她真是恨死这种感觉了!   她走到那画板前,面无表情的撕下画质,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中:“不过是一个无聊的人罢了。”   薛澈有些偏过去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是淡淡的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他的手指纤细,翻书的速度却很快:“作为一个文字工作者,你的浏览量过分巨大了。”   林秋水看到他手中那些夹在书籍中的字条,久远岁月中那些令人躁动不安的事情被勾连而出。她倾身上去,立刻合上那手中的书,垂下的面目有些阴郁:“都是很长时间以前的事情了,不过是些偶然的东西。”   “将生活中的灵感变成一个个微小的文字,却不让任何人发觉它的美丽,你这样对他们不公平。”   他看着手上那些充满哲思与不安的发明:“给我一个现实的延伸,我能写出一本绝妙好戏…”   “你想要写出怎么样的绝妙好戏,还是等着谁陪着演?”   林秋水不是很意外薛澈会问出什么,只是她从来不知道,他其实是个打直球的人。他的眼睛一如当日带着些许雾气的淡淡,似乎在等着周身那种久存的水雾气息慢慢侵蚀她的皮毛。   她尚未开启思考的阀门,手中的手机便打出短信声。林秋水轻声低言:“接个手机。”她想此时薛澈是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的,他绝非粘人之人,那种水雾的气息总是带着些清淡的草香。   “这个夜晚一定过得很高兴吧,我允许你们演一出绝妙好戏,允许你的手中也有一个玩具。   Have a good luck!”   郑之言。   林秋水心中咬牙切齿,撕了他的一张画儿,还留下一张可恶的字条。她甚至能够想到他那种带着微妙玩笑的笑意,也许他此刻就站在摩天高楼上,喝着昂贵的红酒,在微醺的时刻将通讯簿中一个无所谓的女人拿出来羞辱一番。好像无论是什么时候,他总是像个幽魂一样在她的身边,尚且还要玩弄着她所有的生活。   她手指一狠,将所有的怨气发泄在那条短信之中。   “天太晚了。”   林秋水从咬牙切齿的恨意中回过神儿来,即便看到薛澈伸出细长的指尖歪着头指着嘴角。他轻轻点着嘴角,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便也跟着歪着头点着嘴角,两个人一唱一和,不明所以了半天。   薛澈将风衣穿了起来,仍旧孑然一身回头一笑:“你大概没注意到,你笑起来嘴角有个梨涡。”   林秋水只是轻轻说了一声“走好”。关门声轻轻响起,她方才发现,他们之间其实可以更简单的沟通。镜子中的女人令她开始打探自己,她开始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最后皆不了了之了。   薛澈那淡淡的眼瞳仍在他的心中,那一瞬间的感动不是虚假的。   林秋水果然只能是那个游走在边缘的人。   她重新拾起书中的字条,那是郑之言遗留的潘多拉魔盒,漂亮的字圆滑有力,像那个人的笑脸一般。   讨厌。   她重重的撕碎了纸条。    ☆、开战的女人们   是日,林秋水仍旧是早早起床洗了身子,这几日自己过得浑浑噩噩,总归是要振作起来了。   “叮”的一声,她的耳朵很敏感似得,便赶快小跑到白色的圆桌上看着手机的屏幕。   林秋水下意识的微微瘪了瘪嘴,不是…薛澈。   她轻轻呼出气,尚且看到从浴室中散出的热气,像是长了脚的怪物一般蔓延到她的心头。自那日以后,薛澈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林秋水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一下子便瘫在一旁。   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失了分寸一样,一边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来一次无所畏惧的疯狂,做出这种主动引诱之事,另一方面却又觉得对方给自己的关注不够多。   这不是明显的么?   林秋水在心中苦笑,她总算明白周敏总是耳提面命的那句话,女人在感情面前总是嫌弃自己不够漂亮、不够优秀、自卑又自我厌弃。也许薛澈只是觉得她这个旧社会老修女一样的女人很有趣吧,不是她自怨自艾,毕竟季魅那种女人珠玉在前。   她看了看沙发上被自己整齐叠在一旁的蓝色小礼物,面无表情的将它收进最底层。   这种东西,果然并不适合她,也并不能为她带来爱情。   洗白蓝色牛仔裤、黑色衬衫,干净利落的梳着马尾,林秋水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   啊啊,这才是我嘛。   她方要出门,手头的电话便打来了。林秋水歪着脑袋盯着屏幕看了半天,心中奇怪得很。   唐丽娜…这位大小姐怎么会给她打了电话过来嘛。   林秋水转了转眼珠,轻声问候了半分。   “好了,半小时后在绿岛咖啡厅见面。我的时间很紧张,你最好早点来。”   电话线变成了长长的“嘟”音,林秋水有些无语,这位小姐还真是霸道女王范儿,一向都爱命令别人呢。   其实以前如果碰上这样的人,她干脆都不会理睬。   不过现在她改变主意了,不知道是不是渐渐被郑之言侧面气到了。她忽然觉得,手头有资源不利用简直是浪费。   毕竟唐丽娜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啊。   林秋水先到了绿岛咖啡厅,今日老板不知道发了什么疯,一改往日的风格,将平日那种旧上海小酒馆儿的罩上了一层夜店FEEL,简直如群魔乱舞一般。   林秋水怔怔立在门前考虑了半天,一旁的侍者很有礼貌的微笑致意:“对不起了林小姐,今天这里被人包场儿了。”   啧。   林秋水刚要转身就走,不知道哪里凭空剪切出来的电影情节,手被一股强大的力扯着便进了屋中,她尚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后面疯狂的跟着一大堆劳苦满面的人民大众。   呵…比追债的还狠呢。这位唐大小姐啊,每次出场都要自带好莱坞电影女英雄的背景音乐。不论是小妞儿电影中的叛逆少女还是都市丽人行中的白领丽人,她倒是千变万化。   唐丽娜拉着她便进了小间儿,林秋水盯着她看了半天,看着面前这个人不耐烦的将身后极长的淡紫色礼服噼里啪啦的甩到一旁,丝毫没有怜惜高定礼服的手工。   这可是H.L的高定,真是土豪啊。   林秋水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位大小姐手都要跟着打结了。她上前去便轻轻倒弄起那缠绕到一起的礼服,唐丽娜倒是乖巧了起来,也不动,就睁着眼睛直直看着她。   “嘁,这么仔细看你长得也不错嘛,不过你也太寡淡了,跟守寡十年了似得。”   林秋水嘴里噎了一下,嘴角冷不丁的抖了抖:“我谢谢你了,你是在夸人没错吧。”   唐丽娜脸色怪怪的,怪癖的翻了个白眼,她今日的妆容是复古妆容,平日里有些纤瘦的脸倒是立体了很多,一双吊梢眼也是被金属黑金熏出重色来,姨妈色大红唇看着很有一股肃杀的气势,的确是怎么样都有一种名模范儿。   林秋水将那翻翻绕绕的东西解开便坐在一边直勾勾的盯着她,饶是唐丽娜也有些打怵:“嗨,你怎么好像审犯人一样。我先说好了啊,我可是时间宝贵,要不然也不会包场这个小破咖啡厅。上次算你救了我一次,我唐丽娜恩仇必报,我可不想欠你的。”   林秋水松了松身子淡淡“嗯”了一声:“你想怎么还。”   唐丽娜“哈”的一声笑出来:“你还挺爽快的!老实说,你是不是在调查季魅那个bitch啊。”   林秋水一口水差点没吐出来…bitch,唐丽娜这是多恨季魅啊,她现在手里要是有一个录音笔,估摸着明天狗仔也就不用来了。   唐丽娜看着她,有点儿高中老师看小孩儿一样不屑的瞥了瞥嘴角:“你还真以为什么事儿都能偷摸儿做的一干二净啊。告诉你吧,你那个朋友是叫做周敏吧,现在大小也是业界有点儿面子的人了,她倒是挺热心的,当时和我们国内的老板问起了季魅的事情,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为了你。”   林秋水心里笑了笑,周敏到底还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唐丽娜看她那笑容“嘁”了一声:“不过她是问错人了,老板怎么会直接说出来嘛。我就直说了,当时郎彻请这个姓季的来做艺术顾问来着,我就总感觉这两个人有什么勾当,后来我逼着那王八蛋一箩筐倒出来了。我一听才知道这女人真不是个好惹的,她最近犯事儿了,而且她有个对手一直想把她弄下马,就那个莎西的叫什么叶紫芝,你用不着迷茫了,炮火主攻在这儿吧。反正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又和别人有一腿了,总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那王八蛋也不愿意多说,只是支支吾吾不小心漏了姓叶的名字。”   哎?   林秋水忽然觉得这也算冥冥之中的好命,她今天本来就是要没头苍蝇的先去莎西踩点儿的,这回倒好了,曲线救国也算不错。   她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抬头看看一脸无聊的唐丽娜:“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你怎么…”   唐丽娜忽然笑了一下,眼睛浅浅的,嘴角弯弯的,倒是不像那浓烈妆容一般,像个小女孩儿:“道谢肯定要当面的。”   这一笑让她头皮发麻,林秋水心尖儿忽然有些发柔,这个年轻女子看这个高傲,其实也还是很真诚的。比起季魅的皮笑肉不笑,她倒很是敢爱敢恨的。她淡淡点了点头,主动碰了碰唐丽娜的手,对方也眯着眼睛碰了碰,她们彼此也都知道,两个人性格未必八字就合,但是却不互相讨厌。   她斜下眼角忽然看到唐丽娜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对方眼睛一亮,立刻便划开了手机,却渐渐有些黯淡了下来。   林秋水终于是心中不忍:“既然难过,为什么干脆不分了呢。”   唐丽娜抬起头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看到齐天薇生前的样子,总是因为爱情的失败被折磨的很是倦怠,一副生无可恋却勉强维持的样子:“还能怎么办呢,是我从美国回来主动找他的,知道他爱玩儿,总以为…”   那后面的话她不说,她们身为女人总是知道的,女人都希望成为男人的锁,锁住了他的人,还要锁住他的心。最开始是绝对自信,以为年轻就能挥霍大把的青春去消耗爱情的伟大,到了后来才发现这是多么的无可奈何。   唐丽娜那有些哑掉的嗓子掩饰性的笑笑:“嗨,说这些干什么呀…”   隔壁的经纪人大军连着后面的助理个个挥汗如雨,那中年大叔快要火烧屁股了:“我的小姑奶奶,好了没有啊,咱们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啦!”   唐丽娜便颜色一变,立刻一副冷眼女王的面孔,耳边那银色的倒三角耳坠被光打的熠熠生辉,女王般的走出了屋。   林秋水的心理有些滋味不好受,她一直以来不想要接触这些外界的痴情男女,就是因为该死的共情作用。这世上有爱就会有恨,有痴迷就会有偏执。世间男女百态实在太过复杂,她一直以来做套中人,不想在社会中磕得头破血流,同样不想在这些感情游戏中充当只会流眼泪的看客。   她定了定心,躲着走出了今日格外妖气冲天轰鸣的咖啡厅,出了屋子便给周敏去了一个电话。对方倒是很高兴又极有兴致一般朝一旁喊了半声:“你先等等,秋水有事儿找我…喂喂!我们俩在一起买家具呢,刚看完——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你等着啊,我给你问问!”   也不知道是不是结了婚有靠山的缘故,周敏的效率倒是越来越高了,一个电话简直如神兵天降一般,十分钟不到就电了过来:“咱们俩也好长时间不见了,一会儿我直接找你去!”   林秋水仰天扶额,周敏的行动力简直是加速十倍了,难道结婚对一个女人的影响力就这么大么!   两个人最终约到了一家小小的街边摊,可以算得上是为数不多大学时期相似的风景线了。简简单单的遮阳伞小凉棚,她坐在一旁戴着墨镜喝了杯凉凉的果汁,过了十几分钟便看到一台黑色的宝马车,绝对的低调而性能稳定。   车如其人的话,这个名叫杜慎的男人应该是个稳重之人吧。周敏依旧是利落的酒红短发,下了车便爽朗的长大了双臂笑了起来:“求抱抱么么哒!”   林秋水颇为无奈的嫌弃着,手倒是乖乖将她张进怀中:“恶心死你算了!”   周敏嘿嘿指着旁边慢慢上前高大男人:“我未来老公杜慎,之前一直忙着,还没来得及介绍你们认识呢!”   身形高大,一身深蓝衬衫西裤显得身材挺拔,皮肤有些麦色,看着便是半个练家子,五官称得上是有几分俊朗,只是这人气质像沉淀许久的老茶,看着便是个稳重的人。   林秋水还不动声色打量人家的时候,杜慎已经伸出了单手,他身形比起一般亚洲男人要高大的多,直接给将近一米七的她造成了直接的压迫力:“林小姐,总听敏敏提起你。”   她还是想笑,一个快一米九老爷们儿有点儿面无表情的叫着周敏的小名儿,还有种反差萌呢怎么。   周敏向打发小狗儿一样颇为嫌弃的挥挥手将他扔在身后:“去、去!我今天就不回家了啊!”   林秋水摸了摸口袋里的荷包,知道今天这位大小姐是要借着机会宰她一顿了。    ☆、酒桌上的胭脂客   出乎意料的是,周敏并未像从前一样大宰她一顿,什么高级西餐厅也不去了,两个女人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买了一堆蔬菜生鲜瓶瓶罐罐的回了家。   晚上两个人扒开啤酒罐子,就着腾腾热气的火锅就开始下菜。周敏手忙脚乱的将一锅子肉“呼啦”一声的倒进了锅子里,看着对面那张蒸腾在水汽中清汤挂面的脸,虽然看着仍旧是平淡的,但是却多了几丝儿烟火气质。   “呵。”周敏忙将那烫着的手皮收回来,看着对面的人就是一阵子讪笑:“怎么着,不认识我了?”   林秋水扒拉了半天那涮在碗里秥腻的肉片儿,只是淡淡的盖着眼皮子掀了唇:“那倒是没有的,我还想着呢,周敏是不是变异了,怎么着这次没让我把荷包儿掏空了,反倒是家里吃来了。”   她料想只是想算打个冷笑话,没料想周敏忽然像是被什么话打住神经了一样,登时就闭了锅子,那张上一刻还欢笑的脸,好像立马就像堕入了另一个世界似得,说哭不像哭的,但肯定不是笑、只是倦怠,可是林秋水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结婚前的女人,一个能够笑着介绍自己未来丈夫的好友还有这样的一面藏在心里呢?   然后周敏哭了,她跟只受惊的猫儿似得跑了过来,神神道道的就往自己怀里钻,本来淡着妆容的脸都哭得一塌糊涂跟着糟了鬼似得。多少年了,林秋水都忘了周敏有这样的时候,她还在大学的时候,本来是个这样的孩子,很是直爽,也很是敢爱敢恨,只是多年之后,这种直爽变成了将对方的剑反制的刺,为了将心底那点儿小小的自卑全都用最锋利的语言嚣杂出去。   “我怕、我真的怕。没和他分,怎么就和他结婚了呢?我还是怕、我发现我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扒了那层皮子,我还是那个一根筋的周敏,只会虚张声势…”   周敏像个孩子一样,那种年到三十的神经质一下子就被刺激出来了,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不安又惶恐。林秋水忽然想到,大概再是强势的女人都会有恐婚的毛病,何况是周敏这种曾经有过几次深刻失败感情的女人。   “他很好,稳重的让我感到不安。一开始我是顺理成章的接受了,然后就又回到了以前的感觉了,每次爱情都是这样开始的…”   林秋水睁大了眼睛将她从身上狠狠地扒了下来,一字一顿的拷问着面前的人:“你跟我说爱情,周敏,你又爱上他了?”   一听到这个“爱”字儿,周敏立马绷起了脸冷笑了一声,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掉便胡乱的任它花了:“你说的是,可是他说都叫给他,我就能都交给他么?”   林秋水看她那脸上一时间有喜有忧,还有点儿小孩儿似的不安,总是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就交给他,你也说了,你半大年纪了,他能图你什么。周敏,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嘭”的一声,火锅的气儿立刻被打开了,周敏重新“啧啧”发笑:“你最近变了,倒不是说本性大变,只是好像终于和社会接轨了。怎么,还要重回社会版,做你那走穴斗毒贩爬煤矿的尖峰女记者?”   “哈!”林秋水露出一个很滑稽的笑容,像个小丑般的自嘲起来:“你以为我想和季魅这个蛇蝎美人打交道?还不是郑少爷又想看我吃瘪的样子——我越想躲着什么,他就整出来什么!呵,季魅周边旋涡儿多着呢,这么多男人都是她的‘好朋友’,非要我掺和洗钱的事情。”   周敏黑色的眸子一闪,深幽幽黑洞洞的,那唇被染得沾着湿气,碰着空气就冷冰冰的结成了水珠:“我就知道郑少爷是要难为你,季魅这个人算得上是苏海的半多霸王花儿,怎么说呢,她出道儿是晚,先是在设计室、然后是画廊,最后摇身一变成了顾问、成了四处走场子的交际花儿了!”   林秋水听出了那话里尖刺的讥讽味儿,其实说不好听的,她也是有一丝嫉妒这样的女孩子,季魅那样顺,出身也是极好的,一出来就被几个精英老男人相中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那么多腻歪事儿,但是人家这么多年愣是水涨船高。   “真是个胭脂将军啊!”周敏如是感叹。“都他妈道上混的,怎么我俩差距就这么大呢!”   林秋水心中嗤笑一声,纤细的指头撂下筷子就敲敲桌子:“甭废话了,说罢,那叶紫芝怎么回事。”   周敏口里的肉“嗯嗯呀呀”的就吞了进去,两个人快手快脚的收了盘子后,她直接拿出厚厚的一叠文件来“哐”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林秋水皱着眉毛喝着消食茶:“这什么玩意儿。”   周敏在一旁点着烟吞云吐雾的望着那煞白的棚顶:“都是那叶紫芝和季魅的恩恩怨怨,大部分都是姓叶的自个儿唱独角戏。嘿,我得感谢未来老公,他还算识趣,没遮遮掩掩的。说怎的,季魅这种女子是我最讨厌的,油滑的很,抓不着捉手儿。”   林秋水打开那文件一看,嘿,好家伙。   “叶紫芝…那些小孩儿看她们都会说,女二号都是阴狠恶毒之辈。我大概和叶紫芝一样是个恶毒的女二号吧,出身算是半个贫困户,靠着自己杀上来的,可惜她同季魅就像是上辈子冤家似得,干什么都争个第一第二。你知道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都是屁话,这次洗钱不过是上面的大佬想要找人背黑锅…”   林秋水放下杯子笑出了个隐现的酒窝儿:“我明白了,估摸是本来想让叶紫芝当这个背锅侠,结果…叶小姐愣是把对方的篓子也捅出来了。呵,这不就是分赃不均嘛,只不过叶紫芝不甘心自己死而已。”   “嘶——”周敏骂了两句,吐出口血丝,将烟蒂捻断后便直接扑了上来,她的身体总是有点冷冷的,只是吵架的时候倒是比谁都热,也不晓得是怎样,无论哪个女人提起季魅,总是一副肚子里咬牙切齿却恨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我告诉你,这个事情你要给我掌握好法度了。你也说了分赃不均,洗钱的事情都是行业里的暗门子了,不过是将锅砸在某一个人的身上呢。何况你那季大小姐背后不一定就一个郑之言,依我看,这些大佬们还是有点儿舍不得她呢。不然你就…”   “不然我就直接把锅塞给叶紫芝是么。反正她也是个光杆司令光脚,老大们不惜,我既能交差又能落下个好处。”   周敏笑嘻嘻的一脸“孺子可教也”的目光,刚搭上的手却被林秋水拍了下去。   她眼睛淡了下去,一脸惊奇的看着对方:“你这是怎么说的?”   林秋水攥了攥手下的拳头,又施施然的送了下去,那双幽黑散淡的眼睛异常清晰认真。   完了。   周敏心里打了个颤,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了:“你不会真的要…”   林秋水转个身将枕头往对方怀里一塞,清晰的吐了出来几年前去矿场前的那句话:“我认事儿、不认人。”   这一晚上两个人心有灵犀的不在谈这事情,倒是说了很多从前的往事。说起那个忽然见到的前男友,周敏就当着没那个事儿一样撒了笑儿一样,说是当放屁给放出去了。   女人哪,心中悲凉,偏偏咬碎了牙也得笑出来。不笑、你哭,谁看你号丧呢?   第二天起来,周敏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耷拉着眼睛便又是那个干练的女子。林秋水看着发笑:“不劝我了?”周敏一个粉拳就笑哒哒打了上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那倔脾气一犯就遭殃,折腾你去吧,谁能管得了你。别忘了我的婚礼,到时候死不了要来做伴娘的。那些花花心思呱呱心肠,冷嘲热讽又强带笑容的,我不想让人家作践了,我的幸福只想让你一个人分享。”   一箭戳心。   林秋水又坐在了画架前,这次她就着心情,在纸上简简单单勾勒出了那飘洒在阳光下的短发,还带着些女孩子般的笑意,那是年轻了十岁的周敏,可是这样的笑容再很难出现了。   林秋水播下了周敏留下的那一串电话,半响过后,电话里面传出来一阵女声,那声音有些尖细,听着便是敏感,总像是躲在厚厚的壳子中一样,试试探探的:“…哪位?——喂,你是谁?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又是她?”   林秋水轻笑了声:“她是谁?叶小姐这是被砸锅砸怕了,您猜猜怎么样?”   手机忽然被挂断了。   哎呀呀。林秋水心里闷笑,这个叶紫芝真是开不起玩笑,她好些年没逗过人了,这就被人嫌弃了。她立马打过电话去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叶小姐——”   “我不管你是不是她又找人来折磨我的,你就听好算了,我叶紫芝可没做什么暗室欺心的事儿——”   林秋水赶忙截住话头儿:“叶小姐真是误会了,我是…”    ☆、女中豪杰   太阳底下无新事。   前段日子她林秋水被人家追着屁股跑,也是在这里同郑之言见面。她还特意画了个夸张的大复古妆,同郑之言针锋相对的。到了今天看来,这个叶紫芝也没好到哪儿去,故意隐去仓仓皇皇的样子带着几分难掩的高傲,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掩去自卑呢。   隔着玻璃花窗,她便看到了那个带着墨镜一身素垮垮的女孩子。   投注在壁纸上的影子很是模糊,随后屋中的风铃应声而动。   她并不高,大概是那种放进人群中就会被忽略的娇小女孩儿,身形很是纤瘦,但是皮肤却缺少南方女子那种水润的白色,有时候像一个发育不完全的小女孩儿。   那张脸小小的,有些圆润可爱的弧度。林秋水在心中暗想,这些东西都不是主要的,她看人从来只会看那双眼睛。就如同她和郑之言所说,眼睛藏着太多人类的秘密。   墨镜摘下,林秋水小小的赞叹了一下:“漂亮!”   那双眼睛值得让人一见倾心而过目不忘,倔强,对,就是一双带着些执拗倔强的眼睛,双眼皮深深的陷在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让那张有些可爱的娃娃脸显出几分成熟来,这大概可诠释何为点睛之笔吧。   对方伸出手来,同瘦小的身体不同,那是一双长但是有力的手指,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叶紫芝,你就是林秋水吧。”   林秋水轻轻摸上了那手,掌心的纹路错综复杂沟壑纵横,倒像是长年做伙计的手。   叶紫芝爽利的坐下,舔了舔干燥的唇淡声低语:“很粗糙吧,我从小帮家里亲戚干农活,所以旁人都不愿意摸我的手呢。”   林秋水点点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我是一个记者,记者只需要用新闻堵住嘴。说实话,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天上掉下来一个锅砸到你头上,这种滋味儿我也不好过,所以我想…”   “我们可以合作是吧。”叶紫芝的脸凑了上来,她的气色实在不好,蜡黄蜡黄的,偏偏那双倔强的眼睛还有些鬼气森森的。   林秋水眼睛很尖,她轻轻一歪着身子,发现对方藏在桌子下的手指在无声的动作着,这个动作作为记者来说应该是很熟悉的。   林秋水抿了抿嘴唇,脑中尽量控制住了自己的思绪,装作没看到桌下那只手。她打开PAD,一页一页的划着那液晶蓝屏,她同样一瞬不眨眼的盯着叶紫芝看,对方那双眼睛只要弯不起来就有些冷,跟个鬼脸娃娃似得。   “哼,资料很齐全嘛,我看不出来你找我还有什么用。”   林秋水手中飞转的笔“哒哒”敲敲桌子:“抽出来可用的资料很少,莎西是华氏手下的一个子公司,说大不大说下不小,洗钱的事情你们大概也都沾上了,只是莎西得罪了另一家子公司,怕是这回被人盯上了。你和季魅都参与洗钱的案子了,但是她倒是幸运沾不上,你呢…就倒霉了。你很不服,但是你似乎也没什么解决的办法。”   时间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在这种尴尬的安静中,忽然想起了那种怪异的闷哼声,越来越大,笑得有些毛骨悚然。   林秋水冷着眼睛看,她倒是想知道对方还能有什么奇招。她就是在打赌,赌叶紫芝现在走投无路只能把更大的秘密吐出来。   叶紫芝捂着嘴,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般一味地嘲笑她:“我是不知道你想抓到哪里。”   他慢慢的靠过去,两个人几乎气息相交融:“告诉你,其实我们两个都是顶包的,莎西打着文化公司的牌子,不过是给上面大老板洗钱的一个中介而已。不过嘛,这一次…是季魅那不要脸的自己托大,非要我叶紫芝替她顶包。”   林秋水的脑袋有点儿转不过弯儿来。轰的一声,这信息量太大,她甚至暂时不能判断这话的真实度。   莎西是个洗钱的傀儡?季魅完全在转嫁罪名?该不会是叶紫芝故意用自己的记者身份转嫁嫌疑吧。她现在可是什么都不敢轻信了,尤其是和娱乐圈沾边儿的东西,连一枚硬币都充满着血与欺骗。   叶紫芝嗤笑一声,娇小的身子懒散的向着椅背上倚靠过去:“信不信在你呢,合作什么的谈不上,你不就是想要一个大新闻呢。我给你提供那□□的线索,你自己去找。”   她放下一个小小的U盘,笑意却有一丝神秘,似乎里面装满了天大的秘密一般。   “干什么?”几乎在同一时间叶紫芝打算推门而出的时候,指尖藏着的录音笔便被尖细的手指划过,在高跟鞋下碎成了粉末。   “咯吱、咯吱。”叶紫芝听着那一声一声,抬起头的不可思议中夹杂着小小的愤怒。她一巴掌将面前细瘦的女人对到墙上,用力的凌虐着对方的肩骨:“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秋水舌尖嘶哑着,没想到这个小个女子力气大得很:“我最讨厌被人威胁,录音笔这种套路早几年前我们都不玩儿了。你这个样子,我很怀疑你给出的真实性啊。”她指着上面隐藏的猫眼儿,眼睛有几分挑起:“这个店的主人是个很有心思的人,所以咱们的一言一行都在里面呢。”   叶紫芝面上愤怒积攒起来的褶皱慢慢的消失了,她冷冷的抚了抚刚到肩膀的发丝,有些疲倦的轻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习惯,可惜你也是个暴龙。算了,看在你没有像那□□一样我再告诉一件事情,敏感多疑的未必是坏人,坏人恰恰是那些笑得漂亮的女人。”   指向性太明显了,林秋水很想知道,她为什么如此憎恶季魅。即便是季魅真的将洗钱的锅扣到她的脑袋上,她也相信,这二人也许如周敏所言,是天生的冤家。   林秋水伸出手去拍拍她,对方有些敏感的抗拒着。她并未在意,只是笑笑:“叶小姐,我相信咱们的合作还在后面。”   林秋水的心中有一种蹭蹭冒火直升的欲望,说他是好奇心也罢,死灰复燃也好。很多年前,她曾经在与毒枭接触、去旷工应付煤老板的时候,她的心中也是微妙的恐惧与兴奋并存的。如果莎西真的是一个洗钱的中介,那么再向上攀爬,她认为甚至有可能吊出更大的人物来。最令她感到兴奋的也许是隐藏在迷雾中的重重真相,她很想知道,这位神秘玲珑的季大美人似乎真的是被人嫉恨,或是一条彻彻底底的美女蛇呢。   “哦~叶紫芝真是…”林秋水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对季魅的了解程度不下于自己了吧。这些照片都是在远处的包车上拍摄的广角镜头,每一张都是季魅姿态各异出现在各种场合的单人照。   D.C酒吧,占有率80%,季魅这种女人,竟然也会有不小心将巢穴漏出来的时候,果然敌人的存在是不可小觑的啊。   D.C的夜色一如既往的疯狂,打光灯与香水味儿混合在蒸腾一般的热气中无法散发出去,当然还有那些久未的…毒品味道。   林秋水在心中默默的数着:□□、□□、GHB这种东西是必备,这些已经是生理伤害程度较小的东西了,她转过头去看到一旁角落中有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偷偷搬运者几个箱子,大抵是□□无疑了。不过这并不是D.C的主厅,只是所谓的加盟店而已。   林秋水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所谓的连锁店和加盟店骗局她看的多了,无非就是大品牌想要赚钱,因而卖出牌子扩大影响力,就算加盟店出了什么问题也可以甩掉烂摊子。   可是如果加盟店杀人犯法呢?如果他是大老板的打手呢?   她轻轻的将衣服的褶皱角折叠下来,映在光线不明妖魔四射的镜子中,是一个浓妆艳抹的陪酒小妹,一身黑色的哥特萝莉短裙装很是打眼,可是在这种娱乐场所反而是最普遍的。   她穿过侧厅到了主厅的卫生间,再出来后则变成了一位穿着休闲服的成熟女子,大片的露背与酒红色洋装,复古的大红唇与深色眼影,一个高高架起的墨镜遮住了眼睛。   主厅与侧厅简直是天壤之别,这里格调优雅,同样有种法式浪漫色调,夜晚的灯打的幽幽暗暗的,很是暧昧。   明明是个酒吧而已。   门禁的门童直接拦住了她,笑得礼貌疏离:“小姐,您有邀请卡么?”   林秋水将手中的一角露了出来,上面是D.C标志性的兰花图案,门童还未来得及看,她便一脸高冷的走了进去。   屋中是三三两两散落的小团队,风格则是混搭了西式餐厅与酒吧的风格,壁墙上挂的是70年代的老电影,与淘金热下西部牛仔的身影。   这种地方最适合干坏事了。   林秋水嘴角咧出一丝轻轻的微笑,眼睛飞速的捕捉到了自己的目标…和那个麻烦的郑少爷。   这个混蛋居然和季魅在一起。   她现在绝对称不上嫉妒,而是憎恨。他将自己当做玩具一般,想要看到自己在这些强权分子面前失败落魄的模样,而自己倒是陪着蛇蝎美人呆的好好的。   声音越来越近了,林秋水暗暗打开了录音笔的按钮。    ☆、白兰地   Bailey\'的味道很淡,但是那种甜甜的风味飘得很远。宾主融洽、起坐喧哗。   爽利的俊秀青年高声起喝:“来来来,咱们一起来敬酒!给季小姐和郑先生敬一杯!郑哥,你可不能不喝啊,要不然太不给小弟面子啦!”   郑之言轻轻举杯,一改往日那白衬衫的斯文,今日的装束是半正式的平口礼服,Ascot Tie板板正正的贴在颈间。   轻轻扬起手中的杯子,不愠不笑的淡淡小啜一口。青年哀鸣了一声,跑到一旁季魅怀中撒着娇:“姐姐姐姐,你看看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给面子啊。”   满桌子都跟着笑开了,季魅轻轻将肩膀抽开,带笑的眼角却低低的垂了旁边一眼:“他就是这样的人呢。我不是说了吗,谁今天能灌醉这位,那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   一旁的男男女女都跟着起哄,似乎真的颇有架势的要灌醉郑之言。在这样的一群人中,他自在懒散的笑笑,轻轻的接受众人的致意。   青年打了个眼色,一群人跑过来老老实实的谄媚敬酒,季魅在一旁,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这一切:“齐那,万一真的把他灌醉,我可就我家可归了。”   齐那眼角闪过一点阴霾,仍旧抬起脸笑得一脸灿烂阳光的:“你们两个认识不久,怎么现在已经熟到这种程度啦。不知道还以为你们真的超越了‘普通朋友’的关系呐!”   他看着很是活泼开朗,可是眼角总是有一点藏起的阴霾。在这个普通的大城市中,人人都有这样微妙的表情与不想被人所知的小动作,也许这也是一种城市贯通病。   人开始慢慢散出去,季魅耳边的水滴墨蓝坠子在灯下打出幽蓝的光,一闪一闪的,她的大波浪仍旧很是迷人,稀稀落落的一散开,齐那立刻轻哼一声躲开了。   “我想咱们该谈谈了,我可不保证你会完全帮谁…当然你知道,这可主心骨那边也有关系,我要是被泼上一身脏水,你舍得嘛。”   郑之言低低笑出声,一双有些上挑的凤眼有些勾色的弧度,好似安慰一般拍拍季魅的肩膀:“老头子们不会在意这些,火也自然烧不到你的身上,不是有人替你担着了么。”   季魅皱皱眉头,眼角却仍旧弯着,似乎觉得不可置信的滑稽表情:“您在开玩笑么?我只是临时找了个抓手儿,可是那个女人是不是也参与了我还真的不好说,她可是专门学过做账的,那些东西我一向都是有团队在帮忙。”   郑之言捧着美人细细的下巴尖儿,似是怜惜般轻轻抚过:“你只要负责美就好了。”   季魅还继续说了些什么,两个人交首在一起低声笑开了,林秋水歪着脑袋心底骂了一声,这两个人腻在一起玩儿什么把戏,后面的东西她便听不到了。   她回过头去刚要再次找一个角度,那双挑起的凤眼便轻轻眨了一眨,带着几分了然的调皮。   被发现了!   她心中大惊,仍旧冷着脸装作陌生人的样子。   一步、两步、三步,当她已经接近门口的时候,门童拦住了他,仍旧是一副疏离礼貌的微笑:“小姐,郑先生请您过去。”   呵,妈的。   林秋水施施然走到了一对狗男女面前,摘下眼镜露出了一个大大大大的微笑,血盆大口也很是亲切:“好久不见了两位。有事儿吗,没事儿我就先撤了。”   季魅从不着痕迹的微楞中回过神儿来,不过她倒是没想要从郑之言怀中出来,只是调皮的也随着眨眨眼,像个可爱少女一样:“林小姐在这里呀,你看,都怪他不提前提醒我。”   这娇嗔的她一阵恶寒。   林秋水嘴角的笑忽然平整下来,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诡异。   “新朋友啊!姐姐,给介绍介绍吧。”林秋水抬头一看,是那个叫做齐那的青年,看着活泼阳光的,有一点点还未褪去的娃娃肉,是那种看着活跃气氛的调味品。   不过她不喜欢他的眼神,那双有些可爱的略圆眼睛,散发的气息是居高临下的。   一副“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既视感。   林秋水伸出中指勾了勾一旁的郑之言,他的肩膀上还冒着丝丝热气。   怎么着?给个话吧。   你猜。   我猜个屁!   “哒”的一声,季魅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矮脚台上,那声音带着一丝凉凉的气息,冲散了夏日的热气:“那当然是郑先生的‘朋友’,齐那,这位可是有名的文化记者,林秋水林小姐,你可好好‘照顾’一下啊。”   林秋水眼睛估摸是长了花儿了,五分钟之内,赤橙黄绿青蓝紫,一水儿在桌上摆开了。齐那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眯的缝儿都没了:“林小姐,挑一个吧,老规矩,喝了再走。”   哎哎哎?这是鸿门宴来着?   林秋水心中有些楞然,眼睛支着看看一旁的郑之言:“这是怎么说的,咱们D.C向来是以酒会友么。”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看样貌都是些少爷小姐们,大概是这有一场好戏,不看白不看呢。高高在上的每一张脸,虽然尽量维持着贵气熏染的笑意,但是每张面皮底下都是那种无言的看热闹般嘲讽。   “Cognac、Whiskies 、Gin、Rum…林小姐,您随便选,进来都是朋友,不会不给朋友这个面子吧。”   林秋水再次示意郑之言,她认为他应该知道,即便是红酒,她也只是微微碰一口,对于在健康规律中生活的自己来说,酒这种东西她绝不会轻易触碰的。   何况这些都是顶级的烈酒,这些胭脂将军在桌上会客的烈酒。   “郑之言。我和这东西天生犯冲,我有胃病。”郑之言,我再和你说最后一句,赶紧停止这种傻逼的看笑话游戏。   可惜她失策了,这个人总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冷酷下来。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那双眼睛看着有种上挑的诱惑,那样暧昧不明的笑意始终挂在嘴角,可是他并没有帮助她一句,这样的笑意仿佛让她陷入了困境之中。   因为厅中所有的都认为,无论是她还是季魅,都是同郑之言相交甚深的“朋友”,像皇帝老子的三宫六院一样,是雨露均沾还是椒房专宠呢。   真愚蠢啊。   林秋水看看郑之言没什么变化的神情,又看看面前闪的人眼花缭乱的酒瓶子,一肚子恶心的酸水儿都要上来了。   夫妇离婚的时候是她最初酒量大增的时候,结果发现根本没什么借酒消愁,满满都是一股子把胃袋烧坏的感觉,后来她胃出血穿孔昏过去的时候,醒来只看到周敏满脸憔悴的面容。   可是眼下她有反抗的余地吗?她不喝这个齐那也会灌酒下去吧。   林秋水下意识的看看一旁的季魅,她仍旧是那样高雅的,纤细的手腕上是剔透的翠玉,口中却是清香的甜酒。这个女人永远都习惯于悠然享受眼前的所有快乐与痛苦,当然是她自己的快乐与别人的痛苦。   没什么的。   林秋水深吸了一口气,她感觉到自己在碰到毒贩的时候也没吸过这么长的一口仙气。   大不了再喝个胃穿孔呗。   他随便挑了胖胖的码头瓶子,看着还蛮可爱的,那种酒红调淡带着橘色的液体…是什么啊。   “呦忽,白兰地,林小姐真是海量了。”   齐那看着很是赞赏,如果丢掉他眼中的那丝看好戏的目光。   螺丝刀开瓶器“嘣”的一声,她制住颤抖,平静的托起了瓶子屏住了鼻息。   千万不要闻到一丝气味,她怕自己想要吐。   一只冰凉的手指碰上了她,带着那丝有些熟悉的丝丝的湿润气息。   “够了。”   任何一个女人都渴望着会有一个威风凛凛的王者将她从恶龙或者恶婆子手中救出去,他也许是谁身穿盔甲的勇士和王子,也许是大隐隐于山林之中的奇人异事,不过大概不会是一个身形纤细皮肤白皙的画师。   可是这的确是薛澈的手,自那夜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像一丝风一样不会停歇。   然后这丝风就这么又吹回来了。   “什么玩意儿?”齐那嘿嘿笑了,“这不是薛澈薛大画家么,您可是一向都不屑咱们的,跑过来干甚,英雄救美啊。”   薛澈仍旧是那身卡其色的风衣,他似乎不论时节都喜欢将那身修身的风衣穿在身上,直挺、干净、利落,同样也疏离。   他的眉眼淡淡的,嘴边似乎还沾着些透明的水色,嘴唇红润润的。林秋水直感到那张红润的嘴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了耳边:“还在这儿做什么。”   林秋水整个人都被带了起来,好像虚浮的还在梦中一般。   “别介啊,这是——撩谁的面子呢。”她转过头去,齐那那张娃娃脸登时不笑了,不仅不笑,而且肃的厉害呢:“一行儿有一行儿的规矩,薛大画家,您想捞人,自己得有点儿本事吧。”   薛澈轻轻瞄了他一眼,冲着水汽的眼睛半梦半醒的,然而二话不说拿起开口儿的白兰地一口吞了下去。   这应该叫狼吞虎咽吧,虽然他连吹瓶儿都好看的紧,总有种艺术家气质的。   “成了吧。”   吊,这表情真他妈吊!   林秋水觉得自己不受控制似得,拉着他就像在美国大片儿似得撒腿就跑,后边儿估计马上就要爆炸开花儿了,但是真女人从来不堪后面的爆炸。   厅里一阵子静一阵子嘈杂的,季魅底下的头看不清什么表情,也同样不去看一旁笑着的郑之言。   梳着马尾的青年摸了摸下巴的胡茬,一脸抱歉的眯着眼笑笑:“对不起啊各位,今天他生意谈出了暴脾气,我在这儿给各位赔礼了啊。”   齐那被拂了面子,嘴角发苦也发冷:“你怎么赔礼,告诉告诉我们怎么赔这个礼。”   郑西波嘿嘿笑着,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指尖那枚老旧的铜币轻轻的打出响声儿,眼角倒是不见半丝惊慌:“也没什么,这些酒,我就包圆了吧。”    ☆、第二次握手   出走了之后会发生时什么事情?   林秋水身上负担着的男人面色着实不好,他的手纤细白皙,却始终在嘴角处不愿意放下,大概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另一只手这是在胃前面轻轻捂着。   那张脸确实太过苍白,细密的冷冷的汗珠附在皮肤上,汇成一点在嘴角旁,流进她的心中也是一片冰凉。   “我说你…是不是也不能喝酒啊。”   林秋水扶着他坐在一旁,两个盛装男女倒是引来周围一群拍照的,她冷冷瞪着眼睛,对面的小姑娘们害怕似的躲开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郑西波出来,这个人却像是被辛辣的酒所刺穿一般,眯着眼睛又咬着牙不出声。   她心中也很难受,这罪过是带自己受的,她也知道被酒折磨那种痛苦啊。   林秋水咬了咬牙,干脆堵了一辆计程车回了家。她半道上拖着人就进了屋子,他真的不算特别沉,恰恰是那种精瘦的类型,手腕和骨骼虽然不是特别纤细,但是却有种常年节食下的身形。   哎…   林秋水回到家方才骂自己笨,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把人送到医院呐,万一出了个好歹,她倒是怎么对得起薛澈。   她疯了似得将自己能倒腾出来的东西都倒腾了一遍,找了半天把思密达、雷尼替丁、法莫替丁拿出来,又打了一堆米粥豆奶,忙的乱乱糟糟的,看到空气中那些飞舞的灰尘才发现,自己好久没这样忙过了。   喂了两片儿喂药,将他的衣服脱下时,他的眉头也是紧紧皱着,似乎有些不情愿别人的接近,总像是在梦里想着什么。她将他扛到软沙发上忙了半天,僵硬的哄了半天,方才将哄着人吃了药下去。   那张好看的薄唇张张合合的,有些软弱无力的可爱,尚且还淬着酒香的气息…   林秋水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句,人家都这样了,她还有心思看什么呢!   吃下药、喝了一些米粥,时针滴滴答答的在一旁转响。林秋水在一旁想做些什么,偏偏像是被磁石定住了一样离不开薛澈的脸。   在这个年代自然不是童话的年代,她也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魅力被英雄救美。但是薛澈忽然间打破了她的构想,她忽然觉得心中,某根弦被触动了。   自己是不是可以有些小小的期待呢?   薛澈的面颊凉凉的,干净而细致,大概是平时不大用电子产品的缘故,似乎呈现出隔着一个次元的原生态美感。   他的眼睛总是带着水润的雾气,如今她细细去看,才发现那眼睛只是眼痕弧度很浅,整个人像在一副朦胧的画中一样。鼻梁很挺拔,但是却非白种人那种冲击性的高,有种中国人的温润弧线。   他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她的心似乎也跟着慢慢舒展开了。   带着雾气的眼睛忽然睁开,变得澄澈明镜,照进了她眼中的身影。   林秋水心中“啊”了一声,两人直直对看了半响,互相之间仍是无多言。   过了不知道几分钟,她心中难熬的数着,对方嘴角忽然挂上一丝奇异的笑,笑得林秋水更加不好意思了:“对不起啊,真是连累你了。”   她看着薛澈要死来似的,连忙将他整个人扶起来靠在一边,黑色的衬衫也松松的没什么精神一样。   锁骨…真漂亮。   林秋水立马收回来撇过去的眼睛,愣是三白眼一副没看到的样子,低着头小可怜儿似得道歉,看的薛澈都快要笑了,只是轻轻挥挥手:“是我自己想要逞强吧。”   林秋水前头道歉,还是装作硬硬的冷生冷气:“知道自己胃不行还逞能耐,当时我胃穿孔都是去医院救回来的,这次都算你命好了!”   薛澈眼睛一愣神就笑开了,仍旧是那样标准的动作,纤细好看的手指掩在嘴角前,要笑不笑的好看极了:“你还真是给三个甜枣儿打一巴掌啊。”他眼睛通透的,林秋水反而不好意思了:“知道了,就听你的,以后不逞强了。”   林秋水听着有些臊,把头偏在一边去,回头发现薛澈在笑似得,她一看才发现,自己把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倒是让人家看了笑话了。   眼下只能红着脸去收拾屋子了,她听着后面沙发上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似乎是接起了电话。   “郑西波…是,我在朋友家里。”   对面那声音爽朗又开嚎的,好像喝高了一副爽快的溜大街的模样,她都能想象那小青年儿高兴到跳脚的样子:“本大爷一个人怼他们一圈儿,桌上那些好酒都贡献给我了哈哈!朋友家里?嫂子家里吧!喂喂!别又摁了,明天汇报战果啊!喂,等等——”   然后就被薛澈给摁断了。   林秋水将撇到右边的眼睛收了回来,手下的最后一个盘子也整整齐齐的摆了上去。   朋友。   这个身份也还不错。   林秋水清了清嗓子,转过脸去给他递了杯暖暖的热牛奶,薛澈看着噗嗤一声:“一天喝了十杯热牛奶,你这是要把我给灌死。”   林秋水老脸登时一红,奈何面无表情很久看不出来,其实能做出这些东西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她虽然能做出吃的东西,毕竟生活规律而简单,弄不出什么满汉全席和温馨小家庭来。   不过,眼下这个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她看了看一旁的指针,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去七八个小时了,正正好好八点半。自己也没有车,是不是该打车送他回去呢?   “呃…怎么说呢。”   怎么忽然笨嘴拙舌的,拿出你平时的样子来啊。   她自己攒着眉头想了半天,但是似乎就是拿不出主意来,自顾自的在屋子里走了起来,刚一回头手腕便被轻轻攥住。   林秋水一停住眼睛,薛澈的发丝被分在一旁,柔柔的贴着几滴水汽,浅浅淡淡的声音如干净透彻:“今天我怕是无家可归了。胃可能养娇弱了,疼。”   舌头好像还被酒麻着,有点儿软乎乎的,虽然还是有点儿高冷气质,但是已经让林秋水呢丧失了二十几年的母爱爆棚了!   她感觉浑身热血高涨,不为自己那点儿不明白的小心思,就是这张干净禁欲的小脸儿,她都像跪在脚边做洗脚婢了。   嗓子灼热的厉害,林秋水稳住晃晃荡荡的心淡淡撩了撩一旁的发丝:“我们家有几个干净的房间,都算得上是朋友的客房,你要是不嫌弃就歇一宿吧。那个…换洗的衣服怎么办呢。”   薛澈眼睛泛着柔光,淡淡掀唇:“郑西波会送到对面的街道上,一会儿我下去取就行了。”   林秋水装模作样的捂着嘴吭哧了两声,眼睛斜着往窗户上看:“别,你好好休息,千万别动,我知道他模样呢,一会儿我下去,你就别和我争了。”   她说完话撒丫子就开始下楼,心里慢慢的都是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笑意。   脸红了吧,我果然脸红了吧?   她现在特想给周敏打个电话汇报一下这场惊险刺激的场景,然后和她大谈八十个回合。   过了街有一个恍恍惚惚的T恤男,穿着半短的军绿机车裤,扎着马尾辫子,有些风流俊朗的脸下是细细的胡茬,一半儿扬起的嘴角总是给人有点儿吊的感觉。   他扬了扬手,林秋水便小步跑了过去细细喘息了几口气:“郑先生,多谢你了。”   郑西波老熟人似得拍拍她的肩膀,劲儿不大不小,还有几分老朋友的熟悉,笑容也有点豪爽:“嘿,都是朋友客气嘛呢!我还得感谢你呢,那小子个冰窟窿似得,没人疼爱,自己又全是臭毛病。嘿,你不知道吧,他一天得换一次衣服,去J国交流留下来的臭毛病呗!”   林秋水细细想着,薛澈似乎很喜欢黑衬衫与卡其色外套的搭配,明明看着一样,其实只是颜色相近吗?这个男人似乎比她还要自律…   郑西波估摸是想错了,略微圆软的眼睛打了个哈哈:“哎呀,别告诉我在背后吐槽他,不然又该挂我电话啦!”   林秋水微微笑了笑,主动拍拍对方的手:“还是得谢谢你,刚才…那群人没为难你吧。”   他面上那些笑虽然维持,反而微末的淡了下来一些,但仍旧很是友好:“没什么,哥当初混的时候,齐那那种小混蛋还在他妈肚子里呢。那个郑少爷倒是全程不说话,倒是季魅那女人啊,你是哪里得罪她了呢…”   是啊,她怎么就得罪上季魅大小姐了呢?在郑之言面前差人羞辱她。   郑西波左右松了松僵硬的脖子,打个哈哈似嘲似谑的:“那女人,呵…哎,你别想她啊,他们可没什么关系,就是认识而已!”   装,接着装吧。任你八面玲珑也想不到我也有情报网。   她晓得郑西波也许是好心,便只是微微笑了两声告辞了。   半道上她总是在想郑西波对季魅微妙的态度,那种带着些嘲讽,但是又很无奈,有些疑惑的感觉。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这群人了,包括——在D.C时,她也曾想要哀求却被冷漠对待的郑之言。   林秋水心中冷了冷,按下了手中的键:“郑少爷大晚上打过来,是想要看我死没死么?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比较命硬。”   对面仍旧是那种带着暧昧气息的低低笑声,像大提琴的低音部一样沉着勾人:“别这么带刺儿,毕竟你有护花使者,那位没什么问题吧。”   林秋水摁下了按键,对方像是不死心一般立刻过了短信。   她嘴边骂着,心里又觉得麻烦,在门前却忍不住打开短信。   “我对于她不过是中介商哟,放心,你弄倒她的时候,我同样会看着办的。”   林秋水真想骂街摔手机,这王八蛋是不是特别喜欢看女人互斗的丑态! ☆、破冰的夜   门开了。是薛澈的脸,带着几分小苍白的面色淡淡的将她整个人囫囵个儿的打量个遍,然后拎着那堆衣服就进了屋子。   怎么有种我才是客人的感觉?林秋水神经质的狐疑了半响进了屋,回首发现沙发上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有客人来的样子。   “…谢谢。”   “没什么。不过我刚才将沙发遮帘弄脏了,在隔壁的洗衣机里面放着呢。刚刚切的水果榨的果汁,你今天没吃饭吧,先大概喝些东西,过了八点不太好吃太多营养餐。”   林秋水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在屋中东走西走,修长、俊秀的身条儿,总是带着一些风丝雨丝的水汽浸润在她干枯的世界中,轻盈的脚步也是却足以在她的心中烙下足音。   林秋水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看着这个走路都带着几几丝规律的男人,他倒是不同于郑之言那种总是慵懒随性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素描的调子一样拜访的整整齐齐。   她打开那叠衣衫,是一一件黑色衬衫与黑色的西裤,叠的整整齐齐,倒不像是那个浪荡的郑西波所安排好的。   薛澈坐下来,靠的她好近,浓密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根丝密集,将那杯温温的牛奶直接塞进她手中,淡色的唇一掀一合的漂亮极了:“喝了这个才容易入睡的,早点休息吧,不要熬夜了。”细长的眼尾微微扫了扫一旁的厚厚文件,似乎知道林秋水要加班一般。林秋水淡淡抿了抿嘴唇,心中忽然想到一件事,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要调查季魅的事情吧,如果他知道前女友的案子会怎么想呢?或者说,他知道前女友的事情吗?他感兴趣吗?   林秋水捏了捏杯子,牛奶油滑的热度几乎传到手心来,她清了清嗓子,额头转向一边若有似无的呵出气来:“你和季魅…”   薛澈黑色的瞳一顿,却仍旧是很冷淡的样子,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感情波动:“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同她曾经有过一段感情,现在则是结束了。”   “哦,结束了啊。”结束了好。林秋水心中有种莫名的爽快,怎么看季魅这种职场蜜罐女同薛澈这样的男人都不像是一路,她惊奇的发现,虽然他看起来总是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工作上也很是严肃,但是其实有一颗干净的心。倒不如说,她也喜欢他工作上的严肃,因为她认为自己对于责任感是十分重视的。   她同薛澈尽管只有短短几面,可是自己已经开始不能控制的去想这个人身上所有隐藏起来的一切秘密。   她心中慌慌张张的想着,忽然手腕上就有些凉丝丝的,薛澈的细长手指捉住了她,她总感觉对方似乎在像抚摸一块丝绸一般去触碰她的皮肤,那有些凉意的手指让她屏住了呼吸,随着他的动作而律动。   停下来了。   薛澈低下头,挺拔的鼻梁像一座小山,极完美的骨相还透着那丝水汽:“你很瘦,郑之言没有好好和你吃饭吗?”   林秋水心中一惊,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口中的牛奶变得酸了起来,像是坏掉了一样,如同她急于解释的心,尽管她的脸上仍就是很少的表情:“没有,我同他只是认识罢了。”   薛澈没有继续问下去,林秋水反而有些想入非非了,她此刻倒是想他继续诱拐自己的思维,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澄澈一些,更透明一些。   她想了半天,总得有能继续下去的话题。两个人都太冷漠薄情了,她的内心还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儿,却不知道该不该烧起来,烧到什么程度。他呢?她渐渐在揣测他的想法,明明离着很近,可是却觉得这个人在清醒的时候总会回到剧院时那样冷淡一瞥的表情。   薛澈弯了弯嘴唇,他似乎一直在暗处观察林秋水脸上细微的表情。她也似乎体会到了,仍旧大大方方的给他看:“学美术的人对待人的表情观察的是很细致的,因为他手中的铅笔会根据每一条皱纹通过明暗对比突出光的能感度,也要突出他们心中那种欲隐藏而不像隐藏的东西。”   薛澈站起身来走到画架旁,手自然的拿起铅笔勾勒出一个人脸,瘦瘦的弧度,鼻梁薄薄的,眼睛总像是隔膜一层碎冰似得。林秋水认得,那分明就是自己的脸,那种若有似无的神态,连着嘴角那一丝被掩盖的嘲笑都掌握了完美的角度。   她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嘴角,似乎确实有这样的一丝上扬。   薛澈一旦拿起了画笔,就同她也拿起了新闻笔一般认真,水雾弥漫的眼睛湿润润的,嘴角却很是平缓:“达芬奇的《蒙娜丽莎》透视法被称为薄雾,那是因为人只要生存就需要空气。换句话说,没有空气的人是一具死亡的尸体,抑或是没有生命的木偶。空气阻隔了人与人之间的本来印象,在这样的假想中,我们的眼睛自然会产色明暗度与色彩的变化。”   林秋水站起身来,那副图案只是模糊的一个轮廓,只有嘴角的那丝嘲讽鹤立鸡群,她不禁想起世人对蒙娜丽莎的的揣度,或者说在揣度那丝微笑。   “我一直在想,她的笑容究竟是别有深意,还是仅仅是一个噱头。”   薛澈弯了弯眼睛,似乎有岩泉要从眼中滴落似得:“这也许是商人的想法。在这个任何事物都能用工业化数字来测量的今天,似乎一切的结果都必须有源头,而不是一时的情感波动。”   林秋水哈然一笑:“真是对不起了,总体而讲,我毕竟仍旧是一个庸俗的人。”   薛澈拍拍她的肩头,有些老友般的亲切:“至少你很直率。”   薛澈进了浴室,水生“沙沙”的,那个人的身影也隐隐现着。林秋水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她的双目似乎被钉到了那层灰色的影子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修长的、天然挺直的腰板,骨架均匀肌理漂亮,她似乎可以感到那些细密的水珠划过他的皮肤,干净的顺流而下。他的两边发丝有些长,柔柔的在耳后。   她靠在沙发上闭目,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天知道她竟然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同意初见的那种荷尔蒙吸引,两个人画中那种抽象的、剥离现实的讨论,令她觉得有种轻松的感觉。同郑之言那种心理对抗完全不同,她也许会在薛澈面前紧张,但是完全不需要隐藏自己。   她那些远离俗事的、自闭的、阴暗的一面,在他看来也许只是万千人类的一种表现方式而已。   她伸出手,将那个影子牢牢的攥在手心,然后像小时候看到万花筒一样细细的看着。   门帘忽然拉开,但是林秋水仍旧是那样尴尬的造型。   她的脸上忽然闪现了红色,不自然的红色,两只眼睛开始游弋:“嗯…刚才本来想问问你需不需要帮忙来着…”   薛澈笑了一声,像是冰山初融一样,仍旧是用手指掩住嘴角,那种似是而非的态度很是迷人。   他似乎有意将自己包裹起来,身上一滴水珠都没有,有些雾气蒸腾的人发热,便卷起了裤子上的一角,衣衫却好好的穿在身上,只是微微露出了一些锁骨。   林秋水像带了风似得,整个人便奔到了浴室,气还没有散去,她脱下身上的长衬衫打开花洒,将那水调出一些凉气。   花痴!笨蛋!   她想自己是有些疯狂了,被热气熏得,被这样有些游移的气氛熏的心花怒放了。那是什么疯狂的举动啊,像个□□一样的目光,竟然还要将他的身影锁在手中。   薛澈刚才的目光有些幽深,只是融化在了点点笑意中难以看见罢了。她在猜测,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白痴,对一个闯进家中的陌生男人投注那样的目光,三分好奇三分试探剩下四分则是狂热,疯狂的冲破了她往日的冷漠。   她手下越发的粗暴,几乎快要磨破了皮肤,防水套中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林秋水按下了键,斜着眼睛猜测着门外的身影,却用花洒的声音做障眼法:“敏敏…”   周敏隔着对面静静的听着她的诉苦,似乎知道她这些莫名的小心思,那声笑容来的无比畅快:“真是天降的缘分,管他洗不洗钱,你可得抓住机会,趁现在——赶紧献身吧!”   林秋水大吃一惊,差一点“啊”的喊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呢。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子的人,我并不是三贞九烈啊,只是男女之事要慎重——”“行了行了!还说你不是三贞九烈,现在都是素食爱情,讲究的就是ONE NIGHT的玩儿法。你说说你那老处女思想什么时候能改改,前些日子不是说了吗,这个年纪你已经不需要那层膜去证明什么了,就算你没了它还能再做回来,但是男人错过了,那你可就悲剧了。别说那些废话了,该怎么做不用我提醒,你可不是我后面的屎壳郎,赶紧长大吧乖宝宝!”   “嘟”声特别的长,林秋水的心却很是不安。周敏给出了明显的选择,一个将近三十的老处女不该放弃这样的优质股,而且是她的第一次心动,也许性是促进爱的方式,更是检验爱的方式。   可是她心中始终过不去,真正的爱不该是如此随便的,因为一时冲动的□□而图一时爽快,并不符合她的理性范畴。   她开始为难起来,外面的人却好像有些动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画画很累所以最近时间很少,工作也很累所以时间更少,但是我还没忘了我的女主角,继续自虐中 ☆、灵与肉   林秋水喘息着,隔着电话后的几秒令她的肾上腺激素激增,那一身的热闹水汽随着花洒“砰砰”直接升了起来。   要尝试?还是不要尝试?   她想着自己那些孤独的夜色中,一杯普通的红酒伴随着老电影的声音,或者是嫌弃他们影响工作直接伴随着工作中敲打键盘的声音入睡的日日夜夜。万万没有想到,在临近三十岁的人生中,她会有这样一种突破性的尝试。   对一个男人感兴趣,将一个男人弄回家中,甚至突破性的想要突破性的层面。   我厌倦了贞洁又郁闷的日子,又没有勇气过堕落的生活。西蒙娜·德·波伏娃对于“她们”这样的女人往往是具有一针见血的剖析。   可惜这样如珍珠一般一闪而过的名言无法抹消西蒙娜对于性的另类开放。   中国女人始终在灵肉合一的问题上自我纠结与厌弃。   门外薛澈的影子越来越近,林秋水心中的挑动更加迅速。   假设薛澈提出了“那方面”的请求,她想她甚至会对这样的男人有点鄙夷,因为那是欲望主义者;可是假如他又抱有一如既往的冷淡,她又会略觉失望。   林秋水狠狠攥着拳头,她硬生生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哗”的一下像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   是郑之言的短信,那简短的、微带着戏谑性的裁判与调侃:“别给自己加太多戏,怕你受伤。”   她简直要怀疑郑之言在她的家中安上了猫眼儿,他对于她生活节奏的干预总是恰到好处又隐隐能霍开一个口子。   林秋水有些楞然。   不要给自己加太多的戏。   她真的、是不是有些意淫过分了?   “想告诉你一声,今天晚上有些冷气,出来的时候多穿一些。”薛澈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些夜晚的微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哈哈……   林秋水真觉得自己可笑的够呛,果真是她给自己加了太多的戏啊。她这次是真的钻到了水龙头下,嘲笑着自己的一切。   她擦擦身体便打开门,今天的夜晚果然有几分寒气,大概她的下半夜也要吹着凉风度过了。   对,就是吹着凉风。每当她自己的头脑不太清晰的时候,她总会这样子自虐,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没有必要善待你。   林秋水坐在沙发上,将自己的身体紧紧窝在一起,心中则是无声无息的叹口气,她并非完全不决断之人,可是的确不适合谈恋爱。其实这哪算什么谈恋爱,如果按照周敏的说话,那岂不是和约炮无异么。   “别在那儿想了,想的脑子疼。你也是思想包袱重的很。”   林秋水眼睛一瞪回了头,便看到薛澈站在一旁,头上的水汽慢慢消散了,只剩下几丝濡湿在耳边,唇色润润的,从那漂亮的嘴唇里说出的就是这些如冷淡叹息的话语。   她感觉自己的嘴有些酸,轻轻的在一旁让出了一个位置,停了几秒便打破了沉默:“还没睡啊。”   薛澈顺势坐在一旁,她刚要再让几步,浴衣上的衬衫口立刻被那纤细的手指勾了上去。这略带亲昵的举动令林秋水微微吃惊,当然她暂时保持了沉默。   薛澈的眼睛闭上在沙发上微微靠着,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的眉毛整洁纤细,睫毛长的不可思议。   林秋水忽然就松了口气,呆呆的望着那黑成一团却反出白光的天花板发呆:“我可真是傻…”   “可不是傻,脑袋有时候还挺呆滞的。”林秋水眼睛有些愠怒的回头看着一脸淡淡的薛澈,仍然是那样好看的脸,可是总有些冷制吐槽的感觉。   “你啊,就是想没用的事情想多的。”那双黑色磁一样的眼睛,总是透着酝酿的水汽,此刻却显得很是清晰。   林秋水老脸一红,手下摸了摸脸,她刚才是不是刚才表达的太过明显了,总有一种中年老女人急色的感觉。其实真的不是如此,她心中有些惆怅,像是外面那多偷偷漏到月亮外的云彩一样。大概是因为自己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表达,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谁让对方不是那种骚情外露的人呢。   两个人对着月色坐着,没有人想要开口,似乎彼此间的心思总是很隐晦漂泊不明的。   “其实我这个人挺无聊的,我自己也知道。不过…”薛澈站起身来,半夜的月亮升的高高的,一片柔光倾泻在他的身上。林秋水看着就有些楞出神,她想起来了,起初看到对方,她也是将对方当做一个完美的艺术符号一样。薛澈拥有不同于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与魔幻现实主义的滞后与古朴,他的周身是一种干净的冷,如同艺术家笔下完美的素描线条。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孤独主义者,所以对这些物哀之美与突兀的符号深深沉迷。   薛澈回头一笑,眼角的水汽飘散开:“有些事情不能等着女孩子说,尤其是那种宁愿将自己锁在小世界中也不愿意伸出爪子的猫咪。”   林秋水嘴巴张了张,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她会错意了?她看着月下的薛澈慢慢的走近,觉得这一切浪漫的不可思议,好像蒙太奇的画面一块一块拼接起来,最终拼成了薛澈的影子。   他的脸渐渐靠近,但是却为他们留下了应有的空间,就应该是薛澈这个人一样,总是会为自己与别人留有余地。   林秋水的呼吸很急促,她的嗓子有些干燥的硬挺着:“那么就等着你来开口。”   薛澈唇角轻轻一弯,却带着某种暴风雨般的气势:“我想我对你很感兴趣,请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完了。   林秋水心中想到,她的头脑一瞬间变得很是冷静与理性。也就是说,薛澈很敏感的感觉到了她的欲望,但是却为她留了面子与余地,同样的,他们的关系可以更进一步。   她一瞬间将自己装模作样的晚娘脸拿了出来,未成想薛澈似乎也不点破,只是好脾气的笑笑。别给我再放肆的机会啊!林秋水心中嚎啕大叫,她现在像是一只麻爪的猫,瞬间身体泄了气一般。   无言似乎是最好的回复,一只在想着怎么更进一步的林秋水反而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身旁坐着的男人,像是完成了一件艺术作品般,坐在沙发上闭上了双目,细长的眼尾是轻薄上挑的。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指尖碰上那有些凉意的唇,真的像自己所想的一样呢,凉、平薄的唇角。   周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林秋水呆滞了三秒才觉得满脸烧的厉害,她、这不是变态吗!   一直觉得很多女人耽于男色是愚蠢的,原来真的有这样的男人天生就是大写的艺术啊。   林秋水看着那轻轻睡去的男人,却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她抬抬头看看马上要升起来的太阳,隐约觉得这是一种荒谬又茫然的情况。现在的问题是,她撩了半天,其实真的不知道怎么谈恋爱啊!   第二天薛澈将将醒来,便看到面前眼球龇咧的女人,那张总是单薄的,有种古典薄气的脸庞怎么也看不出来这种有些狰狞的感觉。偏偏那张脸平日看来是没表情惯了,结果一塌下来像是泄了气一般。   薛澈手指戳了戳对方的肩膀,林秋水立刻像是受惊的动物一样瞪圆了眼睛。她现在满脑袋都是周敏以前告诉过她的:“套路套路、都是套路!”她是恋爱生手堪比蜗牛,尤其已经过了青春期荷尔蒙激增的年纪,所以对这些新鲜刺激的体验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手臂上忽然搭上了一只凉凉的手,林秋水瞪大了眼睛,感觉薛澈的手轻轻的在她的手臂上抚着,并非那种肉麻到极致的轻薄,而是慢慢的安慰。林秋水本是一直拒绝任何陌生人的亲近,可是薛澈这样看着有些冷冰的人,带来的安慰却很是有几分舒缓的。林秋水口中咬了咬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薛澈轻轻笑了一声,还顺手拍了拍她的头。这顺毛儿的动作让林秋水一阵心颤,怎么他还把自己当成小狗儿了不成?薛澈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却又不显得多么轻佻,然后半点思考余地没给她留,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的就走到厨房开始烧饭。   林秋水看着他的背影就开始出神,自从遇到了薛澈之后,她总是一愣一愣的,有时候总感觉和这个人相遇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她和薛澈的职业都是那种靠着灵思吃饭的,他们的工作时间甚至都是弹性化的。即便如此,林秋水没有想到,打了三十年光棍儿的她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没有一丝尘火味儿的灶台旁多了一个漂亮的男人,对方干净的手指本应该活跃在画板上,此时却锅碗瓢盆儿的摆弄着。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难得的男人。他站在那里,手指轻盈…   林秋水忍无可忍的夸不下去了,灶台上叮叮当当的东西真的让人忍受不了,哗啦一下子全倒了。   薛澈回过头来,冷淡的脸颇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想仍旧板着个脸,倒是更有些耐人寻味的反差。   嘿、嘿。   林秋水心中生出一种恶趣味来。原来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薛公子也有这样的一面,还耍帅一副锅碗瓢盆儿相呢。   薛澈轻轻遮住嘴咳嗽了两声,漂亮的眼睛轻轻飘了一边:“不好意思,很久不做了。”   林秋水轻轻笑了一声:“没关系,伪装什么嘛,做你自己就好了。”他这样教育她,那么她也原封不动的还回去好了。   两人眼对眼的,看到彼此都是有些狼狈的样子,倒是笑开了。   装来装去,结果都露馅了嘛。   林秋水拉着他的手露出了一点微笑:“虽然我做的东西只是勉强能吃,不过我们可以一起来。”   薛澈又露出了那种笑意,手指轻轻的遮住,一派清风景象。    ☆、他/她/他   晨光初现,林秋水懒懒的窝在沙发上。   “林秋水,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我都要结婚了,你也不来见见客。我说,你神隐了啊,季魅的案子也不见得你去跟了!”   林秋水看着手上的糖果色指甲油闪闪润润的,口气有些清扬的淡笑:“最近…和薛澈在一起出去走了走,原谅我吧。”   周敏隔着电话好像气都要被抽走了,说话都磕磕巴巴断断续续的:“不是吧,你真的、你那天真的上垒了不成?我去!我去啊!那天我真的只是想要逗你玩儿,结果你大脑缺弦了!我的天哪,你真的迷上他了,万年老处女都要投降了?”   林秋水足足感到了周敏那一头神经质一般癫狂的自言自语,哼笑了一声:“好啊你周敏,当天我那么狼狈居然胆敢套路我。”   周敏神神道道的嘿嘿两声:“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上没上垒啊!”   林秋水微微张开的嘴轻轻勾出弯月的弧度:“你啊…自己猜好了。”   “秋水、林秋水!哎,别撂电话啊!”   林秋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淡蓝色的牛仔衫,清浅的大学岁月似乎又回来了一样。她换上了束缚的运动鞋随意的便下了楼,离那个修长的身影越来越近。   他给人的感觉变得舒服了。卡其色的衣裤,干干净净的,周遭走过的青春少女对着他指指点点,他仍旧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如果是几个月前,她大概也是如是的样子吧,看着薛澈那近似于完全洁癖强迫症的脸而默默臆想。薛澈的发丝很细,和她的冰丝是不同的细致,像是素描的调子一般清晰的排列出来。   薛澈眼睛一转,对着她轻轻摆了摆手,然后她收获了无数少女怨恨羡慕的目光。人生三十年,这种体验可真是第一次啊。她顶着暴风雨的眼神飞速前进,面无表情的搭上了薛澈的肩膀,就差憋着笑意了:“你看看周围,眼睛都恨死我了都。”   薛澈的手轻轻碰着她的手臂,他并不牵她的手,但是却一直轻轻的带着她的肩膀。“今天我们去威斯曼博物馆,那里新到了一批欧美国家的复刻文物,同时也有你感兴趣的情报学资料。”   薛澈的声音如清泉,有些凉,但是也是不急不缓的清泉般,他的声音是那种很容易流入新田的声音,能让她在浮躁的世界中听到不同的声音。   威斯曼博物馆是在德国森根堡自然博物馆影响下创办起来的,虽然本家是搞动植物标本和古生物的,但是流入本国市场后迅速资本化,很多上层富豪也开始搞起了稀缺贵物投资,顺便也砸了大钱将威斯曼做大了。   林秋水本来心情不错,但是她昨天做了功课,方知道这个博物馆中仍有老不死的华氏在。也就是…郑之言。她心中仍然不愿意想到这个名字,好像下意识的将它遗忘了几千年风干成了化石一样。   她将心中的阴郁隐去,面上仍旧是一派云淡风轻。和薛澈这样相处的日子也有半个月了,不得不说,两个人话不多、动作点到即止。但是她不想在滑稽的伪装什么,薛澈也仍旧是一派真·绅士的文雅有礼,他们两个似乎有着某种精神上的共通之处,他们的生活方式都很简单,或者说都比较精准专一,也因此两个人感觉都很轻松。   林秋水想着想着,一抬眼便看到薛澈那双含着雾气的漂亮眼睛细细看她,带着些夏日的凉爽,淡淡的唇细微隐藏的似乎笑了一下。那样的笑意正如他这个人一样,如清风过水不留痕迹,可她却很喜欢。   他的手细长带着凉意,像是抚摸孩子一样轻轻的拍在她的肩头,像是示意她不要动。林秋水有点懵,一个闪神已经被摄入了手机的镜头。她心中泛着些清波,想笑又觉得有些甜意:“偷拍?”   “是明目张胆的拍。”薛澈将手机放进衣袖中,明明拍了倒是不让她看到,弄得她心中怪痒痒的,总觉得刚才那一瞬间有点儿傻。她想了几秒便抢身过去一笑:“不成,你得给我看看。   ”   薛澈又露出那样的习惯,带笑不笑的,手指半张半合的遮挡在嘴唇前,那种犹抱琵琶却清浅的笑意总是挠的林秋水心痒痒。他并不是一个幽默的男人,但是他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有时这样的动作干净的让人不敢亵渎。   林秋水被那样的笑意击穿了,她连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被拉着手一路磕磕绊绊的走。他们的手以往总是有意无意的触碰,像是两个人在互相试探一样,这次她是真的握住了他的手,凉、薄、细长骨感,这是她心中应该属于艺术家的双手。   她心中像是着了魔似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薛澈正在前面走着,微微一顿便毫无滞涩的继续前行,林秋水敏感的看到他的唇角一弯。她心中的认知在膨胀,也就是说他并不反感吗…   威斯曼的装修风格颇为德式建筑风格,Z国虽然高楼大厦耸然于街道两旁,但是这种拱卷式的罗曼风格仍旧很是突出的,砖片厚重而且窗口窄小,从外面看来还以为是复制的罗曼教堂。林秋水心中不知道是赞叹还是无奈,这种非古典也非巴洛克的风格让她觉得沉重。   薛澈像带小孩儿一样轻轻拉着她的手进了屋中,落地花窗下的阳光给这个古堡式的大房子带来几点星辉。   林秋水一进来就开始发愣。这个搞投资的人真是异想天开了,屋中的作品都是她颇感兴趣的文艺复兴复刻品,还有那位有名的Mark·Jones,所谓超级大赝品家。   林秋水装模作样的拿出平面眼睛戴上,一副教导主任的样子,一旁薛澈被那种硬装的严肃样子逗到了,戳着她那个装模作样的小眼镜框气息轻轻的:“怎么,你这是哪儿弄出来的?搞得跟马上就要下地采访了似的。”林秋水跟那个小学时代禁欲的教务处主任似得摸摸下巴,脑袋一歪示意他看看一旁慕名而来的艺术人士们:“你瞧瞧吧,我虽然脸冷,但是还没你冷,为了配合你的气场,我不得找点什么遮一遮吗。”薛澈许是气笑,手指轻轻的蹭了蹭她的脸颊,蹭的她心肝儿颤了一下,对方倒是不疾不徐的又是那副冷淡淡的样子。她转眼一看,原来是那群搞投资的过来了,怪不得他一瞬间又是平日那副不爱搭理人的模样。   林秋水在旁边很好的扮演了一个冷面门神的效果,这一男一女加起来释放的冷气赶上天然空调了,结果博物馆一副六月寒的模样。   薛澈被一群人堵了上去,他只要一个眼光,林秋水就会意了。他知道她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便要自己自由活动了。林秋水伸了伸懒腰随便的转悠转悠,不得不感叹威斯曼作为一个中介场所的野心,波士顿美术馆的《历代帝王图》《捣练图》《雪山萧寺图》《文姬归汉图》残册,这些稀缺的精品是很难见得的。这次除了复刻版本外,尚有几个珍贵的原版高高立在其中。   “怎么,一个人无聊的很呐。”林秋水散淡的眉毛轻轻动动,她距离这个声音太久,但是心中却总有这个人的痕迹。她哼笑了一声,低着头看看自己运动鞋下的瓷砖被自己蹭出了痕迹。   她目光就在地下那个小圈圈里面转着,偏偏这个人和不信邪一样,一双复古色的皮鞋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林秋水指尖框了框自己的眼睛,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他果然还是那副样子,斯文败类,带着眼镜,掩盖住心里那种冷漠的一面。那双唇同样是笑着,可是不同于薛澈冰雪微绽的春意,仍旧是像精确复刻的虚拟弧度一般。   林秋水将落下的发丝塞到耳朵后,持续冷着脸像个机器人一样横直的走着。郑之言嘴唇勾了勾,还挺自觉的充当起了讲解员:“大约一百年前大英博物馆曾藏有绝代名画《女史箴图》,但是当年采用了日本的日式折屏手法,用生硬的方式将原图整整割裂成四块,导致了原作在封存几十年后已经出现了裂痕。当年我国的博物体系尚未交流于欧美,现今情况则大不相同。》《女史箴图》当年由杉崎秀明和漆原木虫复刻了100份木板艺术品,今次展览的为其中一块…”   林秋水忍无可忍的回头,眼镜片的蓝光冷冰冰的闪着:“郑少爷还真是高品位高要求,凡是苏海有头有脸的地方总是少不了有您坐镇呐。”   郑之言嘴唇轻轻动了动:“哟,舍得回头看我啦。我这算是班门弄斧,毕竟林小姐是人文学院毕业,同样对考古很有研究嘛。”   林秋水转过脸去,心中便会出现当时在酒吧中被围攻的景象,她就像是不小心闯入一个上流圈子的猎物一般,等着为那些公子小姐取笑,她那时常痉挛的胃更是恐惧的急剧收缩。而这个人就在季魅身旁,嘴角平缓眼神平静,丝毫没有帮助她的意思。   如果没有薛澈…   林秋水看着一旁流动的人群心生怨气。如果没有薛澈,她的胃一定会喝死在里面。   她想了一想便立刻加快步伐,势必要甩掉身后的人。    ☆、意外的提醒   林秋水越想越生气,但是她长年处在一种自虐与自我封闭的状态,因此她愤怒时候却往往都是出奇的冷静与冷漠。一如现在她思考了自己的境地,对付郑之言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限的放置,直到最后两人双双厌烦为好。   林秋水皱皱眉头,脚步虚浮的飞快小步走,她快慢也罢,后面却不紧不慢的跟上来,悠游从容,好似在平静的享受下午茶一般。她几乎能想到他的表情,那种总是不紧不慢的从容的笑意与冰冷镜片后实则平静幽深的眼睛。   林秋水停住了,她实在没有办法将自己从面前的那副画上移开眼睛。   夏夜中漆黑的月色,黑白分明的小屋中是一双男女的背影,朦朦胧胧的很不真切,但是那半夜高升的月带来一层冷魅神秘的月光,将这对男女的内心完全闭塞,他们看起来在一种相互试探却友好的幻境中生存着。林秋水感到了一种情景再现的熟悉感,这画上的一切分明是她同薛澈关系最复杂的那天,两个人各有心思,当然,她大概是被猜的比较透彻的乙方。   右下角的华文字体是:《夜》——格式塔。   她的世界静止了几秒,虽然被后方那种讨厌的笑声所打断。   郑之言挡住了她,她仅仅能盯住右下角的那个花体英文,那大概是薛澈自己的手笔,像是砖块根据细密文理沉稳画出来的一样。   郑之言的脸极其迅速的靠的很快,他的眼角从那个字母上收回目光,两个人的冰蓝眼镜片相对着:“你似乎沉溺其中啊,说实话,我的心里不太开心呢。”   他的脸凑得很近,细长的睫毛几乎要突破玻璃镜片扎进她的皮肤,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太深太冷静,让她始终喜欢不起来:“你对薛澈的接受度太快了,真是令人不高兴呢。”   啊!林秋水心中讪笑,原来是为了这个,大概他觉得他并没有完全征服的女人竟然是输给了薛澈这样一个画画儿的,所以他觉得羞耻吗?他认为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只有他这种学习欧文费雪方程式的投资人才能用金钱与权力控制所有人吗?林秋水也许还有一些不为五斗米折腰的虚伪文人气质,所以她厌恶这种冰冷的权钱主义,更讨厌这些高高在上的人。   她轻轻呵笑两声,连她自己都觉得讽刺,于是顺便掉头便走。薛澈带笑的冷静眼眸离得似乎很远,背后的笑意浓重的像是某种武器爆炸前的预言:“你真的了解他吗?小心、导火索总有一天被打开…”   莫名其妙。   可是林秋水随即走到角落,心中忽然狂躁起来。郑之言所说的每句话看起来都是玩世不恭的调笑,却每每应验,她深信他不过是将那些真理用花花大少的方式表达出来。   她转过头看看一旁的薛澈,他仍旧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眼中几乎毫无这些人的踪影。格式塔一向孤僻冷傲,这是艺术节人所共知的,但是他们仍然要尊重他的地位。   她本该欣赏这些抛却世俗的东西,心中的噪气却渐渐如门外乱哄哄的夏蝉一样飞个不停。   郑之言说的导火索,到底会是什么呢?   这本来大好的心情,因为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令人不安,林秋水忍不住转过头去,正好撞上郑之言那斯文禽兽的眼睛,他似乎长年戴着蓝光眼镜,连带着眼睛都渡上了那一抹沉郁的蓝色。他手上拿着高脚杯,似笑非笑的唇像是在有礼的回应着一旁的人,一双眼睛却微微向上勾起了笑意,直直的侵略进林秋水的眼中。   郑之言这个人总是这样,他看着不是那么高调,但是却有能够很容易影响到别人的判断力。林秋水心里发慌,源于郑之言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无兑现的。   她手下紧紧的攥了起来,恰好薛澈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怎么了?怎么一脸紧张的。”林秋水连忙敛平了眉毛,嘴角下淡声发笑:“没,那边可以了么。”   薛澈看了她半响没应声,林秋水此时的表情太值得玩味了,那种说不清的焦灼感是遮盖不了的。   他直接捉住对方的手指了指一旁的画儿。林秋水看了看刚才自己停着观赏的《夜》,那果然是他的作品。她疑惑的抬起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薛澈细长的指尖指了指自己的红唇,她眼睛不眨的看着对方那淡色泛红的唇一点一点的动着:“我、和、你。”他的表情很淡,似乎在家门外怎的难以看到他情感有波澜起伏的一面,但是那种有些…献媚的神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林秋水停着细细看了半响,她方才发现二人总是如此,话少的很,大多数时候是在用表情对峙着,好像老夫老妻般用眼神测量对方的深度。   电光火石间林秋岁已经给他回了个信号。   ——你今天来这儿专门让我看这幅画的吧。   ——嗯,你知道就好。   林秋水心里面“噗噗”的总感觉要开花儿,其实她不太喜欢那画里太过朦胧的意向,让两个人的未来看起来模糊不清。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眼下她和他的交流很成功了。   成功的…令她感到一种开心的愉悦。看似高冷孤僻,但是对该认真处理的事情意外的直接洒脱,她认为这样的人不该值得怀疑。   她整个身体靠在栏杆旁边,一瞬间轻声笑,她的眼角斜斜看了一眼郑之言,对方似乎视而不见的样子。   林秋水心中想,不必多想了,薛澈这个人,不会有问题的。   薛澈看她忽然绽开温婉的笑意,嘴角的冷淡也化了化:“来的很值得吧。”   林秋水黑白分明的瞳子认真的盯着他看:“值得、很值得。”   二人从展览馆中出来就漫无目的的走着,林秋水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设定什么目的地,只是把每一分一秒当做流浪的方向。现代人的情感生活很疲倦,都在忙着虚伪,当然他们的工作更疲倦,她可以预想的是郑之言作为一个操盘手坐在工作桌前的样子,大概是这类人的极致吧。   林秋水回过神来感受着薛澈的掌心温度,告诫自己不要再想那个男人的事情了。   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一样,紧紧出来后就不必分离了,他们气息靠的很近,一路上遇到的都是蹦蹦跳跳的孩子,在公园练剑打太极的老人、还有一些画写生画的大学生。   薛澈忽然停住身,林秋水的眼神越过栏杆,从他的视角下看到了一个在湖边做素描的年轻学生,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两眼专注的看着面前的静物作画。   她看着薛澈向来有些疏离的眼神微微波动:“从前去欧洲与隔壁日本留学时,我大概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   林秋水想起了从小自己对绘画那种没由来的热爱,心中有些叹息:“你晓得吗,人家总以为这些画画的人每日穿的十公分的高跟鞋,像个维纳斯女神一样拿腔作调的凹造型。”   薛澈眯着眼睛动动眼皮:“他们是不知道有时候写生一个月不洗澡吗?或者是不晓得在看人物裸体的时候那种恶心的感觉?就算你心中不觉得美,还要刺破他们的灵魂,因为描绘形状同样是艺术的一种任务。”   林秋水小声哈哈笑了出来,指着那个男孩子:“怎么,看着他怀念起来以前的样子了?”   薛澈眼睛淡淡的垂的很低:“大概是留恋吧。”   留恋什么呢?林秋水其实能懂得这样的情感,天下的情都是相通的,尤其是有一种人会尤其敏感。春天吐个蕊他们觉得春来了万物复苏,又觉得医院里面的死人死的可惜;夏天看到游人如织三三两两的拍着照,还有那饥咽糟糠的人;秋天正好感怀红叶;冬天觉得雪落苍凉。人家总要说这样的人矫情,现在是电子化社会,一切以指数为主,这样难免让人觉得是和法制与社会公德脱节,然后过分陷入个人感情的误区,末了还要呸上一句“矫情”。   她忽然顿下脚步,那么她对薛澈感兴趣,也是因为两人这种敏感吗?感情洁癖、道德洁癖、心思细腻、自我、孤僻,总有一种不想要完全融入这个社会的感觉。   薛澈像是感觉到她的心跳一般,忽然将她整个人带进怀中,她下意识将耳朵移到薛澈的心脏附近去,那里只有微弱的心跳声。薛澈的隔膜即使在身体上依旧会产生反应,显示出一种隔离世界的态度。突然间神经质的作风,大概这一点两个人也很像吧。   夜晚的时候二人总有些绵长的念想,双方都没有说什么分离的话,雨来的很快,两个人在清凉的雨中似乎又来了些活力,嘻嘻哈哈气声喘息的来到绿岛咖啡厅。今天的绿岛终于难得清静了起来,两个人都有些狼狈,小包间颜色暗暗的,复古风格的花灯光悠悠转着打下了光彩,衬得两个人有些异样的魔魅。两人的发丝都是湿润的,皮肤缠绵着水汽,林秋水恍惚间觉得自己着了魔了,想是突然被黄梅雨酿出的美酒醉了心神,直接向着那两片唇咬去。他们干净漂亮又有些薄情,看上去好看极了,想是单薄的壁画诱人。   他的气息太过干净,又像被雨水洗涤的失去任何污浊气息,两个人的味道都很单薄清爽,混在一起却有些不明所以。林秋水刚咬上那唇,眼睛还慢半拍儿的睁着,可是她不像闭眼了,她心里只是划过周敏的那句话:“接吻要闭眼睛…”此时却完全不奏效了,薛澈的眼睛没了往日的雾气,实在是黑白分明。他的眼睛不闭着,反而点漆似得盯着她,两个人诡异的睁着眼睛,嘴下却镍着彼此的气息。他们之间是浅尝辄止的互动着,时而林秋水却又疯癫的主动攻击对方。   我他妈真是疯了。   林秋水从来没觉得她这么放荡过,可是心中隐隐升起一种神奇的满足感,周身的毛孔似乎都被熏蒸的热气打开了。   她忽然加重牙齿,嘴边便吃到了一股铁锈味儿,奇异的是,看到薛澈那泛着苍白的唇被咬出血色了,她竟然有一种满足感与兴奋。两个人嘴角轻轻相贴,粗声的缓着气。他们的眼睛仍然明亮的睁开相交,小小的火焰在燃烧。林秋水觉得两个人可能都有病,一反常态盯着对方亲吻,总有中想要刺到对方皮肉中的欲望去。   薛澈缓过来的速度很快,他的脸颊冰凉凉的贴到林秋水的面颊旁,在她的耳边轻轻的笑了一声,痒得她的耳垂儿直打颤:“交往吧。”   交往吧。   林秋水听了这话,不可思议的转过头去,薛澈笑着,伸出手温柔的抚摸她的额头:“喜欢你,交往吧。”   她的睫毛颤动,心里也跟着颤动,轻轻的“嗯”了一声。    ☆、喜欢与爱   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进展的如此之快。   林秋水坐在瑜伽垫上随着朝阳的升起吐纳着呼吸,她细细想着自己这疯狂的一个月。从看到薛澈那个男人开始,到和他偶然产生的交集,然后两个人忽然就步入了正规。她一向是个有些理性的人,薛澈这个人对她来说更像是一个意象化的符号,其实她甚至都对他不完全了解。可是那又如何呢?周敏说的对,她没有财色,年纪也不小了,即便是被骗还能骗什么呢。但是她却无法放过这忽然而来的□□与探索欲求。越同薛澈接触,她便觉得上天在眷顾她。   林秋水睁开了眼睛,略略变得清明了一些。这一段时间她实在是太过沉迷了,对于季魅的洗钱案子甚至都不怎么在意。在这个期间,季魅忽然低调了许多,很少出现在那些大型的场合,同样的,她的各种传言也甚嚣尘上,但是却没有实锤。她曾经问过叶著大老板,人家确实嘴里说着不着急,但是林秋水还是有这些基本敏感的,她能感到老板有些咬牙切齿。据她所知,季魅和隔壁《华商报》曾经签订专栏因而拒绝了《先驱报》。她了解叶著这个人,他虽然是作者起家,本质上却是文化商人,也就是商人,他对于好恶的标注一向都是功利性的,自然也看不得季魅嚣张。   不过林秋水倒是没有想到,季魅此时出事了,连《华商报》都要继续踩上一脚。   任何媒体都是被人操纵的工具,她心中甚至恶趣味的想着,季魅这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故意要整她也说不定。她再一次想起了那个倔强但是敏感的女人,叶紫芝的眼睛跳进她的脑海,她是那么倔强,犹带着些嘲讽意味。大概周敏能够理解叶紫芝的想法,大多数女人都会嫉妒季魅这样所谓“不劳而获”的女孩子,一颦一笑就能够让世家公子和商业巨额投注巨资,更何况她也是个很难缠的女人,甚至还有着女人最烟火气的傲慢与虚荣。   看来叶紫芝必定要趁季魅跌落谷底的时候不停施压。这段时间内,她偶尔会给林秋水传递新的资料,都是洗钱案的最新进展。   其实作为记者绝对不能有私人感情加上偏听偏信,也绝对不要预设立场。现在医闹教学闹吵得这么热,别看网上的键盘侠义愤填膺的,实际上他们很大程度也被掩盖的错误信息所诱导。当然即便有真实的证据“哐”一声砸下来,大家也会掩耳盗铃装着没听到的样子。   林秋水心中一直有一杆秤,她的社会责任感几乎是不可取缔的。无论现实有多么残酷,以及她后来转入文化版之后的冷眼旁观,但是正如郑之言抓住了她的这个弱点一样。只要牵扯上这样的事情,她仍旧没法背叛自己的责任感。   她带上平光镜挡住了冷漠的电脑蓝光,眼睛上翻着洗钱案的新进展。看来叶紫芝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也许上次两人见面的时候她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想要从中蹭热度的小人,那也无妨。她并不能够掌握太多的一手资料,应该做的则是抽丝剥茧,从叶灵芝给出的有限资料中判断正误。   叶灵芝看起来是那种一眼看去傲气固执的女孩子,她说自己没有参与这次洗钱,大概是真的没有。但是谁知道呢?做公关的女孩子们三头六臂、个个舌灿莲花,她说的是这次“没有”,不代表她就从来没参加过洗钱的活动。   现在所显示的资料来看,的确莎西好像是一个专业的洗钱公司,只不过他们美其名曰是专门的APP开发公司,而且手头竟然真的有几个出名的线上APP,但是据叶紫芝说,洗钱数额远远高于正常盈利,因为这些APP是小众的,所以并不怎么吸引人。大概是这次洗钱后被对手发现了,结果上层压不住了,因此要选择一个替死鬼。季魅作为一个利益共享者变成了承受风险最大的人,毕竟她也是上层食物链的最低端。与此同时,季魅也同几位老板心有灵犀的求了个情,大概是想将脏水泼在叶紫芝身上。   “她想得美。”网页的最后是初号的火红大字,林秋水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叶紫芝的恨意。   这些是一手资料。林秋水点燃了细细的女式烟,悠悠的想着。她只是一点一点的将尾巴透露出去,如果能拽出来莎西的老总们更好。现在叶紫芝爆出了另一个洗钱案混淆视听,那么自己只需要坐下来静静等着事件发酵,在关键的时刻再抛出重磅□□。   我这是怎么了…   林秋水在烟熏火绕中摸了摸自己凉凉的脸,她忽然感觉心里某个部位出现了变化。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深入一线顽强采访,而不会在这里想着怎么坐收渔翁之利。   一定是他。   她的脑海中瞬间出现了郑之言的面庞,难道自己在和他相处的时间中,被对方那种绸缪算计的心思影响到了?她一动不动的坐在一旁,手里的烟蒂都快要烧到手了才感到这份灼热。林秋水皱着眉毛轻轻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她第一时间就想着和周敏联系,对方倒是快,来如风如闪电一般。   她进了门就笑嘻嘻的酒红色的短发长了一些,脸蛋儿也瘦了不少,皮肤还有些黑黑的:“好啊,以为你见色忘友,想不到还记得我呢。”周敏左手右手买来一堆啤酒,二人二话没说打开就开始喝。蝉声鸣噪着,林秋水清冷的声音缓缓流淌着,三三两两的讲着这些天的故事。   周敏听得脸色变幻,不时露出淡淡的笑意,也许是苦涩、感叹、惋惜。   屋子静了起来,周敏灌了一口冰啤酒开口吐槽:“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简直就是你的写照嘛。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郑之言说的是什么意思。”   林秋水一向认为周敏是个敏感的人,所以她想要有倾诉的欲望。同样的,周敏也许会不时攀附郑之言,但是她会把握好恰当的尺度。   周敏的脸色很不好,她的眼角有些微妙的细纹,也许那是没有掩盖住的忧愁:“郑之言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而且他很喜欢那种先知的角色,看着人慢慢堕落,给他们适当的判断与定义。”   这话说到了林秋水心坎儿里头了。   周敏叹息一声:“我相信他之所以将季魅这个案子整到你身上肯定是有用意的,估计是你一直对他暧昧不明,所以他还有进攻的欲望,他们这些人每天无趣都是在算计这个的。不过…”林秋水看她似乎想隐藏什么的样子,自然也没跟着问,只是觉得她的眉头有些阴郁,不晓得是什么事情。   林秋水碰了碰她的啤酒罐,难得笑得很爽朗:“别想那么多了,你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这个伴娘忙完这个案子就要帮着忙呢!”她想了想记忆中的人影,顺口补了一句:“也许还带着他——”   周敏眼睛一亮,嘴角轻声嘟囔着:“既然你这么看好他,我也就不说了…”后面的话嘟嘟囔囔的林秋水自动忽略了,两个老朋友喝的大嘴淋漓。周敏瘫在一旁醉了似得闭着眼睛喃喃:“结婚结婚,可是我总觉得,他的什么我都抓不到手中。老实说这样不平衡,彼此间互相有把柄才能活的快意,你也要想想,别单纯的相信谁,彼此间要互相有把柄才活的轻松,这样就互不相欠了…”   林秋水不禁轻声叹息,她果然还是因为几次爱情产生了膈膜,恐怕周敏现在自己也不知道她心中结婚的价值高低了吧。   林秋水并没有关注他们所劝诫的话,她出了同薛澈出去,便是关注了季魅的案子。在七月头,她造访了薛澈的家。   他的家中很是干净,如林秋水想的一样,没有设计师与普通艺术家的那种凌乱,颜料什么的堆得满地都是,那种应该搭配的是JAMES一样的人,手中的笔像是俄狄浦斯的神光一样就能灵光展现创作。薛澈是那种非常有规律的人,包括他在工作中的每一个环节。所以他的燃料没有染上尘埃,而是用完后整齐的摆放在画室中。   林秋水有些小小的兴奋,薛澈看着她难得和个小女孩儿似得,有些兜不住的,虽然人还静静站着,但是整个人的身体总是跃跃欲试的。   他摸了摸她的肩膀笑笑:“怎么了。”林秋水感觉嘴角有些发甜,她总是回忆起小时候那些绮丽的梦想:“我小时候是真的想学画画,真的,我是那种不善于表达自己的人,你知道的,文字和绘画几乎是最简单直白却也抽象的方式,有种…莫名的发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小时候性子就有些阴郁,尤其是敏感的感知到父母感情的变化后,她整个人的世界几乎处于灰色状态。对现实世界的什么都感到漠视,与之相反的是对阐述事实的扭曲欲望,与在创作中的发泄。   铅笔、水彩、各种各样的燃料,七七八八的颜色堆在她的眼前,到后来简化成几只铅笔,她几乎能够简单勾勒出来每个人的心理。   薛澈静静看了她半响,牵着她的手走到画布旁,拿起轻盈的水彩笔开始叠色,她没有注意,只觉得手被操纵着,然后笔下是一个睡梦中的女孩儿。   薛澈看着她笑笑:“送你的,不再做噩梦了。”   林秋水眼角动了一动:“其实我没骗你,我的父母真的离婚了,在我小时候。”   薛澈抱着她无言,他们不需要再说些什么。她并不想知道薛澈的家庭怎样,过往怎样,她只注重精神交流的适应度。   薛澈给了她这个魔幻世界中的一点心灵鸡汤。   林秋水现在是这个画室的女主人了,薛澈如是说。   她高兴的在里面乱逛,很好,丝毫没有别人的痕迹。然后她就被自己的想法打脸了。女人都很敏感,林秋水虽然被周敏称之为恋爱神经不过敏,但是并不代表她是傻子。   她的敏感体现在另一个方面,是那种潜移默化的敌对性敏感。   比如说现在,她在薛澈封存的档案室中找到了一副被隐藏在墙角的画作。   上面的署名是love。   一个复数就能代表一切了,在她的了解中,薛澈仅有的一个女朋友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季魅。   她摇摇头,已经为自己想好了理由,也许是当初恋爱时候的作品,因为优秀了不忍心扔掉。   可是薛澈不会是这样的人,她在心中呐喊,他的利落也体现在结束上。   门声打断了她的呆滞,薛澈一抬眼便眼瞳一张,随后直接走了进去将那幅画带了出去。林秋水感叹于他的敏感,同时心中也有说不清的滋味。男友正确的处理了前女友的东西固然好,但是季魅总是梗在她的心理。她似乎忘了,他们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季魅。   她忽然想起了郑之言煞有介事的话。   一直以来,她为什么没关注,季魅和薛澈是怎么分手的呢?    ☆、前程往事   林秋水觉得自己不应该像八婆一样无聊。她相信薛澈这样分明的人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而且她一直认为薛澈同季魅是气场不和的类型。薛澈看似不好相处,心中恰好有一块柔软的领地,季魅看上去八面玲珑,心中却一片混沌黑白不明。   即便二人在众人看来是金童玉女,可是注重精神世界的薛澈同注重物质完美的季魅似乎是两个极端。当然,林秋水只是在猜测,她遵循着自己的作者敏感注意到了这一切。   林秋水默默安慰自己,手指却不听使唤似得攥成了拳头。   薛澈的身子正在背过去作画,嘴边的声音却是轻缓淡淡的:“我同她都曾经有欧洲留学经历,那时候也许是出于两个有共同追求的异乡人吧。但是后来才发现,仅仅是表面上的‘共同追求’而已。我们想要的…大概不一样。”   林秋水松了口气,他这是在向自己解释吗?   薛澈的声音很轻,但是林秋水能感到他的那种真心:“和你遇见后,很多东西不需要说,或者说过了说的年纪,或者说不是我们两个的性格,总感觉心有灵犀吧。”   林秋水抱着臂耷着眼皮看着他的背影,几年的感情在他的口中似乎如水一般便过去了。薛澈绝非滥情之人,正因为如此,一个能让他交往许久的季魅不得不令自己生出许多的…不舒服来。她想起来那日季魅在剧院中祸水东引的一幕,薛澈明显面露不悦,可是最终还是帮助她转移了话题。   林秋眼光很沉,沉到自己的心里去,她真的忍不住想问出来,那么那天你为什么帮她?为什么之后你们两个人还站在一起?既然世界观不同,为什么还要说话?她发现自己终于懂得了什么是嫉妒,她往日嘲笑的那些痴男怨女就像是报复般的给她最深刻的烙印,让她今日饱尝嫉恨的苦恼。   林秋水的指尖绷的发白,她也确实不知道该不该问这些事情,她应该显示出云淡风轻的一面,既因为爱情有一种虚伪性,也因为窥探隐私是一种不道德的做法。   可是我本来就是个自私、实则很小心眼的人,她自己对自己解释到。   薛澈忽然回了头,将她矛盾的眼睛打乱,打的她措手不及:“那天的事情很简单,一群记者围攻她,假使那个人不是季魅,而是郑西波,我同样会帮助他。”   林秋水昏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也就是说…   “我的生活中仅仅认识这几个人而已,季魅也许不够道德,但是她还没有达到被宣判死刑的地步。你知道,人都有违背道德的一面,但是不能因为这样都对每个人进行魔女审判。”   林秋水的心头闪过一阵怪异的感觉,薛澈的心中意外的柔软,她相信一定是因为某件事情让他发现了季魅与他相悖的一面,可是他却同样对彼此留有余地。   林秋水沉默了,她偷着深吸了一口气,比起周敏所谓的“爱情把柄论”,她更愿意给彼此留有足够的空间,这也是相互尊重。   薛澈走过来将她轻轻抱进怀中,他一向自控而有礼,不会令人感到不适:“你会在意过去吗?”他的嘴唇有些微微抿着,藏不住有些在意的模样。   林秋水露出牙齿一笑:“不。”   薛澈的嘴角放松了起来,连带着眼睛都有了些笑意,他是很高兴的,毕竟任何人都不希望同自己的爱人有桎梏。   两个人正眼神交汇彼此无语,心中却靠的越来越近,后面不合时宜的轻笑一声:“两位打算看到天荒地老不成?这狗虐的简直毫无预兆。”   林秋水转过去一看,郑西波吊儿郎当的转着手中的钥匙好不自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高高吊起来,一副戏谑的表情。林秋水打算悄无声息的略分开些,却被薛澈一把扯住手。郑西波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哎呀我去…小薛子你这是打算明秀呗,算你厉害,你怎么不活活骚死呢。   ”   薛澈转过身去一副高贵冷艳的冷淡面相:“整天泡吧的废物,结果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   好、好毒舌啊!   薛澈拍了拍她的头,轻轻笑道:“放心,我只是在教育教育他,不会这样对你的。”   郑西波一副大脑缺氧的样子,整个人好像只剩下一口气了:“救命啊,忘了上次谁给你送衣服提供你们□□时间的吗,小薛子你是过了河就拆桥啊。”   薛澈直接将他晾在一旁,郑西波向着林秋水眨了眨眼睛,还带着点儿大男孩儿的挑逗,她觉得这人可能和JAMES很有话说,估摸着两个人能说上十天,不像她和薛澈十天说不上三句话。   郑西波接过了她手中的咖啡,笑嘻嘻的露出了白牙:“嫂子你可真是贤惠啊~”   薛澈走过去拽了拽他的小辫儿:“多叫几声儿,下个月工资给你涨点儿。”面无表情的脸上配合着这样孩子气的动作,林秋水憋不住笑了。   郑西波龇牙咧嘴的猥琐嘿嘿嘿:“我告诉你啊,这小子不好意思,只管着发作我,心里估计美着呢。”   “下个月工资没了。”   郑西波一阵哀嚎,然后七嘴八舌的数落着:“那边儿来了几个大活,老规矩,我筛了十个左右,大老板您看着做吧…”   林秋水全程听到一脸懵逼,只是看着薛澈挺直的身影,他的白衬衫口卷了起来,露出白皙好看的恶骨骼,他探花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对方的,偶尔会略略低头,浓密的睫毛像是光源一样在眼睛下遮盖出一片小小的盲区,整张脸看上去漂亮极了。   他偏过头去,眼睛向上细细挑了一下,一下就能挑进她的心中。她盯着那有些苍白的唇看了半天,手指却抚上了自己的唇,那天雨丝蔓延的时候,在绿岛咖啡厅中,他们将彼此的唇咬出血色,让她有一种难言的兴奋。   好想、好想进一步了解这个人。   林秋水的目光涣散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薛澈的冰凉指尖轻轻搭在她的脸上:“别咬,要破了。”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唇要被磨出血来,她红了红脸,含笑着不说话。薛澈似乎要专心作画,她轻轻耸了耸肩:“不要在意我了,不打扰你了。”薛澈本想留住她,却又看她点了点手腕上的手表,于是也笑了笑:“去工作吧,注意身体,我会再给你熬粥喝的。”   林秋水眼睛湿润的像散出了星星:“怎么,我教你做的,反倒做给我了。”   薛澈的手指又下意识的遮掩住嘴角,林秋水知道他这是又笑得有些羞赧了,方才转身离去。   她刚刚出了门,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干脆利落的托着扔在门口的那幅画、那副他现在男友与前男友的信物扔在垃圾箱中。她看着安安静静躺在里面的精致玩意儿,心中嘲弄着自己不过是凡俗女人,同时也接受了自己的世俗。女人都是这样,懂得嫉妒,女人也是这样,断的彻底。   林秋水开始全盘攻陷季魅的洗钱案。她刚开始想着切入点,便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叶紫芝的声音干涩、但是仍能够听出这倔强女子那股子打碎了牙齿肚子里吞的劲头:“怎么样,我爆出了不止一件案子,呵,我知道我没办法在这里呆了,但是不拼个鱼死网破我是不会干休的。”   林秋水皱着眉头越听越不对劲儿:“你是怎么了,咳嗽的这么厉害。叶小姐,你们这行儿有潜规则,你这么强势,你以为行里还能好留着么?另外,你不该用任何有线设备和我联系,你应该知道…”   叶紫芝强忍住咳嗽冷笑了一声:“说我想拉你下水也罢,无所谓的。我有我想要争取的东西,我只要季魅不好过,她那个姿态,哼,不过是耍花腔罢了。我告诉你、我不怕季魅!我什么都不怕!”越来越歇斯里地的呼喊,最后声音都像是被划破了一眼,然后电话直接就是漫长的“嘟”声。林秋水猜想季魅大概也和她正面撕破脸了,下一步应该会是自己吧。她转过头看了看显示屏,毕竟她查到了季魅作为中介人的资料,甚至还上传了照片,还有一系列虚假的注册公司与空头支票,这些足够佐证叶紫芝的证词。   果不其然,季魅找上了门。   她是在绿岛咖啡厅碰到这个花瓶美人的。那时候她刚从薛澈的画室出来,自己静坐在一旁,享受着难得的单身时光。她只听着高跟鞋“哒哒”声将近,自然早早的感受到了那种香水气息遍布的成熟女人味儿。   那一声笑意很是妩媚,似乎没有被逼迫到绝境的紧张窘迫,反而同叶紫芝这个告密者大相径庭:“好熟悉的味道,铅笔、树脂颜料,还有…他。”   林秋水托着下巴看着外面的小孩儿踢着皮球儿,一下一下的凶猛残暴。   季魅的气息压了上来,耳边的耳坠叮叮当当的打出清脆的声音,她的头发鸦黑一片,简直像是黑色珍珠一般漂亮:“这么不想理我啊,真伤心,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了。”   林秋水别过脸去,她并没有同这个女人并驾齐驱的演技,最好的方式就是放她自己在一旁演戏。   季魅的柔柔的一笑,纤弱魅惑,点了一杯气泡水便在一旁浅尝辄止的尝着。她口中的细管被轻轻的咬出痕迹,玫瑰色的唇膏留下了一抹红。   即便铁石心肠如林秋水都不得不承认,她就像画报上的女人,而且不是明星那种经过高修过的画报。周敏说过,喜欢咬细管的女人□□都很强呢,这个女人…   林秋水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轻声靠在椅背后:“有什么话就说吧。”   季魅托着下巴,眼睛倒是难得吊了起来,像神秘的猫儿将利爪慢慢的伸出来:“你给人感觉很奇妙呢,其实我挺喜欢你的,但是我讨厌同我作对的人,所以我讨厌你。”   哦。   林秋水在心中平静的说道。   “搭上了郑之言,抢走了我的前男友,你是不是可高兴了。现在还想要搞我,我特喜欢看那些猎物自以为是猎手结果被陷阱套牢的样子,我劝你小心。”   季魅的唇角弯弯,仍旧笑得极有风情,长长的大波浪轻轻飞起,似乎来到这里只为了宣告对于对手的蔑视。   林秋水的面色阴郁了下来,她要搞她?这个女人…明明自己犯法,她以为自己是为了小情小爱才要对付她?    ☆、艺术偷盗   林秋水冷着脸飘荡在苏海市的夜色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转到了文化版块后很少有人再放狠话来,从前她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多彩多了,找到了线人提供的公寓采风,那可真是恶鬼魔窟。左边是毒枭,右边是贩毒下线的一家,上边是在监狱呆过的纹身大汉,下面是专注于搞COSPLAY□□的二次元少女。那可真是一段神奇的岁月,一个乖乖女家庭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和黑市、恐怖分子这样的人去挂钩的,但是林秋水还是做了,她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那种不要命精神,咬着牙拼了命的跟着走钢丝边缘一样的新闻新鲜儿味儿去抢社会版,可是千丝万缕的关系逼得她喘不过气,她的新闻被扔到了臭水沟里。这却锻炼了她那颗铁石心肠的冷漠心,从此以后冷冷看她都有些打怵,他们说她的那双眼睛锋利的直击人心。他们同样说她毫无畏惧,这是她做一个文化板块能够立得住脚的原因。   季魅,你真是笑话,我从没怕过任何威胁。   她停下大跑的身子,在灼热的夏日中,浑身上下像一个火热的鼎炉,可是她的心却无比冷静。她立刻给叶紫芝拨去了一个电话,对面传来疲惫的声音,让林秋水不敢相信,那个一向刺猬一样的倔强女孩子竟然有弱气的一面:“这种时候了,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你这个记者做的真是差劲,我把□□抛出去了,怎么你还迟迟不肯下手?”她的声音给人躲躲藏藏的感觉,不一会儿,对方似乎藏到了什么地方,方嘶吼出来:“季魅那个□□不想放过我!她一定会用其他事情转移视线的,你知道,公众的记忆力还不到7秒,你要是再不出手,这件事情我就白做了,我也会玩完的!”   电话声被挂断,林秋水方才心中纷乱不已,她这次的确是想要取巧,结果没想到反而错过了大好时机,看来现在叶紫芝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了,季魅到底做了什么?   随后的几天铺天盖地的新闻接踵而来,季魅俨然一个被捧上天的“慈善圣女”,隔壁《华商报》等几家报纸联合报道了季魅本人多年来的慈善贡献,她不仅热爱艺术,多年来为一些困难学子提供了出国留学的机会,而且举办多个慈善画展,随后那些洗钱案的新闻也慢慢的被撤了下去。   林秋水差点没笑出来,不过是新闻的惯用伎俩,转移视线罢了,这样的事情,上次齐天薇中她反而是受益者,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多他妈魔幻现实主义啊!   薛澈这几日似乎一直守在画室,林秋水心中本来也乱,于是便没怎么去打扰他,他现在心中都是季魅的案子,同时她相信,季魅一定会报复她,这样的女人,不仅是莎乐美,而且是美杜莎,美艳的外表下是与之相符合的一颗尖刀般的胜利欲望。   林秋水抓抓头发,感觉顿时老了几十岁,她是不想直接用本名发表大新闻,但是化名没有用,迟早会被挖出来,所以她还不如背水一战。到底怎么办呢?季魅到底会通过什么手法报复她?女人的生理欲望不同于男人,林秋水实在不懂季魅这样的女人。   “嫂子?你怎么在这儿?”   林秋水抬头一看,竟然是郑西波微微吃惊的样子,一旁有几个朋克风的男男女女笑骂着招呼他,也被他大大咧咧的笑着挥手打发走:“嫂子,大晚上乌漆墨黑的跑到东方明珠电视塔下面干什么呢,最近也不去看老大了。”   林秋水整了整衣袖静笑:“他那么专心,我真是不能干扰他。”   郑西波的表情有点耐人寻味,不知为何,林秋水觉得他眼底闪过一丝阴郁,复而又嘿嘿笑开了:“嫂子,不是我劝你,你不好意思打扰他,总想有一些居心叵测的人想去打扰他。我知道你俩都是独立的人,可是恰巧这样才危险。”   林秋水嗅到了一丝弥漫的阴谋味道,她总感觉郑西波一直藏着什么事情,想要说却犹犹豫豫的。虽然他看起来像一个慵懒爱玩儿的熟男咔,但是心思却非常敏感,薛澈这样冷傲孤僻的人尚同他是多年好友,这人绝对是有一定能耐的。   郑西波趁她思索的功夫坐在了长凳一旁,双臂松散的枕到脑后,一脸叹息的看着黑压压的天色,一副乌云压下来的样子:“你这样的女人这个时代不多见了,说实话,我玩儿了这么多年,见到你这样的女人是不敢惹的。但是老大和你却很像,你们合不合适我不知道,但是绝对比那个女人合适。”   林秋水脑神经警觉:“那个女人,季魅?”   郑西波挑了挑眉,虽然很是轻佻,眼中却有着沉痛的一面:“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分手么?”   那是两个人在欧洲游学的时候,薛澈备受推崇,季魅因此沾上了光。两个人在异国他乡,因为艺术而结识,简直是金童玉女一般的样子。在一次外投设计大赛上,著名珠宝品牌阿尔萨斯的珠宝设计同当时二人合作的艺术院校举行了联合比赛,择优录取,薛澈不爱这些过分浮夸的东西,季魅却对此表现出出了强烈的兴趣。   可是季魅的思路在此时出现了瓶颈,郑西波每次去,都感觉到薛澈一点点的不耐烦,终于有一次被他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季魅拐弯抹角的希望薛澈为她做一份草图,薛澈当时在接触印象派的技巧,她认为同这次品牌的主题是十分符合的。薛澈拒绝了,并且严肃的批评了她,他一向在工作上十分认真,绝不容忍一点污水。季魅那种撒娇猫咪似的手段也许没有征服他,可是却令郑西波齿寒。   她同他接触的那些女人都不一样,似乎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无论怎样被拒绝,季魅都是妩媚的笑着。随后在大奖赛的前一周,她忽然定型了作品。这次郑西波听到了二人的争吵,他从未看过薛澈如此愤怒的样子。   他躲在画室一角的时候,画室中不少石膏模型体被他重重挥下,连着那些骨骼模型都散落的到处都是,一瞬间倒像是尸体变异现场。   可怖的一阵倒塌声后,薛澈冷冷的声音传来:“赵津月看到你的那幅画,她整张脸都白了,也许失败不算什么,可是如果自己的东西被人偷了,那才是最悲惨的呢。她已经准备了将近一个月,刚刚完成这副作品,可是你只准备了一周,怎么做出了一样的作品呢,你能不能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同样是barroco瑕疵珍珠的方案,出了周边镶嵌钻石的数量和弧度,你们两个的方案会一模一样。”   季魅背对着郑西波,蓝色的缎子旗袍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那样妩媚的身姿竟然散发着一种魔气,她的笑声轻轻的,听着很是轻松:“时间问题并不能说明什么,以我的速度,就算一张画出七天草图也是很有可能的。赵津月的实力不过如此,或者为什么不能是她偷了我的设计呢?”   薛澈身上的衬衫似乎被他抓了无数次,已经松散开了,连锁骨都有些血丝,郑西波猜测他也许在画室中无数次的想着这件令人矛盾的事情,令他痛苦且气愤。   他的眼睛淬出冷意,嘴唇苍白无比:“赵津月是靠着勤工俭学一步步走上来的,她赚这个钱是为了家中生病的妈妈,季魅,不要同我耍花腔,不要以为我被你完全迷惑,我不过是想留有余地,但是没想到你这么无耻!”   季魅的肩膀抖了抖,隐去了眼角的一股热意,仍旧笑的好看极了:“好,有本事你告诉所有人好了!赵津月那个蠢货,真以为完全是设计撞台了呢,谁让她自己的图纸不藏好就大大方方的放在C+画室中,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别人看到!薛澈,你是我男朋友,我不过稍稍参考了别人的意见,怎么就十恶不赦了?黑格尔还偷了中国的对立统一,他难道不能反过来侮辱《道德经》么!八国联军还偷了中华文明,难道那些文明现在没有好好展览在艺术馆上吗?足够的资金与权力才能保证艺术的流传,像你这样一辈子只知道躲在屋子里画根本就是个废柴!”   郑西波没等着逃走就被气势汹汹而出的季魅撞到了,这个女人果然如魔似妖,她的眼中没有一点点的羞耻,甚至觉得这是一种权利与智慧的胜利。   “那之后她赢得了金奖,不得不说…季魅确实很优秀,她将不完美的珍珠镶嵌在中国文化的中轴文明上,还真的不好界定是不是偷来的创意。在艺术史上,偷盗与致敬借鉴似乎没有完全的界限。季魅得到了高达三百万英磅的报酬后,‘好心’的送了50万给赵津月,那个可怜的小姑娘就差跪下感谢她了,怎么样,厉害吧。哈哈、我是没见过这种女人啦…”   林秋水听到阵阵心寒,原来世上真的有这种人,这已经不是心机能够表述清楚的了,简直令她大开眼界。   郑西波的脸忽然转过来,一双棕色的眸子薄薄的趁着苏海夜晚的光,显得有几分看透世情的恐怖:“所以我说,你要好好盯着薛澈啊,上次在酒吧,季魅似乎和你不太和吧,那你就小心了,说不定那天‘一不小心’你的男朋友就突然没了…”   林秋水后背被冷汗淋湿了,心更是掉进了寒窖中。   “我劝你小心。”她想起来季魅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仍旧是那样风情、妩媚而饶有自信。    ☆、争执   林秋水深吸一口气,她站在薛澈的画室前已经十分钟了,她手中有画室的钥匙,似乎一开门就可以验证自己的想法。   薛澈和季魅在剧院面前熟悉的一面撞进她的脑海中。   她开了门,屋中的呼吸声似乎也静了一下。   随后想起了一声轻笑,林秋水的心好似被万剑刺痛了,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是季魅。   她面无表情的走进屋中,压低了自己身上所有喷薄愈发的黑□□感。   两个女人的眼光对上,季魅“哎呀呀”的轻轻站了起来,手中的仕女画扇放在一边,好似女主人般轻轻笑着:“来啦,刚才我还说他呢,怎么不让你在这里坐一坐。”   林秋水绕过了这个女人,正好看到薛澈从储物室中出来,她盯着对方想要看出洞来,将他身上从上到下检查了一遍。衣服没有一点凌乱的痕迹,很好。   薛澈愣了愣,有些无可奈何的笑笑揉了揉她的头发:“来查岗啊,薛夫人。”   林秋水心中的火苗儿被浇的一干二净。他总是有种特殊的魅力,在将要山崩地裂的时候止住火。   她回头看看身后低首似乎在摆弄扇子的季魅,对方纤长的睫毛低垂着,看起来很惹人怜爱。但是她心中知道,季魅的耳朵一定是在听着八方的动静。   林秋水轻笑了一声,其实手心已经是汗涔涔的了,她几乎是鼓足了全部勇气直接扑到薛澈身上,在感受到对方血气上冲一瞬的同时,他们的眼睛已经交汇在一起了。   林秋水感觉到自己很羞耻、很丢脸,可是她感觉心中很不安,因为她的对手是季魅这样的女人,她必须要做些什么去宣告主权。   我…   薛澈将她抱在怀中,他的身体一向很凉,此时却让她感觉到了热度,一种令人安心的热度。   “嗖!”扇子像是尖刀收拢一般合上了。   季魅忽然站了起来,好像不知道是哪里的幽灵一般悄悄靠近。她的唇上是蔓越莓的红色唇膏,还带着夏天清甜的味道,这样清甜的笑容却令人齿冷:“我可不想打扰两位啊…只是、”   薛澈淡淡的将头偏过去:“那你就走。”   嘻嘻。   季魅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薛澈,像是两个在柳树黄昏下约定的情侣一般,轻轻眨了眨眼睛:“别忘了哦。”   那身紫蓝色本来是林秋水很喜欢的颜色,但是她现在看着却极其的碍眼。就在季魅的身体优雅的消失在门外时,林秋水“蹬蹬蹬蹬”跑到门外去,看着那个身影心中憋了半天的气。当众秀恩爱已经是她的最大限度了,她真的做不到像个泼妇一样跑上去和人家骂个痛快。更何况,依她的水平估计也骂不过季魅。这种总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人,只能是人家虐你。   她望了望头上的日后,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微微的烧红,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感受到了薛澈的温度,柔柔的,像是要给她安慰一样。   但是她真的太不安了,她很敏感,这一次,她总感觉有什么要爆发一样。季魅走前的眼睛轻轻扫过她。林秋水清晰的感觉到,那明明是挑衅的眼神。   双肩后的手轻轻的攀上来,带着一丝丝凉气,林秋水倒吸了一口冷气:“——谁!”薛澈带着些疑虑的目光,林秋水方将眼角的阴郁扫下去了一些。   现在不说清楚,以后一定会成为问题。   她回头看了一眼薛澈,拉着他的手回到了画室,对着那画就是一顿看,这似乎是薛澈为了东方曼丽新作的画,也确实充满了东方帝国的古老风情,像极了《山海经》中的奇异世界,置身于云端之上。   要怎么说呢?你和她怎么会在画室?是你主动找到她?你们不小心碰上了?   她的心中好像有十万个蚊子苍蝇在绕着,“嗡嗡”的惹人心烦,结果一回头反倒碰到了对方的肩膀。   林秋水眼中像是有泪花一样,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   薛澈像是看小孩儿一样看了她半天,脸上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画室的位置没有变,她找回来也是正常。”他的语气淡淡,完全没有林秋水印象中一个成年男人和现女友解释前女友突然出现在他身边这种狗血剧情的意味。   “虽然只算的上是‘认识的人’,可是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相对广阔的空间了。我并不知道你对她的反应这么大。”   林秋水简直要气死了,他明明知道季魅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就是偏袒她呢?这个女人满是心机、并且蔑视道德法律,即便她绝对美丽,难道就能够被人原谅吗?这么说那些倾国倾城的死刑犯因为美丽就可以被原谅吗?   薛澈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着她,他的画是一片缥缈的蓝色,乃至于那眼睛竟然泛着幽幽的蓝光,让她想到了另一个人,博物馆中的郑之言,那种颇有心计的、总是在想些什么的眼神。   她忽然打了个冷战,阳春的天怎么就感到心冷呢。   她想不出来,薛澈既然似乎很是拒绝季魅的重修旧好,但是为什么对待她的态度很是模糊呢?她忽然凛了凛眼梢,眼尾划过锋利的弧度:“季魅刚才说你们有‘约定’,这该不是我过分敏感了吧,澈、有什么不必对我隐瞒,我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但是我希望你不要骗我。”薛澈皱了皱眼睛,在他们相处的几个月中,她几乎没有见过这样的表情,那种看似有些疲倦的、厌恶的表情。林秋水的心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烤一样,情人之间最怕出现什么?就是这样崩裂的开始——   林秋水忽然觉得心情无力,她到底是怎么了,这颗心像是跟着薛澈在走一样,她本以为喜欢他却能控制自己,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人吗?那种细微的表情才是真正刺痛她的心,让她觉得浑身的血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走了。”林秋水感觉自己像是幽灵一样,起身扯起了衣服就走,却被从身后扯住了袖子。“我送你。”薛澈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夜间的苏海市有些冷,飒飒的衣衫声音响起,林秋水一言不发的下了小洋楼。   薛澈的画室没有名字,他曾经戏言,不如就叫“无名”,一个没有名字的怪物,却接待了主人的女友和前女友,多么浮夸的剧情。   薛澈的奔驰车是很安全的座驾,林秋水在窗边两眼无神的注视着两边模糊的街灯,觉得一切很是无趣。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也懒得猜,可是我们的生活是我们自己的,没有必要和她互相打扰,我不会主动去找她。”   林秋水笑了一声,不知道怎的,她居然觉得自己是在冷笑:“你不去找她,她回来找你,季魅真像个顽强的菟丝草,一旦认定谁了就要把别人纠缠死。”   薛澈的眼睛斜过来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想些什么,还带着些呼之欲出的疑虑:“你似乎对她很有恶意。”   林秋水真的露出了一个很有恶意的笑,她想能把薛澈吓到也不错:“那是你不懂女人,尤其是季魅那样的女人。没人告诉你男人应该和前女友保持距离吗?”   好嘛,话说的这么明白,她这回真的成了一个怨妇,他应该懂了吧。   薛澈沉默着没说话,林秋水反而心里更没底儿了,可是不知怎的,她的心空的反倒笑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只是觉得可笑又滑稽。   下车后她便直接开了门进屋,想要赶紧上床不想什么,没想到薛澈在后面跟了上来。他的白色衬衫看着有些乱,面颊胖的碎发也有些乱。   两个人都没有作声,薛澈打开昏黄的暖灯,可是她已经听不见什么了。她眼下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一个空壳,她也很疲劳、也很疲倦。林秋水仿若做了一个梦,在半梦半醒之间,是小时候,父亲离开家的时候,他那匆匆忙忙的身影,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么多年来,你连大衣都没帮我穿过!”那时候她站在矮门中,看见母亲衰老的背影倒下,麻木的身形单薄无比,颤抖着哭泣着。   母亲是怎么说的来着?她面无表情的,安静的看着,母亲轻轻哭喃出声:“不是我不给你穿,而是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碰你啊…”   人就像是一本书,他们彼此交错的摆在书架上,本来没有交错的人生,可是不知怎么,就被上帝的桀桀怪笑说影响,他将书中的文字重新组合排列,像泥团一样打碎重塑,然后他们彼此之间就产生了化学反应。好的生成了铜铁金银,坏的变成了爆炸,更大的是毁天灭地的核武器。保持距离的时候,一切都很美,一旦靠近了,反而觉得爱情的占有欲灼伤了对方。   她迷迷糊糊的,心脏好像在放血一般,耳边却似乎有轻轻的书页声。林秋水像是被什么预兆一样惊醒,她抬起头,分明看到薛澈站在电脑桌前,他的手上正是洗钱案的调查资料。   薛澈的重重叹息一声,林秋水甚至以为她是不是犯了什么大忌,她的心迅速冷了下来,平板无波的告诉对方:“这是最近闹得很大的洗钱案,也是我的上司交给我的任务,你一向不关心这些工作的,怎么?”   她看着薛澈的脸慢慢冷了下来,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他坐在那张方正的座椅前,像是警察局里的警长一般质问着她。林秋水倒了一杯温水一口吞下去,随便的抹了抹嘴巴:“这不是很明显吗?显而易见的一桩肮脏的洗钱案。”   “那么你能告诉我,为什么里面有季魅的名字吗?”    ☆、争执(二)   来了。林秋水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她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手中拿着笔、刀枪不入的女记者了:“同样很简单,她涉及了洗钱案,而且是大匪首呢。我并没有冤枉她、也没有主动攻击她,如果季魅大小姐说了什么辩白的话,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罪犯总是要在测谎仪下伪装心脏波动。不仅仅是我,她昔日的同事也放出了证据呢。”   薛澈的脸靠的很近,有一种不属于他的逼迫气势,像是冰冷冰山下的火焰喷爆出来一般,那张薄唇像染上了血红的弧度一样,让她整个人不舒服:“可是为什么季魅的说法不是这样的?她那位对她有些嫉妒的同事,还有一直想把黑锅放在她身上的老板,只是想让她成为替罪羊。而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东西,会让媒体继续错误报道,会把她继续推上风口浪尖!”   越到最后,薛澈的话几乎接近于指责,林秋水的的心在流泪,尽管如此,她的眼泪就是在眼眶中打了个圈儿,然后回头低低的笑了一下,再回头时,她仍旧是那个冷静的人:“季魅和你怎么说的?她什么都没做过,她的老板害她、她的同事害她、我也要害她,她就是全世界最无辜的小公主,整个世界都要害她!证据就在这里,我没有伪造的能力,也没有理由!”   稳住、稳住,林秋水这样告诉自己,真的不要太难看,就算结局很难看,也别撕破脸皮。   薛澈几乎是将凳子甩到一边,那声响太大,在寂静的屋子中敲击她的心脏。他站起来似很不耐烦一般弄乱领口,背对着她不知什么表情:“她当年是犯过错,可是后来,她的心也不好做。作为一个相识的人,我知道她的好胜心切驱使她,但是她的50W也确实救了赵津月,我想这些郑西波可能都告诉你了。”   林秋水的眼睛泛着蓝光,她抱紧双臂冷冷的看着他:“为什么不揭发她?你当时明明知道她涉及抄袭,但是你却选择缄默。”   薛澈回过头去,露出一个苦痛的笑意:“是啊…从灵感来源上来看,我对她熟悉,知道她一直是瓶颈,忽然出现一个和同学相似的题材,自然知道那是抄袭。可是抄袭的界限太模糊了,你能分清什么是标准的抄袭致敬借鉴吗?我可以说水彩中的喷溅是借鉴了中国的山水中,也可以说现代派借鉴了油画的透视度,在这种信息纷乱的社会,没有法律的明晰条款,你没法认定那就是抄袭。你想要指责别人抄袭,那么就要拿出最明确的证据。季魅的聪明之处在于,她将那颗不完整的珍珠镶嵌在了从中国宋代新娘冠上取下来的中轴对称叠钗,这已经是一幅进化的作品,该怎么去鉴别?”   林秋水嗤笑一声,她狠狠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恨不得把自己弄死:“好、好,又是这样的事情,那么你既然知道她是什么人,难道她说什么你就信了?她那个人,你该比我更清楚!”   薛澈的表情有几丝冷酷,也许那正是他没有体现的一面,在很多事情上,他显得固执而独断:“我想告诉你,我并没有指责你,只是我认为你完全是凭借一时的气氛在向她泄气。你的证据,也许是有人的故意误导。你说得对,也许我很了解她,我认为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所以绝不会去跨过界限,更不会让自己置身在危险之中!”他的语气慢慢缓了下来,强忍住痛苦的表情:“正因为那件偷盗案让我看清了她,可你与她不同,你只是因为一时的意气、”   林秋水“呼”的一声站起来冲到浴室,将那个充满冷气的喷头打开,让水花撒在脸上、身上。她的身体迅速冷成冰霜一样,连带着眼角的热泪都模糊了。肺里的空气似乎被挤走,到最后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嘭”的一声窒息了。   薛澈的声音越来越近,花洒的声音也停止了,她整个人嚎啕大哭,仿佛在自己身上找到了母亲的影子。   母亲最后出走到时候背影实在孤寂,可是意外的是,她的脸似乎还带着阳光初生的笑意,不笑怎么办呢?哭么?可是哭有什么用呢?她摸着自己的头,看着还有些犯傻的自己轻轻的说:“别为难自己啊,该放手就放手吧。”   这么多年来,她只为自己真正的活了这样的一次,还是在被她的丈夫抛弃以后。   “秋,我并不是指责你,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冷静看待这样的事情,不要靠自己的一时意气就去攻击季魅。我并不是在维护她,我真的只是在就事论事,如果以后你不喜欢我们两个见面了,那么我就不见她了。”   林秋水将头发大力的滑到脑后,薛澈也许看到自己的样子有些害怕了,还有些紧绷的不自然感。但是林秋水知道,在他心中,他仍旧觉得自己是敌视季魅,因此借机打击报复而已。   别为难自己,该放手就放手吧。   林秋水笑得眼泪的流了出来,薛澈那张平静的脸上也不知是什么表情。   她站起来,忽然发觉自己的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她很狼狈,像个疯子一样,但是她仍旧撑起了最后的坚强。她抬起右臂指着门:“你可以走了,真的,我很累,能不能让我睡一下呢。”在她的眼中,薛澈眼中再也初见时遥望的一片云雾,朦胧而美丽,靠近后的瞳眸如此清晰,以致于让人心生恶意。   林秋水低着头,薛澈似乎较劲一般的不愿意离去,他静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然后从她低垂的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这一夜好像很长,她浑身湿漉漉的躺在床上,感觉真个人像是浑身充满火焰在燃烧一样。林秋水的哭声实在难听,干涩近似于哭号。   等她迷迷蒙蒙醒来的时候,天仍旧是黑的,她已经分不清现实颠倒梦境了。床边的身影影影绰绰的,却让她很是熟悉。她张开口,发现嗓子像被□□毒哑了一样嘶嘶哑哑:“周敏,你不是在HK——”   周敏回过头来叹息着摇摇头,她的脸上精致的妆还没有卸下,却像是整个人放松了一样:“终于醒了,你都要吓死我了,我三个小时飞机赶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一点钟了,你那时候都要煮熟了知不知道!还笑、笑!”周敏恨恨的捏了捏林秋水退烧下去的面颊,口气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呀,你是怎么了!昨天是那个薛澈不知道打弄来我的号码,你都不知道,我硬听着他一个冷冰冰的大男人憋都憋不住的担心,你和他发生什么了吧。”   真灵敏。   林秋水不得不赞同周敏,这个在感情中起起落落的人,简直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   她转过头去背对着周敏,两个人静静的。周敏不禁想到了从前的许多时候,这个看起来总是有一颗石头心的林秋水其实是一个敏感脆弱的人,每当她受到了打击,就会像一个小孩儿一样将自己藏在巨人国中不愿意跨出来一步。   周敏轻轻的抚摸她的后背,她知道这位好友缺少的不是可怜,而是片刻的宁静:“秋、别想了,别想啦。我现在想想,阿姨说的也许很对,你和我的人生从来不同,无论你发生了什么,该放手的就放手吧。”   “等我安静下来,我会告诉你的。”林秋水的声音闷闷的从周敏的身后传来,周敏嘻嘻开笑:“我告诉你一件好玩儿的事儿吧,知道我去HK做什么了吗?我去兰桂坊啦,追求一夜情的好地方。你知道吗,没有彼此的筹码,就没有放到公平的天秤上,我给出了更多的诚意,所以我告诉他,我要去最后的单身派对,他看看我就同意了。可是你知道吗,他真的太平静了,快结婚了,我身上连一点这个人的把柄都没有。哪怕能让我知道他的一点儿把柄我都能心安。你可以说我是变态,这不是正确的婚姻观,可是秋、这就是现实,所以我说你别为难自己啊。”   林秋水叹了口气,她回头就给了周敏的后背一下子:“别逗了,装什么逼啊,给你牛的,咋不插会儿腰呢!”   周敏回头差点儿没和笑着她咬到一起去:“你个混蛋!”两个人估计也都是累了,结果早早的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上,周敏絮絮叨叨的一阵墨叨,然后那又染回黑色的利落短发又像是她十八岁的时候,飘飘荡荡飒爽的在空中飞:“下周五我结婚,死了魂儿都得来!”   林秋水差点儿没喷出水来:“放心吧你!”   周敏的后背瘦瘦的,蝴蝶骨像是要显现出来,那贴身的小背心儿看着贴着就剩下一层皮了。她恍恍惚惚的就脱口而出:“你给我好好过吧,别折腾了!”   周敏穿着鞋的手就是一停,那声音不知道是在对着谁说:“只要他不折腾,我就不折腾。”   林秋水的嗓子仍旧嘶哑苦痛,但是她曾经过了二十几年的独身生活,对她而言,她还没有对任何人产生依赖性,她更不需要像美丽的花瓶小姐一样哭诉。林秋水面无表情的打开电脑,将手头的资料一口气发了出去,又打了一份稿子给叶老总。   季魅,你是什么命,就交给老天吧。   日子不长不短的,其实也不赖嘛。没有薛澈煮的那些半生不熟的粥,也不必再问道那件白衬衫上清晰的皂香味。   她不需要再听到那种声音,因为她知道,裂痕一旦产生,就没有修复的可能了。   林秋水疲倦的看着黑白相间的屋子,她没有一刻像现在一样从这个令人窒息的牢笼中出去,然后到某种野生原始的地方去释放自己。   她轻轻的打开手机,将最后的短信发给了薛澈。   那之后他的电话号码,那个曾经写在她的工作证中的号码,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手机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太忙了,但是又想要当时写这个的时候特别舒爽,所以怎么样都会填完坑的。再说一次哦,这个是一个文娱圈血泪史的外传,走现实主义风格吧,所以是分部分写的,看着难受,强迫症的我也很难受,不过毕竟是剧情流的。不要找男主女主了,当成群像看吧。 ☆、婚礼进行曲(一)   老人说,你是什么命,就犯什么病。比如林秋水,天生生下来就没什么大富大贵的命,所以得了一身的贱病。感冒病菌快速袭来,她自己在家中像干尸一样躺了好多天,还等着报社那边来信儿呢。   从她发出季魅的那一大份资料已经接近四五天了,她将季魅洗钱案的全程都爆料出去,虽然对方能够买通很多媒体,可是她不怕把事情闹大,相信微享那些大V是不会放过这个事情的。季魅不仅有很多朋友,还有很多敌人,更有很多嫉妒者。林秋水承认她现在像一个阴谋论患者,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对于现在的Z国来说,这些不过是资本的把戏罢了。季魅能够在几天之间扭转局势,无非就是买通了其他的媒体将她以前搞那些虚伪慈善的东西堆积出来,然后再大军压境,将这些不利的东西渐渐撤下去。叶紫芝总是鬼鬼祟祟的,想必是被她报复的不能正常活动了吧,现在应该马上联系到她…   叶著的电话打了过来,口气却很是不好:“这次的新闻就做到这里吧。你说说你怎么回事,以为你搭上了郑之言,怎么季魅也搭上他了呢?自己打开电脑去看看吧。”   林秋水几乎以为电脑像是中了病毒一样,齐天薇的事情再次回荡在她的脑海中。网上的季魅在热搜上居高不下,但是她同叶紫芝的新闻却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与叶紫芝的大量私生活情况被爆料了出来,叶紫芝从小到大怎么阴沉不合群,还有她年少时期父母离婚的原委。   林秋水点燃了女士香烟,恶心的味道却直反胃。哈、哈,真是防不胜防,她真是太相信郑之言了,这个人太过于善变,她根本不能对他放心。他既然可以因为兴趣帮助她曝光齐天薇的真相,为什么不能因为兴趣帮助季魅隐盖真相呢。季魅这招儿真是够厉害的,一下子将她和叶紫芝打成那种善妒的婊子了,果真是全世界都在欺负她这个小公主啊。   网上骂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将齐天薇的事情拉出来将她鞭笞了一顿。林秋水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可是心中却没有什么感觉。一个新闻人不应该畏惧揭露隐私,除非她是那种玻璃心脆弱的新手。她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心思反倒轻松了许多,能做的都已经做啦,连她自己都在鬼门关滚了一圈儿了,一个底层老百姓怎么斗得过这些酒桌胭脂呢,她们身后藏着的可是这个国家最上层的人。她面无表情的将优盘粉碎掉扔进了垃圾箱,结束了这次可笑的遭遇。   过了半天,林秋水收到了老板打来的报告,现在她的事情闹得甚嚣尘上,公司命令她暂停工作,等待公司接下来的处置。   呵,叶著本来想报复季魅,但是反倒失败了,他自然不会将宝压在自己一个人身上,看来都别季魅挡了回去,然后背锅的一定变成自己了。她现在没有郑之言的帮助了,自然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职场也就是如此。   林秋水看着镜子中消瘦的女人,黑色吊带裙,并没有柔软的胸部,经历过一场大病后显得更加孱弱了,她硬挺着露出了一个微笑,虽然有些僵硬,好在还有个人样儿。好,那么现在终于可以放假了,长长久久的给自己放一假。   周敏的婚礼在将近七月中旬举行,毕竟婚礼双方都是有点儿脸面的人,该请的自然都请到了,商圈中捧场的大有人在,现场还有成吨带着黑色墨镜的俊男美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娱乐圈的咖。自然这个咖位也不一定多大,本来混个脸熟也是好的嘛…   现场走到是欧洲古堡风,但是周敏为人总是有些轻噪的少女气息,自然也少不了洛可可的软侬艳丽和巴洛克的浮华美。林秋水暗暗感叹,周敏从来不是个盲从的人,从她对工作的规划,到她对婚姻的态度,几乎可以入驻完美的教科书。只是有一点…周敏那只肯在她面前展现的脆弱,她一面为自己带上完美的水晶面具,心中对于爱的欲火却是甚嚣尘上的。   周敏总是说,天辰不平衡。   对她来说,一旦交易入不敷出,对方完美的令她不安,那么她便开启了自我保护意识,将自己放的更远一些。   远处那位一身银白色婚纱的新娘子一头俏丽的酒红色短发,在浅蓝的天空下洒脱的飞扬着,托着半米长的尾纱便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了:“秋,来了也不打个招呼!”   她看着林秋水一身紫色小礼服,偏偏头上却带了个黑色的妈妈型帽子和黑色墨镜,将整张脸遮得真是妈妈都认不出来,真是搞笑死了。“你给我拿下来…哎?”周敏着实大吃一惊,她掀开对方的帽子下,是一张苍白的脸庞,就算是浓艳的妆容也掩盖不了那种大病过后的虚脱感。   “还没好呀。”周敏看着她便叹息了一声,她摊开双手坐在一旁,将额头靠在好友的肩膀上:“要结婚了,可是我的心…总是不安定。秋、我真的很怕,倒是不如像你一样走的洒脱一点。   哎,我胡说什么呢。”周敏就像一个唠唠叨叨将要打针的孩子,明明知道治病是好事,却还怕那个疼痛的过程。   “敏敏,经历过才知道释然,这是你交给我的。别怕,即便你一无所有,咱们两个总算不是一个人。”林秋水的声音带着些清凉的冷静,总是能够令周敏在最后的关头上回魂。她感受着好友冰凉的体温,从以前开始这个人就像个冰块一样,可是周敏知道,林秋水的寡言面孔下却藏着一颗火热的心。他们一开始都是一样的,奈何…   她深深的趴在林秋水的怀中呼吸了几分,站起来后仍旧是那个美丽飒爽的新娘子,冷静的指挥着现场的一切:“贵宾卡、现场福袋、香烟和糖果准备好,还有,一会儿无论是什么人误闯进来不要误伤,都请进来吧。”   周敏身上带着刚从发过高空运输回来的新鲜玫瑰,缀满在白色的婚纱上十分美丽,尚挂着些晨间的露珠。一旦那玫瑰有一点枯萎,就会被主人换上新的。听说这些玫瑰是那个不爱多言的杜慎为妻子买的。林秋水不禁有一点的羡慕,就算是做戏,可是这样的戏码竟还是令人羡慕。   宾客渐渐到了,林秋水仍旧坐在周敏为她准备的角落中静静坐着,她带着黑色的帽子,这样一看就像个怪人一样,可是她并不在意。周敏是想要她最好的朋友安安静静的陪伴她,不需要那些客套的礼仪。   ?   林秋水张开睫毛淡淡的瞥了瞥帽子上那根手指,他搭在帽子上像是不时的试探她的皮肤,一点一点的瘙痒着她的不耐烦。林秋水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坐下就好好坐下,干嘛那么无聊。”   就知道、就知道会碰上这个烦人精。   郑之言那张俊秀的面庞真是人模狗样斯文败类,只有金丝边眼睛下的微微泛着蓝光的眼睛让她知道他仍旧没变。他的西装整齐的搭在手上,白色的衬衫领子微微的敞开着。   林秋水像个老巫婆一样转过脸去来了个北京瘫,她现在连和郑之言相互套路的心情都没有了,爱怎么办怎么办吧。   郑之言托着下巴还眨眨眼睛,偏着头“啧啧”两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大小姐病的不轻啊,看来打击不小嘛。”声音拖的细长,眼尾那丝笑意也拉的缓慢悠长,林秋水藏在身下的手指松开合上来来回回,她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大耳刮子抽上去。   满脸半点皮肤都没露出来,这也能被盯上,林秋水变得很焦躁。   郑之言打了个响指,将手边那杯樱桃味儿的甜酒送到她的手边,林秋水冷漠的气息硬是将它拒之门外。他倒是笑得很好脾气,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舔那杯甜酒,眼神飘向了远处的一对男女:“你一定觉得是我帮助了她,我嘛,只是个中介人,并没有偏帮哪一方。可是看到那位大美人的眼睛,一般男人还真是受不了啊。”   林秋水冷哼了一声,黑色纱巾下是闷出冷冷的嘲讽:“你还真是诚实。”她也知道,郑之言不会轻易的涉入任何事件中,他的理智接近于残酷,看来他不知道把季魅介绍给哪个上层社会富得流油的老头子,结果大美人就脱身而出了呢。   叶紫芝也没有消息了…   其实林秋水几乎可以想到那个倔强的女孩子是在背水一战,她甚至可以知道,就算叶紫芝知道自己失败了,卷着铺盖离开这个繁华的大城市,她那双大眼睛仍会冷冷的蔑视对手。从这一点上来看,她们两个性格很像,都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   她顺着郑之言的眼神望过去,手指那种麻木的无力感顿时传来,像是工业场所中孥打的闷哼声袭击了自己。薛澈穿着白色的西装,像一位风度翩翩的王子殿下,那双眼睛中就像她初见一般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水雾在眼中,可是现在她却很是疲倦。   果断的发去分手的短信,她的心中反而没有那么痛,也许是她意识到了自己和薛澈不相容的一面。   薛澈就像是她心中美的标志、艺术的符号,可远观,但一经亵玩,便发现下面的千疮百孔。他们太过相似,对工作的责任感,人格上的清高、感情上的执拗,而恰巧季魅是他们不相容的矛盾焦点。她不能违心停止对季魅本性的揭露,他却认为她是一时意气,他不喜欢这种类似季魅的尖刻的攻击力。人生不只是唯美的艺术,还有狗血的现实,她不能将身段放低到泥土中去陪着薛澈在城堡中度日。   唯有女人的尊严,林秋水无法放弃。   郑之言一直盯着她的脸,那种黑寡妇不留一丝痕迹的做派让他觉得有趣。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林秋水面无表情的看着走近的一对男女,季魅的身上是朱紫色的旗袍,她的心性脸蛋儿今日是柔媚的妆容,细长的眉有些惹人怜爱,黑压压的乌发蓬松的坠在肩头上。季魅的唇带着些神秘的笑意,勾起来有些隔绝的美:“两位都在这里,真是‘好久’不见了。”   郑之言眼角瞥了一眼林秋水,轻笑着同面前的美人一唱一和的说着调皮话,他们本就是相似的男女,再干冷的场合都能热乎起来。   剩下的两个人就像两块冰山,周围的气息都被冻住了一般。    ☆、婚礼进行曲(二)   林秋水受不了旁边相互恭维的两人,立刻抽身走了出去,身后白色的影子就在她背后有规律的跟着,停停走走的,二人似乎很有默契。   她走到了白色婚纱城堡的幔帐后,那里距离人群很远了,她拿下脸上遮盖的墨镜、帽子和黑色纱巾,啊…空气的味道真好。   她回过头,感觉到眼角有些微微的湿润,好像是被面前薛澈眼中的那团雾气感染到一样。   “你还好吗?”简简单单的一句问候,林秋水已经有些难忍。她和他争吵的那天,她把他赶了出去,他却要周敏立即赶回来。说彼此间没有情义,大概他们两个都不信吧。可是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两个人也许都清楚了,那盘菜对自己诱惑力很大,可是里面却偏偏有不能接近的过敏源。   林秋水轻轻的嗯了一声,薛澈方才发现,她的长发轻轻的散在肩上,同他们在东方曼丽相遇那天一模一样。她的身体同样带着些凉气,可是她却不是一个冰冷的人。白纱外的季魅似乎跟了上来,她的眼睛闪着莫名的恶意,但是林秋水并没被打击到。   “我和她,从来都没什么。”   “我知道。”   薛澈不会去缅怀曾经的错误,只是季魅利用了他性格中执拗单纯的一面,单纯的想要打击自己那骄傲的自尊心而已,所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罢了。   林秋水转过头去,轻微的叹息一声:“我都明白了,这也不怪谁,我们都没错。但是我没办法和自己喜欢过的人做朋友,可是季魅和你分手了是熟人,那么咱们也算是熟悉的陌生人了吧。”她的眼神很真诚,薛澈也知道,她不屑于作伪:“其实也许你需要一个配在你身边的、温柔的女孩儿,无论是她还是我,我们总像是为了什么在战斗一样,咱们可真傻。”   薛澈的眼神有几分悲悯,事情变成这样,大家好像都和傻子一样,凝聚在眼中的那团雾气好像化开了一样,眼泪已经濡湿了脸颊。   “在别人的婚礼上哭可不是吉祥的事情,把眼泪留到自己的婚礼上吧。”   林秋水的小礼服荡开尾纱与他擦身而过,他轻轻的擦拭着嘴角,留下了心中的怅然若失。   昏昏沉沉忙忙碌碌的迎接活动似乎被什么东西打破了,林秋水朝着骚乱的源头看过去,发现有几家媒体竟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偷偷摸摸扛着摄像头跟了过去。她心头有种不好的冲动,立刻跟着骚乱的源头跑过去。   像是周敏和杜慎被人拉扯住了,杜慎的水蓝色西装被扯得有些褶皱,那张向来沉稳低沉的脸也是眉头微皱,周敏就更是狼狈了,她似乎很想要挣脱,但是却被身旁的纤细女人埲着身体不放,连婚纱的手花都扯的满地都是。   “你疯了,季天意是吧,今天是我们两个的婚礼,您想进来喝杯酒我欢迎,要不然的话请您出去好走。”   那细瘦的少女骨骼细的有些不可思议,露出的手指也白的不可思议,穿着牛仔裤都能感到裤管儿下的骨头硬邦邦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力气反而那么大,像是拼了命似得不想让周敏好看。周围的闪光灯声音霹雳啪啦的响了起来,她抬起头来,林秋水细细的看,发现这女孩子竟然同美人鱼一样,长了一张漂亮精致的桃花面,眼角像是挂着薄红的泪珠一般,对着周敏那张精明干练倒极致刻薄的面颊,简直像是一出恶女欺人的戏码。   她的白色衬衫有些脏了,反倒加大了那种楚楚可怜的效果,身上乱七八糟的水墨油彩到处都是。   现场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看热闹的机会,大多数都在看着笑话,林秋水知道出了情况,立刻上前扯住皱着眉头的杜慎:“你去疏导现场的人,再去把那些记者和狗仔手中的东西处理了,过不了三分钟他们手中的东西立刻会出现在网上,这里我陪着敏敏。”   杜慎倒是有些吃惊的看了她两眼,大概不会想到这个一向冷冰的朋友还比较冷静。他轻声的道谢后,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扯住一旁的郑之言:“看戏不作为不够朋友。”郑之言耸耸肩头笑嘻嘻的:“自己欠下的风流债,结果终于得到报应了,我不是提醒过你吗,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孩儿,那才难搞定呢。”   林秋水下意识的想着,自己不是记者吗,这算怎么回事儿,却忽然又笑开了,她现在是两袖清风,那才真的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呢。她干脆黑着脸用了最大的力气将正在纠缠的两人扯开,周敏的肩膀立刻就被那个叫李天意的女孩子抓出一道血痕,染得整个婚纱都通红一片。林秋水“啊”的一声:“敏敏,没事吧!”   周敏一抬头,反倒笑得令所有人不知所措,那种打心眼儿里的笑意瘆的林秋水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立刻撕下自己的黑色纱巾将那血止住,只是秥腻的血液已经漫的到处都是。周敏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让自己来处理,她抬起精致下巴居高临下的望着李天意:“你已经犯了故意伤害罪,学艺术的女孩子…学艺术的女孩子还真厉害,怕是你们文化课学的不多不太懂法律,也不太懂道德呢。我知道你!杜慎做慈善资助过的第三批艺校学生,你是作为学校的优秀生和他有过交流的。”   李天意的眼神倒是不像外表那么柔弱,杜慎不在了,她那股子小猫儿一样的爪牙也就不用藏着了,她瞪着那双桃花眼想冲上去,即便被阻挡了也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告诉你,我和杜叔叔不是一般关系,他答应我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这种管着狗仔公司的人,岁数大了还一身铜臭味儿,又尖酸又刻薄,你根本不懂他!”   周敏像是听着什么笑话一样,竟然是自己笑了出来:“我都十年没听过这种好玩儿的事儿呢,还长腿叔叔,还懂他,你们小姑娘呀,就是异想天开。行了,大家都别看戏了,都散了吧。”她转过头笑笑,一副女主人的样子:“杜慎说了,这孩子不太正常,我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放心,该资助你我们还资助,铜臭味儿太重了不是需要艺术洗涤洗涤嘛!”   周围的人倒是都笑开了,这个周敏八面玲珑的,说起话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可是堵住人的嘴丝毫不给人留活路。   林秋水留了个心眼儿,她打开手机,发现原有的那些视频源都被删了干净,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旁两家的父母都跟了出来,周家的叔叔阿姨她很熟,他们性子可不是好欺负的,杜家那两位老人很有气质,都是沉默寡言的,此时只能忙着解释。   杜慎换好了替代装,仍旧是干干净净的,新婚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两人彼此间却像是心有灵犀了一般。周敏拉着他走到屏幕后,将背后李天意的叫骂声挡在屏幕后。她的脸上沾着血滴已经干了,杜慎轻轻的擦拭下去,淡淡的眉目下隐忍着一种愤怒:“对不起,但是你有一点说对了,她的确是一个有偏执症的孩子,我并没有提前预料到这次事情,的确是我的错,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周敏撩着刘海儿,好似多少天的阴霾彻底消逝了一般,笑嘻嘻的点着他的胸膛:“现在天秤平衡了,你不需要解释,彼此间都有了‘过去’,这才公平。”杜慎的唇角动了动:“早知道你在意这些,无所谓了,闹剧很快就过去,一切都会步入正轨。”   随后林秋水看到现场以令人咂舌的速度清理完毕,那个李天意不知道被谁请到外面喝茶了。大家会心一笑,自然将刚才的闹剧抛在脑后,当婚礼进行曲奏响的时候,周敏穿着白色的婚纱,她的手臂上还带着自己的黑纱巾,顺着长长的绿草地,周敏指着肩膀上的纱巾对着林秋水调皮的笑了一下。林秋水心中有几分轻快的高兴,既然这样,周敏她也算达到自己的目的了吧。   婚礼宴在另一张桌子上,林秋水闹心无比的看着身旁的郑之言,从头到尾他都一副无聊的模样审视着周边的人,不时还扯着自己的衣袖。   “别玩儿了行吗!”   郑之言眯着眼睛轻轻笑:“刚才看你和女战士一样,很厉害嘛。你要是用这个力气去打季魅一顿,估摸她赢不了你。”   林秋水蔑视的看了他一眼,他倒是差点没哈哈笑出来:“这回不装了啊。”新人风风火火的拿着酒杯上前,周敏自然是一副女王的派头,杜慎倒是像个居家主夫似得跟在后边,林秋水远远看着就想笑,这两个人像是正反颠倒了一样。   周敏到桌前便豪爽的直接干了一杯,她眼光扫着桌前,眼睛却盯着林秋水:“今天我结婚了,我知道有个人该放心了,我曾经和她说过,我不需要伴娘,我知道她并不在意这些礼仪规矩,和别人分享幸福是奢侈又无聊的说法,她那么坚强,需要有她自己的幸福。”她深深的看了林秋水一眼,彼此间都有些泪意,有时候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也许不是恋爱时那几段无疾而终的爱情,而是那个永远陪在你身边沉默寡言的朋友。   林秋水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她觉得不必留在这里了。该说的话已经说清楚了,那以后就是周敏自己的人生了   她趁着热闹的人流悄悄走出去,难得呼吸道一口新鲜空气。她的面容离薛澈、季魅都渐渐远了,薛澈的眼神仍旧带着那段雾气,季魅的笑容永远那么妩媚,好像这几个月的疯狂平静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不同的是,她现在真的是孑然一身了,停滞的工作,停滞的责任感。   她盲目的走在大街上,夏天的尾巴大概即将过去了,她的敏感总是有些异于常人,像是法国电影那些敏感的色情片一样,对于消失和老去的执着是超前的。她蹲在街边,不知道哪里来的枫树叶子,已经有些晕染的红色了。   偏头一看,身旁的郑之言也学着她的动作一脸认真的看着。他看着那张脸渐渐变得沉静下去,忽然间有了欣赏的欲望,这个女人似乎在此时最美,那种隔绝世俗的、无法融入条条框框的疏离感很适合她,反而是那种愚蠢的爱情会让她变得无趣。   季魅也曾经柔美万千、差点泪眼婆娑的哀求自己的帮助,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季魅那种对名利的狂热喜爱,所以他作为一个冷酷的掮客,将她介绍给那些最令她讨厌的、大腹便便的年长男子。   季魅是一个优秀的胭脂客、是一朵艳丽丰润的牡丹花,可是郑之言似乎偏爱那些破碎的、不完整的、偏于支离的美。   “我早说了,你和他不会有结果。两个属于不同世界的人只能将安定感维持在相对熟悉的空间之内,你看,你们的好感终结了吧。”   郑之言的语气总是那样平平淡淡,似乎不是必须如此或是假使如此,而是利用限定的证据去推断可能性,然后再做一个比当事人更提前的预知而已。   林秋水笑了。她的笑吞下了苦涩与无奈,而显得怪异许多,她低着头,看见蚂蚁在搬运那篇叶子,笨重的可怜:“那么在黄沙漫卷的那天,你为什么有了那种表情?”那时候他的身子全身被水浇的透凉,那一瞬间的脆弱令她异常兴奋,他也有实现不了的东西。她的笑更接近于调笑,虽然她并不认为他们处在同一水平线上。   郑之言的眼睛中完全没有惊讶,他静静看了她半响,随后在夜灯亮起的瞬间慢慢的离开她的视线。   林秋水打开门,依旧是万年不变的黑白色调,薛澈就像是一个过客,他干净利落的似乎什么都没有留下。这样挺好的,她淡淡的吐出一口烟气,在凌晨一两点的黑夜中静坐着,看着墙角那副仅剩的画。夜幕降临,她在柔软的床上,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部分完结了。 ☆、雪山的客   她抬头看了看日头,眼睛对雪山上几近与血色融为一体的太阳有些敏感。眼睛再度看地上的雪仿佛出现了许多色块,不过这应该没有达到雪盲症的地步。   岩石衣裤很是厚重,如同将柔软的废纸料塞入了一个巨大的麻袋中,中空的漏气处渗着冷气,将她的身上激起了一阵阵的细小微粒。   护目镜中的日光一片昏暗,林秋水大口的喘着气,冷气直直的灌输在腹腔之中。尽管如此,前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身旁的队友豪爽的拍了拍她的肩头:“这里已经是海拔四千以上的低气温区域了,你这样的疲劳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还是要跟上步伐!”   林秋水弯起带着防护手套的手指,大大的比了一个“OK”,随后在对方的拉扯下稳步前进着。阳光不能够直射她的眼睛,然而此刻她的心中却有了三个月以来逐渐增长的温度,那种逃离一次漫长梦幻之后的真实感扑面而来。   “从现在开始进行修整!请大家的队列在原地停止行动,二十分钟之后我们将继续向山顶前进。”领队者聒噪的大喇叭继续发出了强有力的声音:“这里是梅里雪山,我们将会继续向着更高的卡瓦格博峰前进。这是在海拔6740米的高峰之上,我们已经通过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请大家带好护目镜,穿戴好御寒衣服,保护好身体中的行囊。若是发生意外,求救的哨音就在身旁,系好安全带,带好冰镐…”   林秋水大口的喘着气靠在一旁冒着细小雪水的壁岩处,看着周围三三两两的情侣们欣喜的表情。对于这些爬山的菜鸟们来说,也许这场危险的活动就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秀恩爱场所。林秋水心中吐槽不能,随机将护目镜摘下来,散了散过肩的长发,郑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嘿!美女——”林秋水指着自己的鼻尖儿,微微歪了歪头,对面凑过来的小伙子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兴奋的手舞足蹈,“嘿,我们刚刚打了个赌,就说你捂着这么厚实,其实是个大美人嘛!哇塞,这种冰山一般的气质,啧啧,简直是屹立的冰山女神嘛!我是个摄影师~啧…”小伙子摸摸下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小狗儿一样的盯着她:“就是那种专门给气质美女拍片子的,喂,咱们拉个号儿吧,等出了山,我给你拍大片儿!喂,你怎么不理我啊,喂喂!”   “我四十岁了。”林秋水把弄手中的护目镜,冷淡的留着一个侧影,“你不介意的话,小弟弟。”   小伙子瞠目结舌的呆愣愣回到伙伴中,被揪着一顿群嘲。那些年轻的男男女女看着她笑嘻嘻的打趣着:“人家都‘四十岁’了,搭讪哦~”   大学生还真是充满了活力啊。林秋水心中暗自感叹着,将手中的冰镐立好,随即开始跟着队伍慢慢行走着。梅里雪山是南方极有名气的雪山群,也确实以高气压与美丽的风景而闻名。她虽然心中渴望保证安全稳妥,但是总感觉想看看面前广袤的一片银色大地。这种强烈的愿望越来越冲破她的大脑,她摘下护目镜,向着那高空中的太阳光望过去,那种强烈的穿刺令她恍然想起了三个月前的一幕幕影像,最后停在了那场最终的婚礼之上。   林秋水方才从回忆中将自己拽出来,耳边的崩裂声却已经离她很近。她心中悚然,有些吃惊的看看一旁的人,护目镜下的声音有些沉闷不清,然而那悠扬慵懒的声音却是她一辈子都不想听到的:“几千米的高空发呆,林大记者未免太有情趣。”   林秋水一听到那声音,整个心脏像是被吊起来一样,她拿起手中的冰镐。随即拍拍身上的灰尘,直冲冲的向着前面走。   郑之言的声音继续懒懒的在身后响起来:“走错方向了,大小姐~”   林秋水愣在一旁,直呆呆的看着面前已经消失掉的队伍和一旁的相反道路上的男人。郑之言看着那掉队的女人,倒是懒懒的耸了耸肩向下走。   真够晦气的。   林秋水心中暗自“呸”了一口,面无表情的拿起护目镜,等待着下一批登山人的到来。她边走边盯着一旁的烈阳,像是追逐太阳一般继续向上走着。其实这样也不错,自来便更喜欢远离人群,勉勉强强凑到人群之中,也只能将自己衰老的、想要隔绝人世的一面暴露出来。   一阵高空的风袭来,手中的护目镜瞬间被吹落在雪旁。林秋水勉强的支撑着冰镐,慢慢的蹲下靠近着手中的护目镜。   细长的手指先一步拾起了护目镜,轻轻的绕在手间呼出一口气:“这个速度走下去,怕是你要消失在这里。”   林秋水支起身子,随即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张开手指粗暴的碰上他手中护目镜,却未曾想到郑之言似乎是同她恶作剧一般,微笑着将护目镜转来转去。那张英俊的面庞仍旧令人讨厌的想要敲碎,在她看来同样虚伪的微笑也令人感到厌烦。林秋水随即颇带着粗暴的扯下护目镜,半滑着雪回过头。   对方挡在她的身前,森色衣服明晃晃扎进她眼睛里。林秋水抬起头,眯起眼睛:“怎么,平民老百姓,莫不是连寻死的权力都没有?我就是掉进雪山堆里,万万用不到您来同情。”   “这么大的脾气可不像你。”郑之言含着笑意,也不在乎林秋水的挣扎,随即扯着她向着下山的道路。林秋水大力握紧了拳头,强忍着骂意在喉咙间、心头间:“郑之言!您怎么不去死!”   郑之言动作颇为一顿,随即回过头来轻笑:“真是口袋空空、毫无牵挂,这是原形毕露啦。”   林秋水冷哼一声,心头一动,竟然卡在一旁,直接抱着对方滚在一旁。冰冷的雪水丝毫未在阳光下融化,两个人齐齐的滚在一起,狼狈不堪的磕在一旁的硬质壁岩上。她扒开一旁的肉垫子,一口雪水吐出来,口中喃喃低语:“自从碰到你,半辈子的霉运都接到身上了,怎么就不能一下撞死你…”郑之言倒是丝毫不不在意,毫无平日那般温文绅士的味道,似皮糙肉厚一般的站起身来。林秋水像是感到什么一般,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拐到了相反的下山路,两个人胡闹的时间,最后一批上山的人早就已经赶上半山腰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张笑意盈盈的英俊面容仍旧如同沉醉的红酒一般,温文的面容上尚且是半化着的露水,林秋水却能够感到对方内心下的刺骨寒冷。遗憾、痛苦、恶心,这个男人因为自己的一时兴趣,因而将她放在火上烧烤,才令她狼狈不堪…连心中那最后一丝脆弱的尊严都无法维持住,甚至只能够靠着放弃一切来漫世界的逃避。   林秋水倔强的拖着刚才吃痛的脚踝,暗自咬着牙将对方慢慢抛在身后:“您这位大少爷怎么能了解到小老百姓的不幸,一次雪山之行的费用都是我大半年的工资,却在半山腰被一个混蛋拦住就这么烂尾了。”   “听说你自那之后辞职了。怎么,被薛澈伤的体无完肤?这可不像你,林大记者似乎总是长着一颗又冷又热的心脏,鄙夷爱情又高高在上。”林秋水想起薛澈那张冷雪般俊俏的面颊,最后带着一丝莫名情感的告白,整个人的心脏像是乱了一般。她心中炙热,一个巴掌直接向着郑之言乎了过去。郑之言眼瞳微微放大,像是有些惊讶。林秋水却冷冷的抬起头,依旧是那副不冷不淡的骄傲模样:“你说得对,我现在一穷二白,热别想拖人下地狱,别惹我。”   她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不耐烦的转过头:“又做什么!”郑之言的嘴角带着一丝臃肿,仍旧淡淡的扯着她回首:“看看天上的赤红色,你最初发呆就已经无法攀上去了,就冲着你这一巴掌,我倒是不能放了你。”林秋水嘴角露出讽笑。   “不用担心,我还没什么杀人埋尸的爱好。不论如何说,你算得上杜慎的…朋友。”   林秋水冷哼一声,跟在他身后,人潮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前方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像是些公子小姐的高声大笑,中文夹杂着英文,看着他们两人都吹起了口哨。这一群人中发色五颜六色,有高鼻深目的斯拉夫人、白欧人,还有很多她熟悉的那些郑家狐朋狗友。   季魅那个女人倒是不在。   林秋水淡淡扫了一眼,弯下身子重重的抵着脚踝,听着头上不断的打笑声:“嘿、郑!你这算是被人家扫了巴掌,莫不是——”   郑之言笑着耸耸肩:“别,这是杜慎家那位的闺中密友,我可不敢得罪。”他的眼角轻轻的飘过一旁,似不在意的将手中的钥匙扣丢到身旁人的手中:“去急救箱中拿压缩药品,林小姐的脚踝受伤,我们需要再等待一会儿,去把急救医生找来。”   林秋水眨眨眼,他知道…   修长的手伸到她的眼面前,他的面颊挡住了所有的阳光,看的不甚清楚:“你要是真的死在这里,那才是麻烦。”   她绕绕眼睛,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中。    ☆、第二次接触   急诊医生对她进行了二次消肿。自然,林秋水也不晓得郑之言的一次旅行为什么拉杂带着一大群有的没的…急诊医生、特殊设备,她想他大概也带了仆人和红酒。郑之言将宽大的雪山衣解开,贴身的薄薄毛衣穿在身上,倒是并不像国内一般将自己捂成北极熊的样子。   这个人真够西式的,就算是按照运动习惯来看,也没有国内高脂的生活方式与惫懒的样子。她轻微的瞥了一眼,他的周身肌肉保持的很好,算得上是脱衣显肉的类型。   郑之言忽然睁开眼睛,略带轻薄的眼尾轻轻挑笑着,氤氲着温暖的湿气:“不必躲躲藏藏,我可以脱得更彻底一些。”   呵。   这是将近暮色的样子,雪山上的天气像是忽然就变了一样,半响便开始风起云涌的大周天灌满气,林秋水看着那天色,眼中隐隐藏不住担忧的样子。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你再向上走走,怕是孤立无援了。林大小姐不会看人的眼色,也不会看老天的眼色。”   林秋水冷哼一声,支着高傲的自尊心,绝不肯说出一个“谢”字。几个月的时光尚可以淡忘很多,然而无法挖除的是这个男人带给她的…痛苦。她支起身子,半支着工具随即转过身去,却被郑之言一把抓住,对方似乎脸色也有些沉了下来:“看来你没吃到教训,反而更加放肆了。现在变天,你莫不是想要埋在雪山里?”   林秋水甩开他的手臂,一转过雪堆的一角就是那些花花公子小姐们,他们像是睁大了眼睛一般,不敢置信的看着郑之言从身后追出来。郑之言这次攥的很紧,林秋水咬着牙有些吃痛,仍旧硬是淡然的撇着唇:“不必麻烦,这是简路,过了中途该有补给站。这次的费用回去我会通过周敏送给郑少爷,一毛钱也不会差您的。”她声音极淡,在这空旷轮转的大雪山间却像是汗毛竖起的一阵寂静一般,周围的人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间连着八卦的心态都不敢有了。郑之言倒是无异于保持那完美的形象,竟然是呵然笑开了,那双不靠着冰冷镜片隐藏的眼睛,倒像是终于显现的真切了一些。即便在寒冷的雪山中,他的耳语仍旧带着难以拒绝的热源,熏然的是一阵热气一般,熏得林秋水耳朵发痒:“又带刺儿,你还真有意思,怎么别的女人受了情伤,惯常的首先柔弱下来。你呢,反而越来越坚硬。”   林秋水忽然转过头,颇有些自暴自弃的笑意,反倒是面前的像是封建迫害一般:“你做了什么事儿,难道心中没数儿吗?你合该高兴了,你赢了,觉得我始终没被你征服,我找上薛澈,你倒是和季魅一拍二好,我和薛澈的关系脆弱到你们小小的阴谋就碎成了渣滓。呵…不用你提醒着,我始终是一个人,难道还怕心里的一道伤口!”   郑之言被她甩开胳膊,离得渐行渐远。林秋水暗自吐出一口浊气,觉得心中那些装模作样的风清云散到了今日才算真的出了口恶气一般。风开始急切了起来,林秋水心中倒是打定了主意,就是真的埋在了这里,万万是不想要再看他一眼的。半道上好像倒是有人拦住她似的,林秋水脚踝上吃痛,一个不注意,一下子便跌进了对方的怀中。   “抱歉、抱歉…”她轻轻低喃着,却听到头上嘿嘿笑了两声:“小秋水这么狼狈,薛澈知道了心可得疼个两天。”她听着耳熟,却发现面前爽朗的笑脸放的极大,那分明是个熟人:“郑…郑西波?”这人还是一副帅哥样子,虽然他像是狄俄尼索斯的酒神精神所塑造的希腊神灵一般,吊起来的长长小辫儿,下面还有冒出来的小胡子。在这深山老林之中,那种矫健的身形倒是异常的契合。   林秋水叹了口气,在对方的搀扶下躲过了大风:“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卷入仇杀案件还是拍电影了,一天之中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郑西波跟着哇哇大叫:“你这人不仗义,我也算曾经帮过你吧!咱们是朋友,可不能因为一个男人就绝种了,不仗义!”   他们算是朋友吗?仔细算来,他们只是因为薛澈而认识的点头之交。现下两个人之间闹得如此收场,反而不知道算什么关系了。郑西波的身体细微的向后斜了斜,像是看到了什么一般,笑得一脸了然模样:“我早说了,你这样的人也挺少的,和三孙子讲酒桌情,上迪厅蹦迪,和你呆着舒服的很,我就是骂了国家领导,你还是冷冷看着。”他拍拍林秋水的肩头,呐笑容却很是真诚:“你这人很好!这和薛澈无关。”他静了半响,等着风声越来越大,随后像是高高举手和谁打招呼一般:“郑少!我们在这儿!”林秋水吃了一惊,随后愤懑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人…刚说的好听,明明也算知道我们之间怎么回事儿!”   郑之言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着她越来越近,像是冒着危险两万五千里长征就为了她这个“昔日红颜”一般。林秋水赶紧起来,却一下被郑西波摁了下来,那笑容像极了工作中左右逢源的姿态,不是狐狸就是猫:“我说林妹妹,你可真是‘林妹妹’。这山里暴雪,最好的设备与教练员都在郑大少那儿,咱们只要蹭着他,可不就省事儿多了吗。来来来,哥罩着你,你就跟在我身后,我跟在他们身后,这下成了吧。”   简直放屁。   林秋水看着一旁的郑之言,心里憋得慌。她竟然信了郑西波的邪性,结果这人笑着把她手把手交给郑之言,随后窜到后面的一堆人里面和花蝴蝶似的,倒是很吃的开。笑得贼性,半响不见了人影。   两个人默然无言,身边的人像是都被这寒冰中心冻怕了一般,大风天也离着他们远的很,只有一些护卫员在身旁低着头,个个和冻住子一般慢慢行走着。   林秋水一个不小心差点没划到下面的悬崖出,郑之言的手便轻轻拖住她。她低下头,不情愿的道了一声“谢谢”,郑之言也只是漠然无语。风雪有加大的迹象,一群人就这么走着,心中也多少有些恐慌。护卫员建议进行最后一次整修,务必要在风雪到达顶点、甚至酿成雪山崩塌等大灾难之前下山去。两个人坐在一起,看着高空下昏黄与将近黑暗夹杂的天色之中狂风漫卷,“呼呼”的声音灌了满耳。林秋水神色恍然,好像忽然想到了他们刚刚相识之时,苏海市的黄色风暴席卷了整个城市,他们两个刚进行了一次互相勾心斗角的战争后,像是蓦然发呆一般静静看着那黄色的风暴。她甚至还曾经窃喜过,这个一派温和虚伪的嘴脸也会有当日那像是破壁一样的怅然表情,然而在风暴过去后却马上消失不见。   她终究是第一次经历这灾难,只是粗粗的喘着气,然而垂过眼角,却又看到明暗交界处的眼睛,像是那熟悉的一面,思索着、回忆着什么一样。   她不动,就感到像是有什么虫子慢慢的侵上冰冷的指尖一般,那种濡湿的、却并不粘腻的冷却皮肤触感实在是太过鲜明。他的脸几乎被掩盖在一派黑暗之下,却并非那柔软的怅然,反而像是冷得冰雕一般,紧紧的握住周身的热源。可惜她也是一个太过冰冷的源头,她急欲抽回自己的手,慢慢的,连脸上都忍不住疼痛的感觉,这个人的手竟然攥得她发疼,像是要把她的骨头弄碎一般。   像是呼应了同一个风暴之夜一般,昏黄色的空气下,男男女女的声音交错着响起,起初还有女人的尖叫声,随后慢慢的恐惧的安静了下来,静的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一般。   “你的手真凉,不过反倒真实的很,总比那些虚伪的温情要…好得多。”   林秋水听着那安静的不似郑之言的声音,也不拿腔作调了,反而陌生的令人感到可怕一般,只是她没忍住,不合时宜的清了清嗓子:“你这时候整什么哲学?有病吧。”   郑之言没忍住,不知道真笑假笑,总归是一下笑了出来,那狭长眼尾一挑,又是平日的模样:“我说过,你这点最是可爱,对于女人来说,看来我的心果然放不下呢。”   林秋水面无表情的抽出手:“别,咱们还是江湖不见吧。”   风暴逐渐小了一点,后期的路速慢了下来,到了口岸的时候,天空已经是接近一片大黑了,林秋水心中麻木的连哀叹声都没有了,只想赶快回到宾馆结束旅程。后面的人群又向着郑之言聚拢了过来,林秋水悄然的走开,渐渐的身后的身影却快了几步跟上来,颇带着巴尔扎克式的幽默:“林小姐的几张存折儿我是不感兴趣的,不过您要是想完全摆脱掉我,大概不容易…谁让咱们又见面了呢。”   Bullshit。林秋水在心中咒骂。    ☆、工作狂的休息日   周敏绝对算是个工作狂。   按理来说,双休的上午时间是她检查员工与查账的准点时期,所以林秋水坚信她的老友不会再此时打扰她的充足睡眠。   然而她看了看手表,确认是在星期六的八点一刻,周敏的电话擂了过来:“我说你啊,悠长假期应该结束了吧!你自己算算日子,这已经整整一百五十六天了!”间杂的声音像是她还在一旁给下属训话,那是周敏式的阴阳怪气。林秋水顿了顿,等她训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便微微打了两个呵欠:“新婚不到半年的大忙人,每天夹在在工作和家庭中奔波,整整五个月消失的女人,怎么今天想起来联系我。莫不是你老公那个李天意又找过去了?”   这事儿连周敏的心窝都戳不到,她浑不在意的冷笑一声:“那个小丫头,估摸是小说看多了,还做着什么王子公主的美梦呢。事儿倒是要她闹大了,是有人想整我,还是有人想相整他?只要我们疏通关系,有人敢把这个事儿见报半个字儿!”   林秋水“是、是”的摁着头,寒冬的哈气在空中打转,她感到自己的脑袋机械的要断掉了:“您老有什么指示。”   周敏像是坐不住了一样,笑声带着火一样:“我指示?你说你,公司那边儿的事儿还没尘埃落定呢,你的处分也不一定下来。结果你倒好,一个辞职信打过去,然后整个人天涯放逐了!”她声音也有些沉静下来,林秋水晓得,周敏这是认真了:“你不想,我不能不帮你想。我告诉你,你手头是存了点儿钱,但是你可不能就这么挥霍了。这破工作不要也就算了,你有才华有我这条人脉,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插进文化行业的心脏。”   林秋水心里像是飘了一阵烟一样,随意的答应着,周敏倒是像想着什么事儿一样,整个人活泛了起来,急吼吼的朝着电话一阵喊笑:“别废话了,明晚八点楼下小餐厅,记得给我穿的漂亮点儿!”   电话‘啪’的一声就挂上了,林秋水默然无语,这人结婚后怎么没有黄脸婆的悲哀,战斗力反而上了十个台阶呢。人比人哎…   仍旧是在老堂子,夜晚的绿岛咖啡厅一派的朦胧景象,林秋水到了才恍然发觉,这一向被自己吐槽为充满旧上海资本腐败味道的小百乐门竟然换了门面。她歪歪头,看着一旁的老板充满笑意的迎上来:“还真是好久不见了,林小姐。”林秋水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老板仿若不在意的笑笑:“那位长相漂亮的英伦先生没和您一起来么?”他看看林秋水周边空旷的空气,不好意思的‘哎呀’一声。林秋水微微一笑,倒是并未在意:“周敏订的房间。”老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有些神神秘秘的:“今天都是熟人呢,周小姐不是自己…”   林秋水听着恍惚,刚刚开了门,整个人就卡在门口动弹不得了。昏黄的灯光的确是周敏喜欢的色调,弥漫的烟枪味道,一派的看不清面容,仿佛是谍战片中烟熏火扰的舞会一般,修长的指尖夹着女士香烟,萦绕着暗火的光点,妖妖娆娆的散着烟气,他的面容看的不甚清楚,只是分明的锁骨却像是在懒懒的吸食烟气一般,轻微的滚动着。林秋水面无表情的带好门,打算快步离开这里,转过头没几步就撞上了一脸嫌弃的周敏:“你这又是什么羊角风!走路不认人啊!”林秋水一个手刀就劈在周敏的脖颈处,阴测测的发着眼刀:“屋里那是什么人,你当我瞎?”周敏长长的“哦”了一声,装模作样的一脸惊奇:“是吗,这可真是缘分!哎呀,怎么回事呢,下午公司谈了几个生意,没想到他就来了,都是熟人,咱们不用这么陌生吧!来来来——”周敏硬是没理她的挣扎,将她整个人都拖了进去,屋中抽烟的人一看她们,颇为文雅的笑笑,金丝眼镜下的狭长眼镜也微微氤氲着挑了挑:“我怕是妖魔鬼怪,惹得林小姐不快。”周敏笑得极为豪爽,双手同白骨精一样硬是不着意的将她整个人扳到对方身边坐下,面上却笑得滴水不露:“郑少爷真是还说笑,你们也算‘旧识’了,这次您能大驾光临,可是咱们的福气。来来来,都别客气,今天我做东,上些好的红酒…您别小看这小店,他们家可是藏龙卧虎呢。”   郑之言的面容从昏黄的灯光下彻底转出来,倒像是夜间散落游玩的上班族一样,领带微微扯开,连带着发丝也微微凌乱,那种异质的美丽,大概会令很多小女生惊声尖叫起来。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郑之言有一张不需要怎样妆点便浑然天成的迷人面容——自然,林秋水认为她并不很容易受迷惑。   她在周敏脆刀般的口语中不停的摩挲着手中的杯子,随后淡淡的点头示意:“既然两位有约,那么我就先失礼了。”周敏被那生疏的语气又像是噎了一口气,这小妖精面上笑靥如花,手下不着痕迹的掐了掐她腰上的嫩肉,耳边则是咬牙切齿的甜蜜沁言:“你个小混蛋,别给我搞砸了!”   郑之言倒像是对一切浑然不觉一般,懒散的向后靠了靠,颇含着笑意打量着面前的林秋水:“茱莉亚你如此担忧林小姐的未来工作,倒不如别开二度,向着陌生的领域开发试试呢。如今超模界那种性冷淡风格的东方美人风气已经渐渐满员,反而是那些气质独特的文青气质可以试试…唔,糜烂的另一个面就是疏离。”他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掠过一旁的人,林秋水倒是觉得自己脸皮渐渐厚了起来,也不惊讶郑之言的另类表达。她倒是听从了周敏盛装出席的建议,几乎将黑色小礼服与水貂戎披在一起了,这一身大概8分。   周敏随即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笑得那是一个美:“嗨!别开玩笑了,我们林林您还不知道嘛!她这个臭脾气,硬得很,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大概也只有您这样的人才能如鱼得水了!”周敏随意摆弄着手中的欧颂干红,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漂亮的水杏眼轻轻眨着:“您是杜慎的朋友,我就开诚布公了。华氏最近的风投向着传媒,隐隐有加大传媒领域的开拓,我想…您应该不介意有一个帮手吧。”   林秋水一听,干脆头也不抵着,手中的叉子便是一条长长的瓷声,割得人心疼,她心中冷笑,对于周敏一向精明的算计是异常敏感的。只是她随即便沉默下来,看着两人如何在他们面前满打满算的交易着。   郑之言那双若有似无的眼睛似乎被烟气衬托的更加风情了,林秋水隐约感觉到,他在不紧不慢的用表情来表达一种态度——居高临下的等待着他人的祈求,一如他从前那般乐于看到旁人跌倒的模样。   周敏桌下的脚轻轻踢了踢林秋水,林秋水倒是丝毫不隐瞒的踩了过去。周敏龇牙咧嘴,笑得一脸垮掉了般:“朋友是朋友、生意是生意,不过朋友也是生意!华氏既然有心来提升传媒帝国的文化层次,何不培养自己的第一批高端文化代言人呢。”她一把扯过林秋水,笑得像是个出卖姑娘初夜的妈妈桑:“这位刚刚辞职的大美女您是了解的,铁娘子一个,她在传媒界也算是有一定的老手儿了,在高校、公关界也有着相当的人脉,怎么样…华氏此次的媒体共建,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人才吗?”   郑之言豁然站了起来,吊着眼梢中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气势:“茱莉亚的口才固然精妙,反倒是林小姐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呢…怎么说,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谁说的!”周敏随即夸张的看看手机,“我们家老杜怎么回事儿,财务报表又出问题了。哎哎!你们两个好好说啊,秋水,回去电联好吗。喂,老杜,哎,你这电话来的真不是时候…”林秋水从头到尾都没在这场大戏中插上一句嘴,半分钟过后,周敏一个短信阴测测的显现在面前:“你给我好好争取,敢推掉我就活剐了你。”   两个人的气氛慢慢尴尬了起来。   林秋水转过头,装作看着那张滚动唱片的样子,在雪山上不告而别以后这的确是初次见面。老实说,她现在都不知道这是周敏的算计还是巧合。郑之言现在的这个样子呐…林秋水轻轻飘过眼睛,看着那优美的面颊上散落的发,微微挡住了面颊,的确像是酒后微醺到了风俗店的夜间白领,也许倒是她多心了呢。   她心中暗暗叹息,起身披上了水貂裘:“我送你回家,你若是没开车可以坐在副驾驶上。”   郑之言似乎当机缓存了一会儿,随后是一阵低笑声,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来了!   林秋水尚未在意时,便感到了同样的侵略感,像是在雪山上的风暴中,他在暗处的手也是这样慢慢的攀上她的骨节,只是这次,她的锁骨别那双手推着些紧张的感觉。她的皮肤一瞬间蒸发起来,甚至不敢看着对方的脸,只是听到越发暧昧的声音慢慢出现:“今天的你,我给十分呢。”    ☆、埋伏营销   “不用总是把弦绷得这么紧。”郑之言扯了扯锁骨前的纽扣,颇有些浪荡不羁的靠在椅背上。林秋水已经站在角落站立了五分钟,活像一个被猛兽逼到夹角处瑟瑟的小动物。漆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郑之言,就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鬼主意。这样的郑之言是她没见过的,或者说,今日的他,似乎在有意无意的释放自己内在的一面。   不过林秋水对此并不感兴趣,她偷着夹下手指整了整裙角,不动声色的勾起背包,垂下眼睑低声向着灯下的人询问:“如果不需要我送你回去,那么我要走了。”林秋水想逃离有他的地方,这个人的气势与算计令人感到齿冷——即便她曾经是一个目空一切的人,却不能不记挂起因为这个人给施加给自己的痛苦。他像一只上帝之手,因着自己的兴趣与心情,仿若慵懒的撒下诱饵,看着水面上波澜渐渐而起,而自己正是为他们表演溺水戏码的水中之人。   她林秋水,羞于做别人眼中的小丑。   “你干什么。”林秋水一口气差点没冲出去,看着忽然挡在门前的人。她下意识绕过去,只是对方堵住她的左脚右脚,似乎在逗弄一般。   “我说过,不必总是绷得这么紧嘛。”   林秋水的鼻腔被那烟气呛了呛,对方的金丝镜框中映出冷冷的灯光,然而眼睛下的眼睛却如同濡湿一般。他的唇角很薄,总是微微勾起,永远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然而他那总是整洁的精英领子却又散乱开来,这一切交杂的矛盾,足够让林秋水退避三舍。   林秋水做了一个生平最大的决定,她的白骨手狠狠的恰在掐在对方的肩膀上,手指几乎要扎进他的肉中,然后用处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去推开面前的人。   然而郑之言轻笑出声,看着她大汗淋漓的拨动着自己这个庞然大物。“真是不好意思,常年进行森林运动的人,怕不是你这个身形能拿下的呢。”   林秋水颓然的坐在一旁,已经不在乎是不是会出丑的问题了。她冷冷的直视着对方:“周敏对于我的工作问题大概是一厢情愿,不必劳您大驾。我这个人胸无大志,既没有什么揭露社会黑暗的能力,又狼狈的很。若是您想要一句认输,大不了我给你鞠个躬认个错。我希望我的后半生安安静静的,再也见不到您才好。”   “嘴上说着服软,心里骂我百遍呢。”郑之言索性扣上门,坐在她面前,轻轻拍拍她的面颊,笑着看她的侧脸:“唔…连骂我都不愿意了。”   林秋水暗自狠狠抓着自己的长发,心中早就悲凉不堪,她确信自己对于郑之言没有太大的吸引力,然而不过是一个偶然的相遇,就因为对方的一时兴起,她便总是要像狗一样卖笑一般。   她漠然的从包中抽出一根烟,本想吞云吐雾一番,最终几个来来回回的动作,还是将烟放了回去。   郑之言将指尖的女士香烟捻灭,嘿然笑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瘾?自制力不错嘛。”林秋水意有所指的托着面颊,眼睛毫无惧色的看着他:“我向来没有因为他人而改变自己下限的做法。”   她注视着郑之言的眼睛,半明半昧的冷光那样分明。林秋水确定自己不是他的红颜知己,可是却不知道怎的,她总能直观敏感的感觉到对方最深处的心情变化。而对于她而言,对方最本质的心情永远是一种——冷漠。   她叹了口气:“华氏是一口大肉,每走出一步都将让半个国家转动,周敏不过想帮我成为风云人物…可惜我不是她,所以您无须担心,不是每个人都要假借虎势的。”   郑之言抬着眼将她的表穷尽收眼底:“今天我本来确实在游荡…不过我要感谢茱莉亚,毕竟能够重新见到你真是不容易呢。”   “那么现在…我们来说说工作的问题。”郑之言淡淡的点开手机的计时器,丝毫不在乎林秋水哑然吃惊的反驳,如同一位专业的HR般扶了扶镜片:“林小姐,你的职场简历十分丰富,这来源你本身的职业天赋。无论是社会新闻还是文化新闻,你几乎承担过每个类别的新闻类别,甚至曾经在中东大战的时候间歇性的做过随从记者。你的逆商中最出色的是部分是控制感,对于一个职业文化人来说,这是必须的部分。然而你的情商着实不可言说,这是你的致命缺陷。一个在职业生涯中尝试过各种体验的记者,如果不懂得抓住机会上位,那么你的前半生几乎是荒废掉了。”   林秋水忽然来了兴趣,随即又将那只香烟拿出来,云山雾绕的开始吞吐:“您进入情境角色还真是快。这次想怎么整我,你不如直白的说。”   郑之言敲了敲桌子,面上冰冷的表情展出笑意:“你就是这样的人,我现在开始觉得茱莉亚的提议很有趣。如何,华氏的新战略对你而言也许是一个新的挑战。”   怎么可能。   林秋水心中嗤笑一声。华氏纵横商场,半红顶半私营,中间的关系乱的说不清楚。她说不上多么清高无为,只是她却也不想和苏克、季魅、郑之言这些人在缠上关系——也许这是郑之言的又一次游戏。他总是想看她特别狼狈的样子,以显示他那高高在上独一无二的权力地位。   “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能从报社中辞职,还要托您老的福气,没有您的暗示,老总还真不至于一口答应,我做不下季魅的案子,您在后面推波助澜,不就是想看看我走投无路什么样子吗。”林秋水也折断了烟气,淡淡的转过头,妆点颇为精致的侧面有种透明的脆薄的美丽:“您不必担心,我这人不似季小姐,我不过是个爬虫罢了。既做不了英雄,勉强苟活也可以,不过,您别想整死我,大不了我们就重头再继续将案底扒出来。”   郑之言也许没有直接帮助季魅,但是他必定为季魅“引荐”了许多能够从洗钱案中抽身而出的鳄鱼老板。她应当佩服这位苏海市交际花的水平,她就是有那种魅力,能够让这些酒桌上的男人捞她出来。   女人的嫉妒若是一种□□,季魅就是长在□□中的花朵,她的身上有那种最浅薄的虚荣与美丽,无比享受着被人所万千宠爱而同时被人所羡慕嫉妒的眼光。她妄想迎接郑之言的挑战,诉说世间正义的存在,结果还是天真一世。   郑之言哈哈大笑,笑得令林秋实都不知所以……这个人他越来越猜不透了,她只能感觉到他眼中的冷度,却不能够看全预知他下一步又将开始怎样的游戏。   “商人计较的是利益得失。”林秋水的手腕被她轻轻攥着,却不能挣脱那柔绵的技巧:“走吧…我送你回家。”   林秋水瞪了他一眼:“酒精!”   “放心吧…”郑之言系上扣子,将轻薄的冬衣穿在身上,指尖的车钥匙扣灵活的转动着:“我这样的人,总是难以醉起来的。”   这次又换了一台吗。   奔驰S600 SEL…   林秋水垂下眼角,心中连资本主义万恶都懒得再骂了。她坐上副驾驶,忽然感到几个月前那种相互试探的状态又回归了。   “无论这辆车上换过多少个女人,副驾驶上坐的永远是你哟。”   林秋水冷冷“呵”了一声:“闭嘴好吗。”   郑之言的手稳重的推动着,却勾起眼睛斜着看她:“啧啧,脾气越来越大了,看来薛澈也没能完全磨去你的棱角。”林秋水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倒不是烦闷,更多的却是怅然。   “我早说过,人与人之间是一本隐藏的书,等到剥开内心的那一天,你们就会知道,世界无法重合…啧,林小姐总是不肯相信我,终于吃了苦头呢。”   “想必郑先生很高兴。”林秋水面上淡淡不显,此刻却也对此承认。薛澈…她已经将他忘了很久,人生中最初开始的恋情,就这样草草收场,如同一幅潦草的画作般,在她心中更多的不是青春失意的怒火,反而是一种冷静的自我反省。   薛澈看似冰冷的处于自己的艺术世界,然而这却正是他纯净的所在。她厌恶虚伪绝伦,他亦欣赏简单纯净,然而他们都太过不世俗,一旦牵扯进世俗中,往往就变得隔绝了起来。郑之言也许看透他们的本性,所以才会懂得,当季魅开始示弱时,薛澈那颗柔软的心会觉得,她受到了压迫,而对于自己来说,社会责任与正义道德却无法歪曲。矛盾一旦产生便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快刀斩乱麻是最佳选择。   可是心中还是留下一道裂痕…   林秋水低下头,在最后一个交错的红绿灯转口敲了敲窗镜:“下车。”   冬季的寒流在苏海市是一片湿冷,车子停了下来。林秋水开了车门,便听到车中的声音带着笑意:“我刚才一直在看你。”林秋水转过头,看着他面容在笑得舒展:“下周开始,你必须要到华氏报道,因为这是命令。”   林秋水忍不住:“你他妈…”   “你说得对。”他淡淡扶了扶眼镜:“将你放在眼下肆意欺辱,这不是最有趣的吗。”   车子无情的开动,林秋水在冷气中看着那双排消失的尾气,发泄似的咒骂起来。    ☆、职场新人   林秋水狼狈的回到了家,整个人像是一滩烂泥一般瘫倒了床上,周敏反倒是像心有灵犀一般的拨通了电话。林秋水冷声对着她呵气:“你什么意思,想见见你,结果你半路上把郑之言找来了,我和他在一起非死即伤,难道你这么聪明会感受不到么!”   周敏浑不在意的低笑出声:“商人谈感情伤钱呵,你老大不小了。”她的声音忽然转凉,林秋水的心也凉了:“秋,我这次找你回来已经够意思了,你天涯放逐太久了,就连阿姨也抛在一边了。”林秋水心中一怔,妈…?   周敏轻哼一声:“你活得太自我了,阿姨独居多年,性子惯常的沉默,所以她不会去轻易打扰你,她甚至宁愿问我都不愿直接找你。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来,你甚至与一个电话都没过家中,阿姨都坐不住了。”   记忆中母亲坐在花罐前,阳光细细碎碎的落下来,寡言的女人看着即将去大城市闯荡的女儿,最终也只是轻轻叮嘱着自己:“不必担心。”她们母女并不是善于沟通之人,也许这是天性的血缘羁绊,反而离家多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个巧舌的男人。   “好吧。”林秋水心软了,屈服了,整个人缩到暖路旁停滞了半响:“你是怎么说的。”   周敏淡淡的瞥过头看着一旁的男人,随即勾起了唇角:“阿姨就像我的母亲一样,我不过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不过你的处境却不能再烂了。这么多年你是有了些小钱,但是你的那些钱连一个安全感都买不到。我告诉你秋水,越走越高你会发现,钱很好赚,前途却不好把握。有了前途,钱就会像流水一样过来的。”   林秋水心中别扭,但是却一点就通:“我不想和华氏有任何牵扯,敏敏,我已经够倒霉的了,我现在被季魅和郑之言弄得连前路怎么走都不知道了,难道你也不懂我的痛苦吗。”她晓得自己性子倔强,就算一副全然漠不关己的躲避态度,却无法抵挡骨子里那股子反抗权贵的精神,越是有人要压她,她甚至不惜以命相抵。然而现实总是如此冷酷,她就如同职场中的一只蝼蚁,分分钟就会被人捏碎,徒劳的做着虚幻英雄的梦想。   周敏嗤嗤笑着:“你啊…你还是不懂。三十岁还吃个记挂呢,六十岁还要犯大错呢。不要把人生框的这么死,三十岁对一个处在婚姻中的女人是坟墓期,却是职场女人生命力最旺盛的时刻。放心,好好看看华氏的埋伏营销吧,另外…”周敏神神秘秘的笑道:“我说过,郑之言和你有缘分,不要把他想成一个六天魔王。”   什么六天魔王…   周敏莫名其妙的就撂下了电话,林秋水无力的撇撇嘴,缘分?孽缘吧。   “看来林小姐真是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周敏的脚碰了桌下杜慎的小腿,面上叉起了一块牛排,烛光下觥筹交错,饮食男女的身影明灭可见,对于一对儿新婚夫妻而言,同一个单身男人坐在一起倒是显得奇怪。   “郑公子可别这么说,我只是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您真的记在心上了。”   郑之言狭长的眼角破带笑意,看着一旁装模作样的女人:“哦,茱莉亚的玩笑总是恰到好处。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我本身对林小姐是有几分兴趣的。”   周敏的眼睛亮闪闪的,同星星一般眨啊眨的,指尖敲得红酒玻璃脆生生的:“一个圈子里的人,多多交往总是好的嘛。”桌子下的脚踢得更是来劲儿了。   杜慎是无法安静的做个透明人了,随即擦了擦嘴角,用刀子敲了敲洁白的盘子,周敏很得咬牙切齿,不由得瞪了丈夫一眼。   郑之言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没想到杜兄也有妻管严的一天,怕是没能体会到茱莉亚的意图。”杜慎倒是沉稳大方的很,淡淡的抬起眼睛,却也不落于下风:“那姑娘是个简单的人,何必如此折辱。”   周敏听了也品出来两人关系气氛不一般,只是她同杜慎之间的有着潜移默化的相处方式——换言之,她更加懂得如何做一个在恰当时候保持沉默的妻子。   郑之言同杜慎四目相对,不知怎的,连周敏都感觉到他的表情不对。像杜慎这种大鳄,即便她在圈子中滚了再久,出身的差距就已经局限了他们眼界的不同。   “算不上折辱,我这是在给她提供机会呢。茱莉亚也是这样认为的吧…她的生活方式太老古板了,这是工业社会,不是道德社会。”   “对对对…”周敏随即甜美的笑着附和,更是偷着拿手掐着丈夫结实的腹部肌肉:“您说的太对了,我看秋水就缺您这样的老师。您啊,随便指点,薛澈的事情您也知道,哎,她那个人就是太单纯,您得给他好好把关,她可不是孩子了,应该明白社会关系的重要性呢。”   这是一个高级酒会,短暂的小酌后,杜慎同周敏便早些离开了。“你还真是把她向着火坑里面推。”杜慎启动了车子,看着一旁春风得意的妻子。   周敏却失了甜美,在丈夫面前反而沉静理性许多,夜晚的霓虹打在玻璃镜上,映出的都是些空虚寂寞的都市人:“我吃到了你这块好肉,秋水却是个快要饿死的人。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本质上来讲,我们总感觉自己的安全感只值一毛。让她谈恋爱,她就会又找薛澈那种不靠谱的人,还不是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我这是在帮她!只有走的高一些,才会被那些荣华同化,才会懂得女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杜慎轻笑一声:“你确定郑之言在曾经间接伤害她过后,会成为她的MR.RIGHT?”   周敏的眼睛压得像狐狸一样,偏偏在红绿灯交错的时候攀上丈夫的脖颈,柔柔的像条美女蛇。“又闹。”杜慎沉稳的气氛也颇带着无奈的宠爱,只是笑意却不掩饰:“你越来越喜欢撒娇了。”   “我知道…我的朋友,你会帮我更精确的计算代价。我了解林秋水,但是你却了解郑之言,必然会估量他的可能性行为。”   周敏同丈夫闹了一会儿,硬是将杜慎弄得气息不稳,她扑倒在丈夫怀中,柔软的短发贴在唇角,像是哭泣一般:“失去…秋水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这个年纪的女人,别人贪图她倒反而是一种幸运了。就怕是…什么都不贪图。哎…”   林秋水在夜间始终无法安眠,她总是惯常的失眠,这也是自群居之后带来的不便。神经纤细的状态似乎是从娘胎中带来的毒素一般,总是侵蚀着她的神经,过度的闪光灯、嘈杂不安的声响总是令她难以安眠,以至于她的工作时间大于休息时间,仿佛睡眠只是他用来补充工作与思考的一种简单放松方式。   然而她在自己这个空旷的“鬼屋”中也睡不着了。周敏像是一条绑在她脖子上的绳子,她总是更早的摸透生存的道路,然而将她也扯入其中。无论她再如何自我主义,总要现实的承认,是周敏一次又一次的让自己在这个外界生存了下来。   母亲…   林秋水感觉无法呼吸,像是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得一个快要将近三十岁的女人无法自处。她轻轻颤抖着打开了手机,屏幕上调节成阴暗的光色拨开了话筒。她想着想着,又觉得无法开口,随即挂断了通话。然而对方像是早就等着这通来电一般,快速的回拨了回来。林秋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妈,这么晚了…还不睡。”手机那旁沉默了两声,像是急于捕捉女儿的呼吸声一般:“秋水,这么晚了,想妈妈了吗?”   林秋水心中反倒释然了:“妈,别担心了,我最近…只是在职业前景上出了点儿问题,马上就会解决了。”母亲短小的呼吸声传来,带着一丝不轻易的叹息:“秋水…钱财是身外之物,半辈子都过去了,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在金钱上,妈妈已经足够了。只是你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人…”   “您别担心了。”林秋水异常冷静,很是感谢周敏对于她这些糟心事情的守口如瓶。“这种事情毕竟是可有可无的,您知道,太过勉强不过凑成怨偶。”   “是、是,你说的是…”母亲的声音越发的小了下去,林秋水知晓,她的话有些冲,也许刺伤了母亲的心,可是下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母亲却轻笑一声:“到了这个年纪,许多事情已经开始自我遗忘和欺骗了。孩子,我没有权利逼你,一切都随你吧。”   她风轻云淡的和母亲谈了起来,心中反而开阔了许多。怪不得周敏说过,经历过的女人最为成熟,她那普通的家庭妇女母亲,却反而更懂得生活的无奈与智慧。林秋水周身的皮肤燥热起来,她盯着黑眼圈,直接冲到浴室中,整个人扑在滚烫的热水中,将所有的烦恼抛掉。   换一种生活方式…也许不错。    ☆、特殊通道   所谓埋伏营销,是一种极为高明的营销方式。在林秋水看来,对于现代人来说,在文娱方面做得都是低级营销,crisis public relations,这些被明星大咖所用烂的东西,提倡的是将矛盾表面化来引爆热点,而真正的幕后黑手都是通过埋伏营销实现的。他看似不过是一种简单寄生虫运动,然而却躲在幕后桀桀怪笑,只需要最初的资金,就能炒作出巨大的金钱与名气。   华氏的这个居心并不显得不合时宜,林秋水点了一支烟,滴滴答答的水珠被擦拭的干干净净。她手中的一手资料是不可多得的黑历史,华氏的起家史真是恢宏烂漫而满身血污。半个红顶商人算不上,本来是做房地产生意的,被行业熟知的是在科技领域,而被普通人熟知的却是在文娱产业——很少有一个大企业能够全面开花到完美的程度,他们更多的是一种互补关系,然而华氏的几个领域却几乎都在大额盈利。   全国一共几十家能够支撑存活的大媒体,其中大半都是华氏的传媒集团,也许这不是埋伏营销的开始,正是它开始突击的时刻。林秋水放下手中的资料,虽不说感到一种使命召唤感,却总觉得心中竟有些异样的澎湃。天人交战只在一瞬间,林秋水不停的质问自己,人到中年,总要屈服于生活,然而难道她就要彻底给人家低头么?   第二天她的精神极其不好,倒是顶着黑眼圈,看得驱车前往的周敏一个愣神:“林秋水…林秋水,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要去见东升的大老板!你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你新闻人的精神劲儿呢!”   林秋水随即抽出一个老年镜挂在眼睛前,算是暂时遮挡住了黑眼圈,只是她一把将一大叠资料塞进了周敏的怀中,对方只是慢慢看着,半是赞叹半是皱眉。她的表情渐渐沉了下来,看着老友的表情更是凝重:“你能弄出来这些东西,说明了你的能力,但是咱们做手下的,对于上层的意图,还是不要全知全觉。你要晓得,做属下可是如履薄冰,知道你该知道的就好。”   周敏开启了车子,那一沓文件随即被她顺手放进了后面的粉碎机中。林秋水忍不住甩了个白眼:“你对人的戒备心还真是有增无减,车中备粉碎机,这是做了多少肮脏交易。”   周敏看着前方的路,轻轻哼了一声:“华氏野心确实很大,但是,你既然不是政治记者,不必要去揣摩大政方针。”   “华氏本来已经铸成了强大的传媒帝国,只是一直循规蹈矩,这次却忽然出击,倒像是要将自己的商人思维散播到全国一般,这似乎与时下倡导的理念不相符呢。”   周敏嗤笑了一声:“屁股决定脑袋。国家的脑袋歪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区区的你能改变的。”   “至少能为后代的孩子们做点儿什么…”林秋水喃喃的将话吞进了肚子中,随即同周敏走近了公司,她对这地方有几分熟悉,忍不住低声询问:“这哪里是华氏,我做双规报道曾经来到过这里,这难道不是艾达吗?你带我来你的公司是做什么。”周敏如今是艾达的财务总监,一路上同公司的人擦身而过,却几乎不回任何人的招呼声。她神神秘秘的回头一笑,带着些冷酷兴味:“东升那种大鳄,可不是我能接触到的,东升的公司神秘到非高层根本不知的地步。我不过是一个牵线搭桥的人…来,进去吧。”   林秋水一脸懵懂的推开门,在这间雅致的小屋子中看到了熟悉的脸。杜慎双臂抱在一起,看到林秋水淡淡的点了点头,她五官俊朗,虽然没有多少笑意,但是却也无多少攻击力。身旁坐着的女人却不同,单看年纪,她倒是未必比自己年长几岁,只是那她手中的钢笔不停的转动着,时常有着“哒哒”的声音,那张典型的ol脸,黑色的镜框微微颤动着,周身都是凌人的气息。她撇过头,坚决不看另一个人,对方倒是无所谓,金丝镜框下的眼带着一丝微笑,是林秋水惯常讨厌的他的微笑。   看来这就是三位审查官了。   林秋水微微的半点了点头,那年轻女人颇有些不满意,轻轻敲了敲硬质桌面:“你坐吧。”她的眼睛不大,但是绝对够气势,比起在场的杜慎与郑之言,这种压迫感是外露的。林秋水静静坐了一会儿,那女人镜框下的眼睛上下打探了她半响,随后小声的“嘁”了一下,手中的钢笔像是敲定一样,声音骤然清脆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唐丽华。很好,你很镇静,不像那些毛毛躁躁的新人一样,也不像那些小报记者一样畏畏缩缩。”唐丽华像是想起了什么人一样,露出了有些恶心的表情:“也自然不像那些空有皮囊的花瓶一样。郑少爷…你总算找了个像点儿样儿的,比那个季魅强多了。”   这年轻女人同郑之言口气竟然算不得尊敬,林秋水倒是很意外。郑之言微微一笑,透着些不知真假的无奈:“季魅还真是不得你的喜爱。”   唐丽华轻轻哼了一声,凌厉的双眼上下扫着她:“对于华氏,你了解多少。”   林秋水面无表情的如同机械一般:“华氏是房产起家,但是房产称不上迅速萎缩,其影响力却太过于微弱,华氏近年来主打文娱集团,并且扫荡垄断了许多国际奖项的品审活动,几乎将许多奖项作为员工的奖励工资…”   “停停停。”唐丽华听了一段便不耐烦的打断,眼睛微微亮了亮:“你倒是知道不少,虽然说话夹枪带棒,不过道理确实是对的。”   林秋水微微一笑,却是对着一旁的郑之言:“华氏的埋伏营销是个长期战略,只是他现在需要一个扛枪的人,一个首先冲在前面吃螃蟹的人。唐小姐想必是传媒老手,我也并不打虚幌子,做了这么多年的专栏,对于人心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自然也知道现代人和现代病。华氏要做的不是治疗他们的现代病,而是用自己的传媒帝国去给平民催眠。华氏要做第一步,不能畏畏缩缩,要在第一时间做出所谓的‘爆款’营销,用新的新式做出热点。”   “哦?唐丽娜似乎很感兴趣:“你倒是反客为主了嘛。依你看,华氏影响新一代价值观的第一步该怎么做?”   “洗脑。给所有人制造思想矛盾,然后再用华氏的思维去限定这个结论,对于很多年轻人来说,年少时的价值观往往塑成而难以更改。而且华氏的品格要一直都在,却也不能太过于脱离世俗…”   “可以了!”唐丽娜站起身来,随即摘下了眼镜:“这是个不错的记者,但是,我并不觉得你和郑少爷气场很合,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起去的,后面的事情就听茱莉亚调配吧。”   她仍旧高高的昂着头,回头看了一眼郑之言:“你的面子我可是给了,后面的事情就不关我的事了。不过郑少爷,你看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和季魅那个骚货怎么比的了,感情你是集邮票,一下子集了好几个款式呢。”   “咣”的一声,高跟鞋的声音便颇有气势的响起,随即消失不见。杜慎便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似有若无的看了看后面的郑之言:“不用紧张。”   两个人一时间倒是像避嫌一般,走的干干净净,林秋水端端正正的坐在郑之言面前,直视着那双虚伪的眼睛。“我可是帮你找了个好工作,难道不谢谢我吗。”   林秋水轻轻一笑,倒是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你别得意,我也有我自己的盘算。”   郑之言推了推镜框,笑意自是不达眼底:“你很聪明,但是太清高,不过看起来,现在终于有点儿大人的派头了,别总像个小孩儿似的,这世界不需要就你一个保持心灵纯洁。”   林秋水的面颊慢慢靠近,极为迅速的撤下他的眼镜:“我冒昧问一下,季魅现在同你无关了吧。”郑之言似乎是没想到这个话题:“…无所谓。”   “好。”林秋水将那金丝镜框带到了自己的鼻梁上,冷色的金边,倒像是将相同的气质传染了一般:“我要我自己的栏目,我可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子,给你们剥夺剩余价值,将自己贱卖了。”   “那要看你有没有…”   “不用看了,”林秋水将眼镜扔进他的怀中:“这个虚拟的传媒世界就是我的领域,我当然能传播所有的价值论。”   “这个栏目要做包罗万象的东西,但是他绝对符合华氏的战略,那就是用价值观进行洗脑,但是,请允许我额外做一些多余的事情,郑少爷很喜欢看着混乱的样子,那么我就好好做小丑,让一切乱起来。”   周敏迎面看着气势汹汹的旧友,随即又把郑之言一个人孤单单的扔在会议室,便只是含着歉意笑笑:“她这个人脾性一向不大好。”   郑之言淡然的看着窗外,心头却一阵阴霾。    ☆、惊爆直播间   第一次做直播是周敏跟班的。她跟在林秋水身后喋喋不休的咽了几口水:“你虽然以前一直是记者,但是已经不做台前很久了,秋水,我要告诉你,你的起步格调是很高的,这个节目将成为华氏的一个前台。”   “你到底知不知道请来的都是什么人,这可是华氏难得一见的高层们!真不知道郑之言到底是何许人也,他的人脉可见一斑。那个唐丽华,你晓得吗,她是唐丽娜的堂姐哦,就连他都要给郑之言面子呢。”   哦。林秋水心中想着,怪不得这两个人给人感觉很像,都不是绝顶的美丽,但是却都骄傲的很,也是惯常的急躁脾性。   周敏紧紧盯着她,深深呼吸着:“你能想开我很高兴,你听我说,这是你迈上上流社会的第一步,要将这个节目打造成社会名流的黄金舞会,在大方面千万不能有错误,别把你那些悲天悯人的气场带上来,这里的人都是有一定高度的。”   林秋水将她抛在身后,利落的进了直播间,面前是稀稀落落的观众,人数不多,但是在华氏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倒是不理会那些盯着她八卦的眼神,只是吩咐助理开了灯。曝光灯打在脸上,林秋水感觉到了一阵许久不见的虚空。她面无表情的举起话筒:“欢迎您收看《聚焦一线》,在开场前,我想先给大家上一道开胃小菜。”   周敏站在一旁,看着老友的侧面总有些陌生,场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的是洗得发白的棕色棒球衫,帽子掩盖住了一张小巧的面容。当她摘下帽子的瞬间,周敏崩溃似的喃喃自语:“这下子全毁了…”她急匆匆的吩咐后台:“快,快把直播切掉,先切掉频道!”   “不必。”   周敏回头亦不禁提高了声音:“你说什——郑少?”郑之言的眼睛忽然就有了亮光,像是野兽一般来了兴味,周敏低低咬着唇:“那女的可是叶紫芝,是季魅的死敌,她会把洗钱案的事情牵扯到华氏身上。”   郑之言笑得倒是令人难懂的很:“这种不入流的小新闻就能让华氏死掉,那么它就应该死掉。你倒是应该看看,咱们的林小姐怎么公报私仇呢。”   场上窃窃私语,皆因为策划人忽然改变了策略,请来了一个不知所以的邋遢女人。林秋水丝毫不关心所有,她递给消失在大众面前已久的叶紫芝一个话筒:“叶小姐,开门见山,关于莎西顾问,苏海市有名的季魅小姐,您似乎颇为怨气满满呢。”   叶紫芝的娃娃脸皮肤微黄,整个脸上只有一双大眼睛是为可取,然而她却丝毫不惧怕,疲倦并没有冲散她的攻击性。她站起身来开启话筒,眼前直视着一群斯文楚楚的绅士小姐:“在这将近半年的时光,我一直在逃亡,就是因为季魅。想必诸位对这个名字很熟悉,苏海市有名的交际花,上流社会的寄生虫,我叶紫芝自然是够不上这个格调。我曾就职于莎西,莎西那次最大的洗钱案就这样被压了下去,污水呢,全都盖到了我的头上!”她身形娇小,然而声音却冷峻无比:“莎西这样的公司,说小也不小,是谁给他的胆子栽赃陷害呢?钱都进了她的腰包,倒是把我逼出了苏海市。我真诚希望季魅小姐能来到这里和我对峙,纵然我这辈子上街要饭,我也敢和她将话说得清!”   台下炸开了锅,是一阵窃窃私语,林秋水随即请上来几位嘉宾,他们倒是见惯了市面的人,看着背影后的郑之言,机智圆滑的笑笑:“一个公司的企业文化实实在在存在着自省,林小姐用这个现实案例很好的为我们反映了企业文化的法制建设。我们华氏确实以人文情怀为主,但是同样严刑必杀,所以我们也想所有有志于华氏的员工保证,华氏不会存在着不公平现象,你们要相信,你们的汗水将会折合成金钱,作为最好的报酬…”   实时数据不断更新着,后台的周敏看着蹭蹭上涨的数据,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苦笑,用这种介于法律爆点边缘的东西来造成热点爆炸,亏那个郑之言能看的如此高兴,一个个的都是疯子一样。   “郑少爷…”这场噩梦可算是结束了。周敏叹了口气,看了看手表,正好是一个半小时的录制过程。叶紫芝匆匆忙忙的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周敏都怀疑林秋水是怎么把人给变出来的。   录制节目的华氏高层走出来便一阵苦笑,看见郑之言才刚刚敢说话:“郑少…我们可是给足了面子,不过您的这种营销方式,也真是要了老命。咱们华氏的名头够响了,用不着通过这种手段□□。”   郑之言对二人笑笑,随即示意他们离开,他一直等到周敏利落的出去清场,然后等着林秋水走进了休息室。屋中的人看到这两个人的怪异气氛大气不敢出,一个个都怯怯的走了出去,却仍旧走三步看五步,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样。   林秋水“啧”的表示了不满,真是一点儿都没打击到这位大少爷呢。   她懒散的坐在一旁:“真无情啊,这样就把季魅抛弃了,也没切断节目呢。”   郑之言交握着手,看起来总像是有几分算计的奸商味道,微笑却更加深了:“所以你更应该懂得,没有我的首肯,你在这里举步难行。”   林秋水动了动嘴唇,看着那双实则冷酷的眼睛:“你又要我服从,却纵容我徇私,难道就是为了感到有趣?这是什么游戏,看着老鼠在挣扎,觉得好玩儿是吗?”   “你说对了,的确很好玩儿。”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那种本就卑微的自尊更是被践踏了,眼中即便蓄满了雾水,却仍旧不掉落。她感到他的唇很冰冷,却丝毫没有深入的意思。她曾经只被两个男人吻过,薛澈的唇看似冰凉,却是有着怜惜的温度。而郑之言…看似温柔,却对任何人都冷酷无比。她的睫毛颤动着,闭上双眼的瞬间,冰冷的泪珠在眼角中滑落,一片咸涩的味道落入自己的唇中,却没有进入他的唇中。   “啊!”两人回过头,看着周敏略带尴尬的表情转着促狭的笑:“你们继续…不打扰了。”她临走前微微眨眨眼睛,一片天真俏皮的模样,像是对两个人的关系有所惊喜一样。   “你故意的?”林秋水甩了甩面颊的泪珠,看着面前笑得无所谓的男人:“啊…以茱莉亚的办事速度,怕是这种所谓的‘关系’马上就传开了,到时候你会如何自处呢。”   他低下头,身子压了下来:“不然,我们去找一间旅馆?”   林秋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您不必担心,流言对我不能造成太大的伤害。以后请多多指教,我还要在您的羽翼下寄生生存呢。”   将自己作为一个冷眼旁观的寄生者,这倒是不错的选择。   “我不会再出现在前台,以后我会关心策划。”林秋水淡淡的将东西提好,却被对方一下子叫住,“天色还这么早,出去走走吧。”   郑之言脱下了眼镜,仍旧是她读不懂的神采:“没有这个东西,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苏海的冬季是湿冷的,人工滑雪场满员,情侣们排到了很远,两个人走在街上乱逛。林秋水也不知怎的,就在被郑之言一次次耍弄后,颇有向老天认命的感觉。既然他能提供给自己发泄的平台,而她又始终是被对方所操纵的木偶,这样子也挺好。   林秋水呼出一口冷气,将手插在兜中,还没来得及闪避就差点被撞倒了。郑之言拖着她,看了面前的女孩儿,也不禁被逗笑了:“唐妹妹,郎彻这么晚又把你扔下了。”林秋水颇有种头昏眼花的感觉,她移开眼,才发现面前怒气冲冲的年轻女孩子是唐丽娜。这位唐小姐一贯的出场方式就是晚礼服恨天高,又不知道忽然从哪个宴会上跑出来泄愤的。   “混蛋!”林秋水赶紧闪避到一边,看着对方的纤细的手抓上了郑之言的大衣,甚至将里面的衬衫扯得凌乱。眼角微红,唐丽娜一副要哭出来却咒骂的样子:“郎彻刚才说他和你一起谈生意去了,我早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他人呢?”   郑之言眼睛一眯,对于自己被侵犯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随即笑了笑,绅士的将她交给助理。唐丽娜扯着他怎么也不肯撒手,他只是笑:“唔…似乎有这样的事情呢,不过郎彻最近的事务多的很,你知道的,他毕竟是很多文娱产业的直接负责人。”   “别想蒙我!”唐丽娜瞪圆了眼睛,看着一旁的林秋水:“你真的和他搞到一起了,你怎么被季魅算计的不知道吗!你说,郎彻刚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   林秋水心中冒起了坏水儿,歪着唇嘿嘿开口:“还真没看到他的影子…”唐丽娜一听气的上了心头,一脚便踩在郑之言的脚上,恶狠狠的看他一眼跑掉了:“你给我等着!”身后又是狂奔着一群助理,郑之言也叹息的看着自己不幸的鞋:“怕是要骨折,你啊…学坏了。”   林秋水心中忽然高兴了起来,笑眯眯的看着他:“我饿了。”    ☆、夜游神   “我们这么游荡在大街上怎的好吗?快要下半夜了。怎么,你不去那些风月场所?”   林秋水哈出一口气,自动忽略了身旁的人,走进了一家小面馆儿中。郑之言快步跟上她,看着这面目疮痍的面馆儿摸了摸面颊:“这里很可能…没有冷气。”   林秋水不咸不淡的拿着菜单:“大少爷莫见怪,苏海市真是个大名鼎鼎的魔都,这里规划建设完美,虽然没有自己的菜系,但是汇聚了全世界最著名的菜色。不过嘛,任何城市都会有最脏的一面。您可别看不起这小菜馆儿,我刚来苏海市的时候,就是在这里吃的第一口饭。”她转转眼睛,倒是没想到这个简陋的小馆子能保存下来,魔都每年都要拆迁几次,规划建设是极其快速的。她叫出了老板,却不是当年那个苍苍白发的老奶奶了。林秋水心情有些低落,看着面前精明的年轻人点点头:“那位老人家呢?”青年人随即笑笑:“我母亲已经去世有一些念头了呢,看来您也是老顾客了。”   林秋水颇为怀恋的看看房间的构造,随着时代的变化,这地方倒是像永远都不会变一样:“是啊,不过你们也没跟上建设的大潮吗,也不改造改造。你母亲…她是怎么去的。”   青年人似乎不太想提起母亲的事情,只是将手中手写的简陋菜单交给两个人,随后叹息一声:“我们都是农民,来到这里也不容易,只是现在庄家更不少种,妈来这边凭借自己的小手艺倒是混上了一阵子,可是她生了病,哪有钱治病。她这个人不爱给人添麻烦,也不说,去的还挺安静的。”   林秋水将菜单推到郑之言面前,摸了摸发冷的脸:“东西简陋,少爷要是吃不习惯自然随意。”郑之言笑道:“不用每句话都夹枪带棒的,就来这个吧,两碗素面差不多就可以了,然后做一些小菜。”   青年看着两个人倒是不像其他客人一样,似乎大方得很,索性高兴的拿着“大单子”走了。郑之言低低笑出声来,趴在桌子上露出眼睛看她:“我猜这个人根本不愿意给他的母亲治病,他的眼神几乎已经出卖自己了。”   林秋水叹息一声:“我们都是小老百姓,这就是小老百姓的悲哀,和您总是不一样的。”   这小店积年未变,两个人在暖黄的灯下扑腾的吃着手工面。林秋水看他脱得只剩下一件衬衫,随即翻了个白眼:“你是肌肉生物吗?这暖炉还漏着水,也不怕冻坏。”郑之言嘴角挂着坏笑:“怎么,心疼我?”   呵呵。   老板的手艺倒是传承了母亲的,她一吃这东西,就想起了母亲在家中劳碌的模样。窗外的冰花结的一层又一层,飘雪早已经沾满了枝头。他们在这里,就像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疲惫路人,只要有一口热菜与粥就能好好的得到修整,这也算是难得的休憩。   郑之言抬了头,看着她茫然的眼神,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手机却忽然响起来。林秋水的心脏漏了一拍,瞥过亮色屏幕上的名字:“是她。”她心情全无,想着自己为叶紫芝感到不平,想着自己的仍旧将这件事曝光出来。呵,也是,季魅再怎么有底气,始终会感到不安,想必也终于也没有任何方法了吧。   林秋水看着郑之言,仿佛一个新结交的女友在审阅男友一般,郑之言慢悠悠的狡黠笑着,修长的手指将那手机推到桌角。手机震动的频率很快,像是对面美丽女人的不安,然而郑之言同林秋水一同站在了观众的立场,共同观赏着他的置之不理。   “你还真是冷酷啊。”林秋水无言的嘲讽着,“怎么舍得季魅这样的女人呢。还是说,洗钱案托不住了的话,华氏要在公关上赢得胜利,正好可以把锅给她背一背,简直完美的计划。”   “她没有自己想象的这样重要,你也没有自己想象的这样无趣。”郑之言拭了拭唇角,将偃旗息鼓的手机放进大衣之中,拉着林秋水出了小店。那年轻老板笑得一脸熟稔,林秋水却晓得,她不会再想来这个地方了。   嗯?   林秋水还未出门,便拿出了手机,轻轻瞥了一眼郑之言,轻轻的回应了手机那头的人:“妈,别担心,嗯,你看电视了,那就好,嗯,睡吧。”   郑之言的表情有些奇怪,不过林秋水并不想戳破他。在提到“妈”那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微微躲闪着。林秋水不能够刺破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唯独对于敏感之人同样格外敏感。   “要开房吗?”   郑之言也被她小小的惊了一下。   林秋水的嘴角扯着刚学好的坏笑,虽然怪异滑稽的很,更多的倒是一种试探。   他嘿然摇摇头:“找个地方熬夜去罢。”   唔,居然赌对了,也许是郑之言想起了什么,她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他的感情波动。他们今晚太过安静,没有一丝互相嘲讽,像是情侣,像是朋友,更像是两个随意凑在一起的陌生旅人般。   坐在车中未免有些无所事事,林秋水托腮看着窗外的月色,随便郑之言天涯游荡,结果却停驻在家门口。“不是说要找个地方熬夜吗?”郑之言双手托在方向盘上,半将脑袋埋到大衣间,散落的头发有一种慵懒的美感:“今晚想去你那里画一幅画,上次……未完成的画。”   林秋水顿了顿,无所谓的耸耸肩。   郑之言几乎可以说不存在任何的诧异,他的眼角扫荡着屋中的一切,一个刚刚结束失恋的女人,生活状态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改变。黑白分明的颜色,几乎给冬天增加了另一种寒冷。他摊开手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依照市价来评估,你这套房子倒是有几分值钱。”   “我的画你撕掉了?”   林秋水冷嘲热讽:“虽然你和小JAMES是朋友,但是我并没有发现你有什么艺术才能,那种在我的画板上随意涂抹的东西,只会破坏屋中的景致。”   她有些困倦,躲到一旁的笔记本前面看着新闻上的直播,不知道是传媒效果太好还是有人故意做推手,季魅的事情被炒的十分热,无论如何公关都不能撤掉。她点开本地的网站,看着上面一群嘲讽的声音:“这些高官太太团这次可是报仇了呢。”“季魅也算是自食恶果了,可惜她那些个追求者究竟没能将她捞出来呢。”这种不乏嘲讽的声音,大多数是升斗百姓。林秋水无趣的打了个呵欠,又一次觉得人们都是最庸俗的——包括自己。当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雪中送炭的,但是落井下石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情。   她想起自己给叶紫芝打电话时,这个坚韧执拗的姑娘正在外地逃亡一般的躲在阴暗的角落中,旁边是轰鸣的大机器声。她在被季魅打压后,基本上在本行业失去了门面,根本无法继续生存下去,而只能在外地勉强维持生存。然而当她告诉叶紫芝这个疯狂的想法时,对方明知道,她的大幅度曝光会导致自己的人身都无法保证,却也决绝的接受了这个交换意见。老实说,季魅虽然算计她,但是她并不想要报复,她只是给叶紫芝提供一把刀,因为叶紫芝才会更需要将刀子刺进仇人的心中。   短信声响起,周敏微笑的emoji表情调皮的在屏幕上炸开:“嘿!我可是在背后推了一把,那个女人啊…她得罪的人还真多,女人尤其多。啧啧,真是天命。”   林秋水无意在关注这件事情,她晓得,季魅也许会有再起的一天,然而很难再度回到风光之时,除非郑之言他…   那个阴暗角落处的画家已经染上了一些潮湿,她慢慢走近,看到角落中的男人轻轻的摆动着手中的铅笔,轻快的撒出线条。   真是难得。   画面上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她穿着最经典的香奈儿小礼服,没有一丝笑容的表情无比端庄沉肃。他的笔尖十分的流畅,如果不是熟悉之人,甚至在脑海中无数次的记忆之人,根本无法做到这样的速度。   “不错嘛。不过,你居然喜欢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季魅吗。”   这女人气质中带着一种冷意,同他那种温柔中的残忍不同,她的冷是直面的、显性的冷。   郑之言的背影身份端正漂亮,他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这是我母亲。”林秋水心头一动,倒是有些意外。他手中的线条立刻停驻,停在眼角下的泪痣上。不得不说,若非是记忆美化,郑之言的母亲甚至有着大明星一般的美貌。   “我还从未听你提过你妈妈呢。华氏股东的夫人,真是低调的可以。”   “呵…”郑之言的眼角更像是一丝讽刺,“当然低调,夫妇二人真是低调的相配呢。”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林秋水摸不到头脑,感觉自己像是接近了风暴中心一样。    ☆、虚伪的爱   郑之言的画儿很单薄,林秋水更看出了这感情中的淡泊。这画面中的女人,他的母亲,合该带有着母性的柔情,然而这个女人满面冷淡之色,虽然如同天鹅一般高贵美丽,眼中却空无一物。这神情真是像他,美丽高华的皮囊之下藏着一颗冷漠的心。   林秋水的胆子越发的大了起来,她的指尖勾住郑之言的下颌,一字一顿的离他越来越近:“看来你更像父亲呢。”她的手指向着那微笑的唇轻轻的扩张,如同一个虚伪的小丑一般,不达眼底的笑容,她像是玩儿上瘾了一般,格格的笑着。   “你今天很嚣张啊。”林秋水一把被带到他的怀中,那可恶的笑容慢慢浮现,似乎丝毫没有心中的刺痛与松动:“一般来说,进入人们灵魂深处的最好方法就是刺探他不幸的过去…真是浪漫。”   林秋水并未避开对方的手,二人的衬衫摸索着,像一对彼此敌视的热恋男女,她有学有样的笑着,轻轻的勾住他的发丝:“这些浪漫白痴的爱情故事应当交给那些小女孩儿。生活不止有苟且,还有残酷的现实。我觉得我们还是比较适合针锋相对…”   “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呢,一个被你又一次捕捉的虫子,一个身份不明、攀附权贵的女人,哈。”   郑之言难得爽快的大笑:“你认清了自己身处陷阱,竟然难得这样自嘲呢。”   他站起身来,贴着她冰冷的脸,半是挑逗半是冷意的将唇覆盖在她的眼角,没有金丝眼镜的遮挡,他的面颊变得更为清晰:“那么,我要把这个故事讲给你听。”   与其说自暴自弃,不如说林秋水已经认清现实。她从未如此冷静、却又从未如此感到刺激。她解开衬衫的扣子,细瘦的锁骨渐渐浮现:“不如我们去一个更温暖的地方。”她的眼睛明亮,眼神忽然亮了起来:“你敢吗?”   这个黑白分明的“停尸间”中,无数温暖的泉水自宽大的浴室中涌出来,郑之言就坐在熏蒸的雾气之中,看着林秋水一点一点的解开衣扣。她是个很瘦的女人,并没有多少肉感,这样的身体也许很适合西方人眼中的东方美人,丹凤眼、细瘦的四肢,活像鸦片战争末年那些小脚的火柴人,然而她的瘦却更加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感。她太过疏离高傲,也带着几分木讷与不通世俗。她的皮肤很白,几乎是透明的白色,黑色的女式内衣解下来,那瘦的凸起的蝴蝶骨如同蚕蛹将破一般扎人心窝。林秋水旁若无人的钻进水中,好像渴水的鱼一般,她高高的抬起头,将这一日的混乱全部洗刷干净。   郑之言的衣衫被水濡湿,他看着那个满脸疲倦风霜的女人,终于将她逼仄到墙角、甚至连带着纯洁的尊严都已经毫不在意。“一个饱经风霜的三十岁女人似乎没什么可看的。”林秋水闭着眼,一股股发贴在面颊之上,她咬着牙,忽然间拉着郑之言的手臂,在他尚未反映过之前一口咬下去,不知是发泄还是报复,唇齿间血腥的气味令她感到浑身张开的毛孔如同魔花一般迅速生长着。   “嘶——”郑之言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然而他笑不出来,他十分认真的看着这个女人埋下去的黑色头颅,渐渐的已经被隐忍嘶哑的哭声所代替。“王八蛋、混蛋…”   她无法对任何陌生人报以仇视,却能对这个最厌恶的人进行肉体伤害,她无法真正对他造成任何精神上的攻击,却只能颤抖着将他撕咬。   “我是混蛋、我是王八蛋。嗯…”   林秋水豁然放开了他的手臂,然后像浑然未曾发生这许多事情一般感受着水中熏蒸的气。林秋水按了按太阳穴,将另一半水占领,他周身衣衫完整,然而她却赤身裸体。   “发泄够了?”   林秋水撩起面上遮挡的黑发,发丝凌乱,看上去倒是活像个发狂的疯子。她倒是不在意,只是忽然抬头淡淡的笑:“你和她很像,又不像。”   郑之言哈哈大笑,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很少有人说我们像,唔…所有人都说我的表情是我父亲的复制品。她?”他的表情淡了下来,倒是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她和他,他们彼此间活了这么多年,大概并没有互相了解。”   林秋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这次真心了然的点点头:“大多数的夫妻是这样的,不如说婚姻的本质往往就是一个简单的法律关系。你是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以为婚姻是需要感情的?”   “你还真够冷漠的。”   林秋水冷笑一声:“把我摸得这么透,你难道不知道我爸妈的状况吗。这种父母不和的戏码是共性,不会因为你比别人多了几亿钱就发生变化。”   郑之言耸耸肩,他对于自己的冷漠更甚于旁观者,在如此时候都不肯卸下那虚伪的笑容:“商业联姻和权钱戏码,无非只是这些。不过我佩服他们,他们对于自己的责任与权限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小到一个孩子对于世界的人知无比敏感的时候,那个女人在红毯上摔倒,不过那个男人倒像是避嫌一般仍旧站的高挺笔直,她嘛…她站起来,依旧优雅的很。她摔倒的时候,她的手离着他触手可及,然而最先放到那纤细指尖上的却是一个侍童张皇失措的帮助。”她站起来,丝毫没有狼狈的一面,依旧是美丽高雅,而他等着她的手挎过来,两个人依旧完美冷漠的像是雕塑一样。   林秋水惫懒的看着她的笑容,也许他曾经多次在意,在她的家中、在雪山上,他在意有没有人会主动握上他的手。然而她绝不会被这片刻的脆弱所感染,皆因他的面具已经物我两忘,她无法认清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郑之言懒懒的瘫在一旁:“怎么你一丝悸动都无呢。对世间不公正抱有同情心的林大记者,竟然熟视无睹,真是令人伤心呀。”林秋水托着面颊,极其认真的看他:“你嘛,无论如何,对你都是活该。我不是那些毒鸡汤的追随者,一个天生获得远远超过他所失去的人,最好不要在我这种工薪族面前装可怜。”   “啊…你还是那个虚伪的样子看着顺眼,看的我都快爱上你了。”   郑之言拍拍她的脸颊,低低的笑出声来:“你这是自暴自弃了。”   曾有人告诉她,共享秘密是罪恶的,也是亲昵的。而郑之言每一个设计好的秘密都在叫嚣着一种征服。与其说是自暴自弃,不如说是一种油然的无力感与空虚,这似乎与风暴之前的一切没有什么不同。   林秋水想着,微微的笑了出来:“这样也不错。你可以大方宣告你的胜利。”   “你这种消极的抵抗真无趣啊。”郑之言的手仍旧未曾攀到她的肌肤上。那尖叫刺耳的铃声已经在一旁响起。   郑之言随即将水袋中的手机拨弄着,呵然笑了出来,竟是有些惋惜的摇摇头。林秋水的手却挡在他将欲拨断的手指前,歪了歪头微笑:“季魅?不听听季小姐的真情告白吗?难得我夜间无事,听到美人的夜语睡的也快意些呢。”   “好。”郑之言懒散的拨开扬声键盘,季魅柔媚的女声便清晰的传来,只有水声无声的在做着伴奏一般。   “之言。”季魅一向如同粘腻的玫瑰糖音起伏不定,似乎还有某种将欲爆发的阴郁在其中,“之言…这是什么意思,叶紫芝的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了。”美人落泪无声,只是隐忍的哭音便已经是楚楚,似乎还有泪珠落在肌肤上的涂抹声,林秋水几乎能想到电话另一端的女人,将会是如此无助的姿态。   她坏心眼儿起,轻轻的撩起水声,清晰可闻的笑了一声。   季魅的啜泣声忽然就哽在喉间,阴郁戒备的感觉不禁透了出来:“是谁?”   林秋水拿着那手机,带着摇晃的水声,故意逗弄的在手间晃动,郑之言仿佛他最坚贞的战友一般,在季魅越发增大的质问声中无声的笑着。他们的眼神彼此交流,像是为自己重新在彼此心中找到了一个完整的定位。   “之言…”季魅将外露的感情一瞬间咽回去,又恢复到那个仪态万方的美人:“你是在忙吗,我不求你别的,你开口说句话,让我安心。你晓得,只要你能说句话,我至少能安心入睡。”林秋水感到她似乎笑了一下:“我对于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只要一个安全感而已。”   郑之言轻轻的呼吸着:“唔…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女人,别让自己这样狼狈。”   季魅屏息了半响,静静的挂断了电话:“我知道了。”   林秋水啧啧的一副失落表情:“真可怜啊,女人就是女人,以为这种脆弱的关系会维持永恒呢。”   “所以你绝不会成为这样得人?那可未必哦。”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秋水一个闪身将身体包上,颇为嘲讽的看着他:“随便你的定位吧,难道我能决定我的身份吗?”   在郑之言结束他的兴趣之前,难道她能够决定自己的身份吗。林秋水心中放空,无所谓的笑笑。    ☆、模糊的身份   林秋水又像一条美人鱼一样溜走了。氤氲的气散开,暧昧的气氛渐渐冷了下去,郑之言却毫无顾忌的同她背对着,将身上浸湿的衣衫脱了下来,他整个人泡在水中,看着面前活生生的美人。林秋水毫无顾忌的捡起浸湿的衣衫,随即将那投进了滚筒机中,机器的转动声极有规律的奏响。   林秋水的身上裹着洁白的浴巾,乌发轻轻挽了起来。令人意外的是,她的颈是修长的,虽然整个人都具有骨干的美丽,但是意外的是,她的身姿并未压倒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中。   林秋水并非有着贤妻气质的人,她不仅不温婉,而且时有如同刀子一般的气质,就像是、要把什么虚伪的假面割破一样。在这个充满着利益的世界,有时他确实不明白她是如何生存下去的。如果没有周敏,也许她早就在踏入这个城市的时候便已经随波逐流的管着一日三餐而满面风霜。   “你背过身为我洗衣裳的样子就像是…唔,一个妻子一样。”   林秋水回过头,即便是对着那□□的身体仍然无所为动:“如果你冻死在数九寒天的门外,那我就要担负杀人罪了呢。”   郑之言托着面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林秋水的名字中带着“秋水”二字,虽然她的淡漠与冷硬看着与此无关,但是只要沾上一点湿气,却立刻便有了“秋水之姿”,在水中的女人立刻便像鲜活一般。   “你该不会是不敢看我?”他站了起来,看着那背影微微一动,随即却像是掩饰一般的扔来一块白色的浴巾:“就顾着演小电影儿了,我这儿没有半个男人的衣服,你随便对付着吧。”   “喂喂、今天气氛这么好,难道你就在意我赤身裸体?”   林秋水未曾理他,向着那幽黑的小屋中走去,郑之言长长的“嗯”了一声,向着那屋中的女人走去。她点着一根烟,并未靠近唇边,只是将它放到方桌上,任那味道弥漫。郑之言坐上那细软的床,看着林秋水的背影,轻轻的挑了挑她柔软的发丝,喉咙间的声音低沉了下来:“我很奇怪再次见到我,你的悲愤也好、你的愤怒也罢,好像都消失了一样。看着像是顺从,却又不甚在意。”   “奇怪,我们两个是什么关系?”林秋水松开凌乱的浴巾,整个人将头埋在床间,她的侧面发丝散乱,纵是几分疲倦的模样:“我永远都没有那个精力同你争斗。无论怎么逃都逃不开,倒不如等着你向我下手。”   嘿,把他想成一个禽兽了,还是个饥不择食的禽兽不成。   林秋水豁然睁开眼睛,黑晶石一般的双眸在夜间暗暗生神:“要试试吗。”   “什么?”   林秋水倒是丝毫不扭捏,哼笑了一声:“所谓以物易物,对我的调动毕竟动用了你的权力,就像古代那些只能用身体作为交换的微末女子一样,我是不是也该顺应时代大潮啊。”   郑之言的眸色淡了下来,淡色的唇颇显无趣:“成千上万等着卖身的女人,我倒是犯不着对你这些微末的‘美色’有所垂涎。你这个人啊,总是能把所有春光明媚的事情说得大煞风景。”   “本以为今天会发生什么…对吧。”   郑之言冷眼转过去,周身的肌肤忽然贴上林秋水。他的身上带着清水的气味,并没有时下男人喜爱的古龙香水,而林秋水只感到自己的气血上涌,她虽然颇有些自暴自弃的味道,然而终究是撑着自己的嘲讽罢了。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哈,她心中大笑,发生就发生吧,对于女人来说,这本是迟早的事情,或许是她曾经像《钢琴教师》中那个沉闷的女人,自律、严格,永远和这些充满诱惑的东西绝尘,然而一旦忽然有什么发酵开,这一切的禁欲就像被撕碎了一样,一个一个的涌现出来。   即便是睡了又怎么样,这是法制社会、这是□□社会,苏海市更是性早熟的、享受的天堂啊,一个万年不变的老处女在这里是孤独的,更孤独的是,他的拒绝使大多数男人对自己望而生畏,她自然没想过会有任何一个男人走近她的世界。可是薛澈也好、郑之言也好,他们虽然是不同的人,却带给她不同的痛苦体验。如果将这种肉体冲击当做一场长久的□□活动,那又何尝不肯呢?   “停下吧。”郑之言冷静的抽身而出,转过身去低低沉吟,丝毫不带着一点暧昧与□□:“身体抖成这个样子,简直同精神癫狂患者没有两样,我还真是令你厌恶至此呢。”   林秋水的身体泄了下来,她的心脏也似乎缓了下来,然而比这更为不解的是,她的心中竟然曾燃起几秒钟羞耻的火花。郑之言的呼吸声暧昧轻盈,让她有一种堕入旋涡的感觉。   女人的第一个男人总是令人难以忘怀。女人的第一个男人总是令人难以忘怀。   她的心中不停的被这句话所洗脑,后知后觉的颤栗着。她借着黑夜中的发丝透光处,轻轻抬起头看着郑之言的侧面,他似乎又点燃了一支烟,在口中轻轻的吸允着,然而他的嘴角终于没有了那一向虚伪的笑意,绷起了可见的弧度。   难道他在生气?   “你这个人其实也挺虚伪的。”   林秋水感到羞耻,郑之言的眼睛分明就是在若有似无的看着她,或者说,他根本将自己的神态捕捉的一丝不漏。   “每次被别人帮助后,总像是一副大义献身的模样,硬是将自己化成死鱼,可是内心却是兴奋多于颤抖,做人做做到你这么节制,真算的上是变态了。”   郑之言手中把玩着香烟,修长的腿随意的叉起来,一副反客为主的点评着房间的主人:“不是每个人男人都会去有求于人,大多数时候,他们会退而求其次。”   林秋水丝毫未感到愤怒与被侵犯,只是觉得郑之言话中有话。两个人都半立起身靠在床头,总是一副谈判的架势。   “在我心中,婚前性行为同犯罪无异。”   郑之言亦不禁大吃一惊:“我就料到你会如此,但是没想到你这样变态!”肉体的快感与安全同样重要,然而□□只是一种健康的发泄方式,却在她的眼中视为犯罪。郑之言的话中不由得带上几分打趣:“我尊重中世界古堡中信守贞洁的世家小姐,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样的小姐会活在当下,活在这个舶来主义盛行的国家,或者你想为自己立一个死守的贞节牌坊?”   “我的父亲…”林秋水的眼眸微动,渐渐回忆起硬是将他移出脑海的那个男人:“你那么事无巨细,自然懂得我的事情。你很聪明,不会在我面前提起任何过去,就像你对自己的过去三分真七分假。在我记忆中,他是一个坚定的自私大男子主义者,我认为他并不明白何为尊重…即便出轨与追求新鲜感是男人的通性,我倒是没想到,他和很多纵情的女人也有关系,奇怪,这样不会染上病吗?”   郑之言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的修长手指抵住嘴角,真是英俊极了:“你怎是…说到底,□□只是一种运动方式与快感这也是生理的一个分支,怎么到了你嘴里如此十恶不赦了。还是说,你是以情感人,因为你父亲对此产生了厌恶?”   林秋水头一次如此明显的表示不屑:“不必误会,我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不过其实你想错了,我就算再怎么虚伪,自然也知道成年人的世界不可能如此单纯,只是身体单纯的拒绝而已,你别伤心啊。”   看到她一脸无所谓安慰自己的样子,郑之言只感觉自己被忽略成了滑稽闹剧。他哈哈大笑:“你刚才问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让他模糊不清下去,让你享受不被我这纨绔子弟玷污的快感。”   林秋水随即冷笑:“我认同,我们之间果然如此最为适合。等到你厌烦的那天…”   “是啊。”郑之言闭上眼睛,再也不去看她:“我什么时候能感到完全厌烦呢,真是期待。”他们之间并不存在着再进一步的契机,连肉体上的隔膜都如此之深,对于这个女人看似能看透十分,却最多只能打开五分。应该将它看做一种失败吗?并不,在他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更另类的感觉在蔓延。   他忽然抓住林秋水的手,想起了年幼时曾经看到的一幕,那对完美的父母简直就像是冰冷的机器,将每一个高贵的标准刻在心间,甚至不会多露出任何一丝多余的爱情。他们之间,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一种商业伙伴。林秋水反射性的微微像回弹了弹,却终究任他抚摸着自己的一双白骨。她认为她的手毫无美感,太过细瘦,没有力量,没有肉感;而他却在初见便对着双过分纤细的手感兴趣——它十分真实,就像这个不会伪装的女人一样,固执又自我虐待。然而在她身上有另一种感觉,当你认为能够在掌控她的时候,她却总能够为自己铸造起一个新的围墙。   就这样吧。   两个人心中如是想到,明日又是同样的一天,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相同的脸   林秋水是被早上的薄霜冻醒的,屋中的暖热虽然没有偷功,然而清晨的霜又很容易忽然钻进窗子中。昨夜糊涂的睡了,似乎莫名其妙的就过了这么一夜。她摸了摸床上的绒毯,暖融融的包裹着身体的体温。   唔…这该不会是郑之言吧,他有这么温柔吗?   门边的人咳了一声,将打湿的水声抛在身后,林秋水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样子颇有些滑稽,郑之言倒是干干净净的站在一旁,叼着女士香烟打着领带,眉眼高抬的样子带着几分不羁。她枕着膝盖轻轻伸展了身体:随手将床头上的香烟扔了过去:“这么喜欢就送你呢。”   郑之言弯起嘴角,利落的将那小烟盒放进口袋中,金丝镜片折射着冰冷的光晕:“问着烟味儿却能控制烟瘾。”   林秋水随即站起身,深感这是一种奇妙的体会。在她的家中一个冬日的早晨,她和另一个男人像情人般的你来我往,这倒是算是新奇的体验。薛澈…她总是拿他们二人进行比较,然而薛澈那人却总是温文的、有礼的,虽然都像是绅士的教育,然而郑之言骨子里却透露出危险的侵略性。   郑之言看着靠在一边的女人,口中淡淡的吐掉口中的香烟:“说真的,这样的夜晚没有半点刺激的事情,我不想再过第二次了。”   林秋水恍然大悟,原来他仍旧觉得自己无趣,那么是不是脱离他的日子也越发靠近了呢。   “不过你还是别想就这样跑掉。”他转过身来,笑得极其温柔,“恭喜你为华氏的前哨站贡献了极高的收视率,既然你不想继续做前台,那么将以最高策划人的身份继续操纵它——按照你的兴趣。”   “以及在你的维护之下。”   郑之言挑了挑眉,颇有些不置可否的的意思:“季魅的事情需要有一个终结,也许你会对她的结局感兴趣,她毕竟是华氏的利益链之一,唔,该怎么做好呢,真是难为人啊。”   呵。林秋水心中冷笑,他那一派温柔怯懦的表情看得人厌恶,她知晓自己曝光季魅是为了心中那口吐不出的气,然而却也给华氏一个铲除毒瘤获得名声的绝妙机会。郑之言这样的人,他的所有纵容都建立在有利可图的基础上,而她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充当他人的工具。   郑之言扯扯领带,手中圈着车钥匙,笑的一脸灿烂:“和我一起去公司。”   林秋水自进入公司便接受了诸多洗礼,这虽然不是那个神秘的幕后公司,然而据周敏所言,这已经是华氏上层的几大集团之一。自她进入公司,这里有序忙碌的人们眼光便一直带着些克制的好奇,林秋水却能知晓,她在离开十步以后窃窃私语声便规律的响起。   她离着郑之言不近不远,眼鼻不侧,忽然便撞上了郑之言的背,她看着对方嘴角的一抹笑意与周围掩盖在好奇下的目光,不由得递过去一个白眼:“难道我非要什么时候都陪着你演戏吗?”他总是喜欢将她置于许多人灼热审视的目光之下,因为她并不喜欢如此。   郑之言转过头,笑得可谓温柔至极,手指轻轻的拍上她的肩头:“小心点儿,每次都不听话。”   着暧昧的语气似乎激出了无限的电波,林秋水已经听到了空气中“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干脆跨过对方,向着上次的直播间后台走去,身后的低笑声很是明显,然而她却已经渐渐习惯。   甫一开门,周敏那清脆的笑声便扬长而起:“哎呦哟,大庭广众的打情骂俏,不害臊呢!”周敏的眼睛笑起来真是灿若星光,尤其是结婚后反而多了几分纯净的少女气息。林秋水心中既为她高兴,又不免仍旧面无表情对着自己的好友,像是要她闭嘴一般。   周敏倒是浑不在意,笑嘻嘻的不肯罢休,趴在椅背上活似一个王熙凤:“华氏可是娱乐大公司,别看那些员工一个个老老实实的,他们都长着八十双眼睛,一百张嘴!你踏进的第一步,简直是步步都在监视之中啊。”   林秋水懒得解释自己同郑之言复杂怪诞的关系,只是现在不到节目的录制时间,这里一般人不敢入内,倒是只有他们两个敢进来。林秋水倒是第一次感到了权力的滋味——百人不僭。她随意的翻看起手中的稿件,懒懒的问了一声:“既然以后我做策划,这些东西也就不用过手太多了。”她本想着周敏能附和几句,可是看她皱着眉头,却像是想些烦闷的样子。   “秋…”周敏看看门外无人,眼神忽然就急促了起来:“季魅的事情你大抵知道吧。”林秋水心中一顿,想起了昨夜的那通电话。她十分佩服季魅,因她知道自己是个抑郁质人格与粘液质人格的混合体,如同郑之言所说,她的心中藏着波涛汹涌的大海,也因此使得自己过分刚强与冷硬。然而季魅却如同一团柔软的棉絮,她软绵绵轻飘飘,适度的妩媚优雅却不会令人感到厌倦与过分,会懂得一些新鲜的小玩意儿,她是那种“会令所有女人产生误会的女人。”更重要的是,季魅的智慧与冷酷丝毫不亚于任何一个男人,她在享受着最虚伪的赞颂的同时,也不会放过应有的利益。即便是林秋水也不得不承认,她总是感觉季魅无法真正的倒下,她会用尽一切手段再回到这个她所钟爱的“百乐门”中。   “季魅她…怎么了?”   周敏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又有些彻骨的厌恶:“今晚盛宴星辉典礼郑之言也会去,我弄到了名单,你知道吗…季魅也在。”她的厌恶更是藏不住了:“虽然说名流圈子肮脏污浊,但是季魅真令我大开眼界。她现在官司缠身,姓叶的小姑娘几乎要咬死她,她还有脸出来。好吧好吧,虽然暗中做坏事的人很多,不过她这次贪的钱也的确多的可怕了。”   林秋水无趣的打了个呵欠:“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敏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上:“你是不是傻啊,你知道季魅现在最恨谁啊。”喔,林秋水指了指自己,好像应该是她哦。更何况,季魅对于男女之事的敏感程度无人能及,联系到华氏对她的抛弃,再联想到昨夜的电话,她无论如何都会成为那位大美人的眼中钉呢。   “我和你说,今晚星辉典礼你一定要去,这也是郑之言的意思,以后这些场合你要多多参加。尤其是今天,你要去看看季魅打着什么鬼主意,她可不是那么容易松口的女人,就像鳄鱼一样,惯□□把人咬死了呢。”   “咬死谁啊?”周敏一听见郑之言的笑声,立刻笑脸相迎:“没说谁,说起来今晚的星辉典礼有不少名人出镜呢,我虽然干着财务,也知道公司里不少小道儿消息,手下的那一群都在想着怎么抢新闻呢。”周敏摸了摸额头上的碎发,半是试探的眯着眼睛:“您今天有女伴么?”   郑之言看看一旁神游太虚的林秋水,似笑非笑的歪着半边脸:“孤家寡人一个,哪像你和老杜。”周敏眼睛转啊转,好一副笑靥如花的模样:“我们家那个今晚加班儿!您要是不嫌弃,咱俩搭个伴儿,还有她!”林秋水一边被指着,颇为无奈的看着好友,周敏却装作没看到她一样,更是笑得开心:“索性下午无事,你们两个要是有空,可得陪我挑挑礼服,这可是大事儿!”   周敏仍旧两面逢源,下午到店中才将她整个人扯进试衣间,像是质问一样眉毛高高竖起:“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两个人见了面反倒是半生不熟的。不是进了公司还打情骂俏吗。”   林秋水倒是不曾在意,只是捡起那个被她扔在地上的黑色礼服,摇晃着身体比量着:“本来不想和你说的,我们的关系…唔,暂时算得上相互利用吧,虽然我只是他解闷儿的一个缠头罢了。”周敏咬着唇叹息一声:“你这个人,一定是你脾气又倔了。你说你们现在关系在外,偏偏白担了一个名头,结果你得到了什么?一个破策划,比起季魅的手段你差远了你。”周敏心底自然是一片气恼,更多的也是前途未卜的悲凉:“你现在因为自尊放弃的东西,将来就会感到后悔。你啊你啊,还是我给你赶鸭子上架吧,后面的事儿你别管!”   林秋水看着那气势汹汹的背影,心中不禁想到,周敏很聪明,很懂得耍弄心机。然而郑之言这样的人,真的是任何人能够掌控的吗?   星辉典礼星光璀璨,涂脂抹粉的明星不在少数,名流名嘴也来了一群,林秋水跟在两人身旁,尽量掩盖着自己在镜头下的身影,一旁优雅笑着的周敏却硬生生的扯了她,忽然将她塞到郑之言的身旁。两个人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都几乎是愣了一瞬,随即半挽着胳膊勉强走着。林秋水籍籍无名,只是任聚光灯打在她的身上,在大屏幕上摁下自己手印的瞬间,她还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一样。   到了场下就座时,三个人的座位也是在一起,林秋水知道,周敏在这上面废了不少的心思,这也许是一种示威。她伏在林秋水的耳边神神秘秘的:“我告诉你,郑之言所有的身影都会被剪掉,所以你不必担心,他的名字是‘不可说’,几乎不会轻易暴露,怎么样,厉害吧。”   郑之言倒是表情淡淡,似乎对此也无多大兴趣,直到听到了一声清冷的呵斥:“你们没资格拦住我!”他们都感到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在为开场之前,这声音的确十分清晰的传入耳中。林秋水下意识看着声音的源头,心中就像是有什么“咯噔”一声,那个穿着牛仔裤、扎着马尾的女孩子,同她自己实在是太像了。    ☆、计划、套路   周敏敏感的感觉到不对劲,她巡视一圈,却发现不见心中那人的身影。看着林秋水仍旧是一脸无趣的状态,周敏不由得是恨铁不成钢的皱皱眉头:“你啊,也不好好监视监视你的情敌,季魅现在影子都没有。”林秋水的眼睛却一直在那女孩子身上,她越看对方越像镜子里的自己。并非是完全的类似,而是无比接近的气质。有的时候,相似的轮廓反而会被相似的气质所掩盖。那孩子应该还很年轻,虽然同她一个样子,纤细细瘦,眉眼清淡,然而嘴角那丝绷紧的凛冽却又不同于她这种过了年纪一般的倦怠,尚带着些年轻的倔强在。真是熟悉的感觉,可是林秋水更加敏感的感觉到,这看似意外的相遇带着一丝阴谋的气味,看看周敏的样子,她便七七八八猜到一二了。   “还玩儿洛丽塔养成呢。”周敏拉着她,看着郑之言颇为专注的目光,轻轻的同她咬耳朵,声音却带着些水滴般的禁滞:“我跟你说,现在可兴玩儿这套了,把同一种气质的女明星流水线生产,然后批量赠送呢,你别小看能进这场子的任何一个人,嘿嘿,我看她背后估计也有人。”   哎哎?两个人额眼睁睁的看着郑之言忽然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走到那女孩子身旁。   确实很像呵。她似乎带着细边的眼睛,身形修长白皙,同那穿着小礼服的女人看着如同姐妹一般,一样冷清气质。   会场的人似乎不熟识他一般,郑之言无所谓的笑笑,拨弄开一旁的人看着她:“小姑娘,这里并不是普通人可以进入的场所,还是说,你是个记者?”   “这位先生,我不叫小姑娘。”那女孩子看着不过二十左右,眼神冷冷的颇带着傲气,“我的工作名称是艾丽,您应该是这里的股东、还是贵客?我来这里是追踪社会案件的,你要知道,这些嘉宾中可能有涉事人员,现在对我的阻拦很可能酿成犯罪!”   周敏竖起耳朵提着裙子在后方做背景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怎么…感觉像是一个套路呢。”   当然是一个套路了,傻姑娘。林秋水皱皱眉头,黑暗中闪过一个紫色的身影,她的眼神微微转过去,便看到微笑的下唇角,虽然无法看到整张脸,但是那种柔媚的气质却十分令人熟悉。   季魅,又想刷什么花样儿?   林秋水慢慢的上前,低低在周敏绽放出笑声:“你看,郑之言也不是非我不可,世界上有这么多女人,他抛弃季魅,没了我,很快就会有别的女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周敏略有些吃惊的看看她,却发现在郑之言已经带着那女孩子消失不见了。周敏尚在震惊中无法回过头,呆愣愣的看着林秋水:“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我和他的关系就是这样喽。”林秋水反而感觉觉得轻松了,然而似有也有人不想让她休息片刻。暗处的季魅就像掐好时间一样,柔柔的走上前来和她们打招呼:“真是不巧呀,没想到一个转身郑少爷就消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会陪着你呢。”   周敏看了她一秒,就立刻调整了心态,露出了暗含讽刺的得体笑意:“这不是季小姐么。”季魅嘻嘻捂着嘴唇,捏准了周围没有一个男人,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勾了勾:“周小姐新婚喜宴上真是见识了,没想到你倒是适应的很好。听我一句劝,有实力的男人就是这样,总会对那些小年轻感情去,毕竟杜老板不是一般人,您也别再和那个来闹的小姑娘计较了。”周敏冷冷的哼了一声:“您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真有能耐,官司缠身还敢来,也不怕再被第二个叶紫芝缠上。”季魅倒是浑不在意,她的眼中总像是酝酿一种神秘,而林秋水却知道,她是混乱邪恶的,她幽幽笑了笑,倒是一副小算计得逞的可爱样子,眼睛大大惹人怜惜:“我看郑少爷身旁的小姑娘和你很像呐,换了个新口味,又开始顺着这个新口味继续玩儿养成了。您可小心了,别再成为另一个我!”季魅夹着紫贝色的手包,唇角霎时间绽开了一抹微冷的虚伪笑意:“没有了郑之言,你什么都不是。”   “嘿!”周敏暴脾气上来,差点没把礼服撕碎,像是炸毛猫咪一样,差点儿冲着季魅挠过去。林秋水将她制住,叹息着将她安置到座位上:“你一向冷静现实,怎么越发的明着得罪她了,难不成真的是我把你给连累了。”   “别。”周敏歪着脸将她止住,像是嫌弃的看看她,“你还没那么大能耐,实在是商业冲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俩都有点儿不要脸的追逐利益,确实因为很多大案子碰到一起了,没想到这个季魅丝毫不像表面上那么温柔,其实是个辣手的人。我说…郑之言死哪儿去了?”   “你是笨了啊。”林秋水给了她一个白眼,心中却有些怅然,倒是像一种释放,又有些遗憾,“没听到季魅的话吗,突然有一个和我相似的、还是个年轻的女记者,结果碰到郑之言了,哪有那么巧合。”   “你是说季魅…?她也太恶心了吧。”   林秋水的眼眸中浸着波光:“我不懂你们那些套路,不过对于郑之言或者季魅这样的人,我却感到并不陌生。啊,真是轻松啊,这下子总算不用被郑少爷记挂了。”林秋水转过头,周敏看着竟是有些担心:“其实我也是为了你好,要是你实在赢不了季魅也没关系,总归我能保你全身而退。”   “无所谓。”周敏看着对方那冷漠的表情,既是她熟悉的,却又令她感到一种陌生,林秋水仿佛又向着另一个轨道上去了,而那里仍旧只有她自己。周敏心中苦笑,再这个样子,她就真的嫁不出去啦。   “真名是什么。”年轻的小姑娘坐在藤椅上,周身都是冷淡的表情:“听说您是这里的贵客,感谢您将我带了进来,我要找的是上次虐童案的那个老板。”随即她吐出一口浊气:“他也是华氏的员工。”   郑之言含笑看着她,不再问第二遍,她暗暗咬着唇,有些急躁的抚了抚耳边的碎发:“我叫林子珍。”   “哦,姓林。”郑之言眨眨眼睛,通过那个俊美的皮相,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引诱在里。林子珍摸不好对方的心思,带着冷意的眼挑了挑:“能请您带我进去做这个采访吗?”   郑之言哼笑一声,不知怎的,看的林子珍有些胆寒。她对这个男人并不熟悉,但是她习惯对于每个人进行事先调查,这是她做新闻的一种习惯。   “小姑娘,我给你提个建议。”郑之言拿出了女士香烟,身边似乎还萦绕着林秋水在浴室中的水汽,“你太过急躁了,压不住可是年轻人的大忌。”   “你什么意——”   郑之言轻轻吐出烟气,随即拨了拨鼻梁上的镜片,那冰冷的镜片晃得林子珍心中发冷,然而对方的笑容却又温文尔雅。   “我想季魅把你弄进来,她自己也没有十成十信心。给我送来这么一个大礼,哟,看来我一定要收。”   林子珍的手微微颤抖着,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只是脸上的表情一旦出现了崩塌,就会将人真实的一面慢慢暴露出来。“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只是来这里做采访的,如果给您添麻烦了,那么我现在就可以离开。”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林子珍便起了身,慢步的反向走着。   郑之言淡淡哼笑一声:“要是错过这个机会,我不会再见你了。”   林子珍的脚步忽然停住,再度回首之时,那双看似冷淡的双眼却燃着一种火焰:“我——我想华氏有媒体计划,对于媒体人来说,这很不容易。”   “季魅怎么会找你来。”郑之言亦不禁叹息一声,“她这是没能看透你呀。”   “那个女人不过是恰好找上我而已。”林子珍看上去颇为傲气,也有一种年轻的冲劲与恃才傲物:“她和我说,也许找上你很符合我的口味。”林子珍推了推眼镜架:“作为一个优秀的记者,我想既然林秋水能够做出这种爆款节目,那么我会比她更优秀。”   “看来季魅对你说了不少。”郑之言看着她,忽然就觉得有些可爱。他并不是觉得眼前这个看似冷淡、实则充满野心的女孩子,看似有着与林秋水一般相似的气质,内心却住着一个季魅。他并不是觉得这个女孩子可爱,而是觉得这样的情形荒唐的可爱。或者说,什么时候,他也成了这些女人口中一块可以轻易接近的肉了?这样的情形…季魅也真是没有办法了啊。   “我只想认识您,希望您认可我的能力。”林子珍如是说,她咬着唇,有几分年轻人的不怕事:“我只是想为华氏出一份力量,我虽然只有几年的报龄,但是我马上会做出成绩的!”   “好吧。”郑之言淡淡的将烟踩在脚下,目光似笑非笑的瞥了瞥一旁:“你应该去重新认识认识并感谢林小姐,毕竟这个机会是她给你的。”   林子珍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新面孔   林秋水从门角落中看着那对男女渐远的身影,后面是周敏拖拖拉拉的提着晚礼服嚷嚷:“哎呀你看什么呢。”林秋水随之笑笑:“没什么。”老实说,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星辉的场合,这是个物质流毒的场所,然而对于许多步入娱乐圈的新人来说却是终身梦寐以求的一张红毯。红毯上的嘉宾都是她只有在电视上与娱乐新闻中才能看到的人物,虽然林秋水对此并不感兴趣。   周敏看着一旁的空位,笑容也有些挂不住:“他是怎么回事,居然空位了。”   林秋水心中了然,心里像空了一般。郑之言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控制,只有一种可能,他确实想要换换口味而已。   周敏作为女人有着应有的灵感,她盯着一旁的紫色身影,总觉得有些晦气:“你看着吧,这女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她的追求者中还有几个小公子可以利用,都是些年幼无知的小朋友。”   倘若周敏知晓林子珍已经搭上了郑之言,想必整个人会被气死吧。林秋水竟然生出了想法,想要用此打趣她。   主持人音声嘹亮,她在一旁暗自打起了瞌睡,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得女主持人含笑报幕:“这次的特殊艺术奖,我们将颁发给业界著名的艺术工作者——季魅小姐!”   会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虽然暗潮汹涌,幸灾乐祸、不屑、看热闹的大有人在。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季魅,反而一反往日的低调形象,在公关形象最受损害的时候站在领奖台上。林秋水的手腕被攥得生疼,放眼一看,周敏的眼睛岂止是放出了绿光、简直就像是要将对方撕碎一样:“混蛋,这女人怎么就是不死呢。”   然而周敏却依旧仪态万方,仿佛那些官司缠身的人不是她,就在人们纷纷猜测她傍上的新老板是谁,人家却能够再度压人一头。   “这女人真够坚韧!”周敏叹息一声,亦不禁为之赞叹:“她身处这个圈子,就必须要顶住所有的官司,公关形象自然有团队为她们去处理人,然而本身的性格是最重要的。在文娱圈,一旦被脏水泼上了而忍不住要一个清净,那就是死亡的时刻。反而越挫越勇,自然由于媒体惯性和观众的贱脾性,迟早会有翻身的一天。哎哎…看来不是郑之言的问题,季魅这样的女人,真是大杀四方啊。”   周敏自晚宴过后都一直在感叹,连在酒会的时候都嘟嘟囔囔的说个不停,末了才想起来左右摇摇头:“郑之言怎么人,没了?”   林秋水淡淡的将樱桃放进口中,掩了掩嘴唇的笑意:“你终于想起来他了。”   周敏挑过她的脸蛋儿,一副晦气的嫌弃:“你是怎么回事儿,好像知道他藏在哪儿了,到底知不知道,今天让你来的目的就是尽量坐实身份!”   林秋水翻了个白眼,这孩子想的真简单,看来她真的不了解郑之言为人。他善于玩弄暧昧,一方面将那些毫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将他们放在曝光灯下,另一方面又将自己变成第三人称的看客,在一旁笑而不语。他从不会给出具现化的承诺,只是随顺着兴趣在走,而拒绝说破。即便精明如季魅,却也从未有人承认过她的什么身份,而她也十分聪明的将自己摆在一个“知己”的位置上。   周敏追着她问,一脸的不情愿:“你以为我愿意为你操心,我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我告诉你,不管怎么说,你成为华氏一员的事情已经在混乱中完成了,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向前进发。”   “嘿——周敏,你说你和你们家老杜也是这么套路的?”   周敏楞了一下,随即眨了眨眼睛:“我们家老杜是那种人吗,什么美女他没见过啊。我跟你说,别看他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人家心里清明着呢。他需要的是能走完一生的人,可不是那些白莲花婊。唐家那些姑娘他可不比郑之言陌生呢,人家还不是举止有度,人比人呐气死人,别拿郑之言和他比…”   林秋水憋不住笑,周敏总说她的婚姻是现实的,是一片冰冷的,甚至她有焦虑症、恐婚症,然而她这种忍不住的信任与安定,却并非郑之言能够给女人的。也许当人到中年之后,那种对爱情的渴望变得冰冷之后,那么婚姻给人的恐惧感会模糊一种成熟稳定的爱。至少在她自己看来,杜慎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用周敏的话来说,杜慎的风险投资曲线很稳定,如果他出了问题,依旧会依照已制定的规则完美的执行赔偿,他是个举止有“度”的人。   林秋水忽然觉得不耐烦起来,周敏也看出了她眼中微妙的变化,不免觉得奇怪:“我觉得你忽然间焦躁了起来,郑之言有那么难对付吗?就算你是个恋爱白痴,他是个满级选手,但是他对你的感觉确实不一样。”   是,他当然喜欢那种看她被玩弄无法抽身的样子,一定很滑稽可笑。   林秋水看了看觥筹交错的众人,安抚的笑了笑:“有的事情我懒得说,总归觉得无趣,你若是真的想知道郑之言,多问问你丈夫吧。不过…以后不要再管我们之间的事情了,你没办法插手。”   毕竟这场游戏的主导权完全在对方手里啊。   星轨是夤夜的活动,林秋水将忙着结交大老板的周敏扔在一般,看着对方仍旧有些跃跃欲试的表情,她知道对方又想为她“勾搭”那些名门公子了。然而她很想自己坐坐,这样惶恐不安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既然选择了一种新的职业方式,且并不计较最后的结果,那么也自然可以将对方当做空气。   楼下的小咖啡厅夜间有些人影散落,但是她忽然生出了一个人坐坐的体悟。老板看着她来,先是笑笑,随即却又有些探头探脑的、不似平日一般活泼了:“林小姐,您今天还是…嗯,早些回家的好。”   “哦?”林秋水笑着问,“今天不欢迎我吗?”   老板拉着她的手臂,有些为难的扁扁嘴:“那位郑先生带了一个新的女孩儿,刚见面我都吃惊了,我还以为那是你呢,但是那孩子身上满是傲气,看着我的眼神也是冷的。”   林秋水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友好:“那么我就在斜对着的隔间吧,气氛应该不错。”   她并不是一个偷窥狂魔,然而观察这个新出现的角色现在变成了她的一种爱好,她更好奇林子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会给她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新奇体验。   茶水在洁净的杯子中绽开,林秋水只喝了一小口,那是将苦涩的莲子煮碎去火的味道。莲子虽然苦,但是熬出去之后就变得平淡而沉静了,虽然没有激情,却也不会有苦味。她自小就是这样一个嗜苦的人,比起甜的不真实,苦才是人生的最原始姿态。   “郑先生,这么说您会给我提供新的机会?”   那女孩子的声音确实如同她一般冷静,但是她却可以感到更强烈的进取精神,仿佛时刻准备着战斗,时刻准备着上位。   郑之言一直沉默着,林秋水几乎能够想到他的姿态,他一贯的笑着不说话,只是一直任对方猜测着;他的手指还会坐一些小动作,但是绝不会让对方看出破绽,直到对面的人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进入一种精神恐慌的状态。   女孩子似有些急不可耐,林秋水却能听出那熟悉的脚步声大加挞伐。帘子被掀开的瞬间,她倒仿佛真的像一个偷窥的变态——这当然不可能,她的脸永远是一张□□脸,眼角平整的没有一丝皱纹。   郑之言旁若无人的坐下,看着她笑得很是开心:“我以为你想我了,‘特意’过来监视我的行动。”   “您还真别将自己当回事儿。”林秋水掂了掂茶杯,看着一旁跟着来的姑娘眼中跟过的惊讶,她大概没想到有人敢这样对郑之言说话。   林子珍看看左边的人,看看右边的人,一时间清冷的面容也有些挂不住,她毕竟仍是个身份不明的人,刚才那些七七八八的话又不知道被对方听着多少。郑之言倒是不知讽刺还是夸奖,随即懒散的靠在一旁:“不用这么挂怀,她可不会在意,就是天塌了,她的世界都容不下任何人呢。”   随即大少爷手一指,示意林子珍坐在他身边,姑娘也不是完全没有头脑的人,见了林秋水真人,倒是不卑不亢的,朋友似的那么一坐,大大方方的打量着她。   林秋水视力好得很,她微微抬了抬眼皮,托着下巴看面前的女孩子,离近了看倒是不像,眼中全是□□,这是年轻人藏不住的。   三人之间暗潮汹涌,林秋水成了最闲的那一个,她笑了笑,直接将话拎明白了:“想拿走什么你就随意吧。”   林子珍的眼睛黑的发亮,像是在隐忍着怒气一样。    ☆、新同事   郑之言完全是作为局外人的态度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林秋水也十分会意,她笑了笑又将茶推在女孩子的面前:“我说的是这些茶,你可以随便喝,就当我请你了。”   林子珍冷冷的看着她,他们都姓林,而她自然也知道,自己是靠着什么才能够得到郑之言的垂青。她又想起了季魅蛇一样的笑容,实则她极其讨厌那个女人,就像昔日那些同样脑满肠肥油腻的商人一样,他们愚蠢却自以为聪明。季魅的手冰冷的在她的面颊抚摸,那么柔软的手,还带着人类的热气,然而她感受到的只有冰冷。她完全再以打量一件值得交易的商品来对待她,也许因为林秋水,她的打量中甚至带着些怨毒。   林子珍的唇色很淡,她生的冷,唇边却有一个天生的笑涡儿,她瞥了茶水一眼,随即重重吞下那枯涩的味道,却不知为何挑了挑眼睛:“我即将到华氏就职,还要亏您照顾。您在新闻界已经是前辈,现在更是我的同事了。”   林秋水将那杯子重重撇出了声音。她的眉头迅速阴暗了下来,连看对面的两人一眼都不愿意。老实说,对这样的颇带着挑衅的口气她甚至不想反驳,然而郑之言将对方带过来,却不知道存的什么心思——他总是乐于给自己树敌,然后躲到一旁暗自观赏女人们之间的把戏。   郑之言看着她厌倦的表情,忽然间笑开了,她能感到他被那冰冷镜框所覆住的眼睛充满了冷意与莫名的兴味:“秋,子珍的衣衫被水垄湿了,借你家里的洗衣机用用。”林子珍的面容上莫名的浮起了惊诧:“您说谁的衣衫——”   几乎是瞬间,他的手指恶劣的碰了碰,那茶杯便倾身向着女孩子的的裤子上喷溅出水花,然而在地上打出了一个旋儿。   “够了。”林秋水皱了皱眉,郑之言的唇边的笑花绽开,竟然也有了些兴高采烈的意味:“怎么,同情心泛滥?”   林秋水冷冷的看着他们,也不去看林子珍眼中将欲下却倔强不下的泪花:“我是说,我的家中禁止出行,还是您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我还有事,少陪了。”   “这可不成。”郑之言不知道为何心思忽然恶劣了起来,就像是要同她耗上一样,向着林子珍敲敲桌面:“我可不能送衣冠不整的女人,要是你的未来同事不怜悯你,那么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林秋水能看的出来,林子珍是个极为倔强的女孩子,这一点上她们倒是真的很像。她像赶紧将这晦气抛在脑后,打算将所有人抛在脑后,然而手臂却被女孩子枯瘦的手忽然捉住了。对方的眼中含着泪花,显然认为这是个极大的侮辱,然而她半低着头,苍白透明的面容有些颤抖,嘴唇却是咬着一字一顿的挤出声来:“求您了。”   林秋水瞪了郑之言一眼,无论如何都想挣脱她的手,然而这女孩子就像有着某种毅力一样,又像是迟早会将侮辱十倍偿还给她一样,就是不肯放手。林秋水甚至气笑了,她倒是没想到,这一个两个的和她杠上了。   她拿出了钥匙,淡淡的看了看身后的两个人:“随便吧。”   林秋水还是将林子珍带回了家中,还有永远黏在后面的跟屁虫。她站在门口,对着那有些窘迫的女孩子皱眉:“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在黑白色的里屋有一个日式的奁箱,里面的衣服可以借你换一换。”林子珍冷哼一声,颇有些置气的感觉:“您还真是‘大度’,一个小时烘干的衣服,想要冻死我吗。”   “你是记者,什么高山险境没跑过,如果现在你足够聪明,就应该闭嘴。”   林子珍被噎了个痛快,季魅口中的林秋水是个少言寡语的无趣女人,即便性情冷淡,但是也绝对不会如此针锋相对。她讪讪的转过身子,将今日的耻辱记在了心中。   外房的灯光亮了起来,能感到洗衣机沦起来的生意,像是在为她进行发泄一样。她将衣衫锁了进去,旁人便只能隔着花窗看到一个隐隐的灰色身影立在那里,像是一动不动似的。   郑之言并未脱下眼镜,反倒是同她一般、如男主人一般的靠在门口笑道:“你看她的身影是不是很熟悉,那种被人欺辱但是无法还手的样子。不过这个女孩儿比你更识时务,她是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林秋水攥紧的拳头松了下去,语中难眠带着嘲讽:“既然有了新人,赶快抛弃我这个‘旧人’吧,我都快不耐烦了。”   “哎~”郑之言的手指指着她,像是同她打趣一般,听不出几分真假:“千万别这么直白,我会更想要惹你不高兴。这种急于解脱的结果是双向的,你可千万别犯傻。”   林秋水揉了揉太阳穴:“是是,你们自己解决吧,我累了,明天还要继续为华氏当牛做马。”   她下意识的躲进黑白相间的小屋子,一个闷头将自己闷在床上,然后听着身边床铺陷下去的声音,便觉得心中的疲倦更是升了上来。郑之言就仿佛在缓解自己今日的冷落一般,修长的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背部。他的手漂亮、有力,却并不粗鲁彪悍,力道恰合适的拍着她的肩膀:“看来你在乎的东西越来越少了,怎么,季魅没有继续向你发难么。”林秋水在心中嗤笑,他明明知道季魅会去,甚至明明知道季魅那些不入流的小算盘,然而他却仍然将她自己留在一旁,无非就是将她当成一个严重的抖M患者,以为她会记住这种痛苦,再来感激涕零的求着他而已。   “说起来,这个姑娘倒是比你更专精的对待着工作。在这个功利主义盛行的社会,她的做法很值得赞同。她呢,不会像你一样在精神层面苦苦挣扎,看着冷面,实则对于上位的想法比谁都要执着。林子珍,她也姓林,你们还真有几分相似。不得不说,季魅很懂得找什么样的人,她呢,又怕这姑娘完全制住我,又偏想要小小的报复你。”   他知道她没睡,随即轻轻趴在她的耳边,恶劣的低低笑着:“就在刚才,她请我让她入职华氏,而我…答应了。想必你们有了今天的‘交集’,日后必定能相处的不错。”   林秋水叹息一声:“您想如何就如何吧,或者您不在意我明天就去递辞职报告。”无所谓、无所谓。   “打扰了。”林子珍似乎并未觉得自己有任何的不合时宜。她的眼睛极其平静:“我已经换好衣衫了,您的东西都归位了,现在我要回家了。郑先生,您答应我…”   郑之言豁然起身,将自己的衬衫重新整了整,他的目光在那贴着床的背影上,似乎也半分没有想理人的意思。他笑了笑,同林子珍离开了她的家。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林秋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她翻过来,将自己完全的置入黑暗之中。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并不憎恨季魅甚至林子珍,反而更能够承担这些攻击了。自己越来越像海滩旁的软体生物,将自己的半身埋在沙漠之中,从未对身旁人类的嘈杂声置若罔闻。   第二日工作室的氛围并不好,她现在的身份是策划,即便不偶尔出现在此,也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这个跳板式的节目有着它的固定模式,它的成功率更主要仰仗于华氏的力量与她那些尖酸刻薄、审问当下的爆点问题。从第一次对着莎西的洗钱案进行现场的轰炸开始,林秋水就已经令人大吃一惊了。他们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少言安静的年轻女子如此不惧流言,而周敏在感叹与沉默中苦笑:“你看东西很一针见血,也保持了格调与大方向,其实这些很符合精英的视角。精英喜爱将任何东西都是上升为抽象的理论,成全他们的逻辑思维。只是没想到,一朝有了华氏做靠山,这些敏感的时政问题竟然也能成为爆款节目。哎哎,真是运气啊!我都羡慕你了!”   而现实情况是,郑之言随时可以叫停。周敏也曾经担心这个问题,无论如何,她比林秋水更为通透敏感的懂得,这个成为“名人”的机会是郑之言给她的。尽管她只出场一次就退后做了策划,但是这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恐怕也要成为绝响。那么如果郑之言不在给她这个机会了呢?提到这些,周敏不免又耳提面命。尤其是她说着说着,一旁的小助理一脸八卦的模样便凑过来咬耳朵,她倒更是柳眉倒竖:“什么,一个刚入职的小记者,就这么直接安排进来了,还要在节目里面分羹!她凭什么!”   她凭什么,郑之言呗。   果不其然,郑之言今日更是容光焕发,笑得极其温和,他身后还跟着林子珍,第一眼,林秋水竟感到有些陌生,这女孩子将长发盘了起来,初见的清冷味道马上便变得有些妩媚起来——正如郑之言所说,她们的内在是并不像的。   林子珍淡淡的点了点头:“各位好,我是你们的新同事,林子珍。”    ☆、新人对旧人   新的八卦席卷了华氏,当然,他们自然明白守口如瓶,毕竟他们连郑之言的身份都不知道,可是这样极高的规格已经是不言而喻的了。如今刚刚入盘一个林秋水,马上又来了一个林子珍。   这郑大少爷是不是对姓林的情有独钟啊…周敏反应的倒是很快,她上去便口风一转,几乎将林子珍隔到了一旁,同郑之言笑着聊开了:“你这两天怎么这么有时间呐,昨天上次星辉她还一直惦记着你呢。”   林秋水差点儿没笑出来。这妹子瞎话编的正好撞上枪口了,殊不知星辉过后她这位林大少爷还带着小情儿缠着她呢。   郑之言倒是淡淡笑笑,只是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怕是人家总不欢迎我,她现在可是华氏的媒体新星,我可不好去骚扰优秀人才。倒是你,最近财务做完了吧。”   周敏眼睛一转,“哎呦”一声:“当初这个项目我也是和唐总商量着,怕做砸了才跟着的,既然现在快要成型了,那我明天也就能回老窝喽!”周敏倒是拿着眼睛支着林秋水,指望她帮着顶两句,结果郑之言倒像是和她心有灵犀一样,扶了扶眼镜笑笑:“哪里,您可是咱们的大功臣,看来过不了多久,您就是周总了。现在有新人跟着,您多少费些心思。”   林秋水看到了周敏偷偷憋了瘪嘴,一则周敏最讨厌带新人,影响工作效率;二则,她晓得周敏敏感的嗅出了林子珍同郑之言不同寻常的关系,这是在替她清除障碍。不过周敏到底是个精明的人,她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堆漂亮话,一准儿等着郑之言走,可惜对方倒是好,轻轻松松的坐下了。   周敏很得牙痒痒,拿着眼睛却瞟着林秋水,林秋水早就困得要去西天了。“你个笨丫头!”林秋水这被周敏打扰了,颇带着些抱怨的看她:“我告你扰民啊。”周敏攥着拳头,几乎要往她身上砸了:“你看看人家,直接都快要贴上去了,你再看看你,和一根楞木头似的。她不过同你长得几分相似,倒是人家一个初来乍到的,手段倒是厉害。”   林秋水倒是无所谓,她手中拿了台本,方才发现那上面的人熟悉的很:“唐丽娜?”台本是广范围选取的素材,林秋水偏好时政类与社会类的热点深度话题,却未曾想到会有明星出现在这上面。唔,按照她的理解,如果有明星吸毒或者有了道德问题而受到偏爱,这倒是可以作为一个深度讨论的话题。不过她倒是挺意外的,唐丽娜作为国际名模,即便在回国后也没有人格私污,这提交上来的内容竟然是她在国内捐赠的慈善工程与“希望小学。”   周敏一把拿了过去,连连叹息:“没想到这个高冷的唐小姐倒是还不错的,国内的希望小学大半都废止了,现在对贫困生提供教育都是精准化了,她倒是很有心,不似面子上那样呢。话又说回来,唐总毕竟是她的堂姐,这样一石二鸟也是好的。”   林秋水淡淡的放下文案:“这期就做她吧,很有意义。现在立刻联系唐丽娜接触接触。助理——”“不用这么麻烦了。”郑之言忽然插进了他们中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林大小姐的心思我算知道几分,再加上一位唐大小姐,这期倒是有的看了。”   周敏的目光在两个人中间逡巡着,一脸老姨般慈爱的微笑,更是故作夸张的捂着嘴角:“哎呀呀,这来的好,大家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也是熟悉。”   郑之言看着林秋水,眼波似是微微动着,像是个顽劣孩童,又带着些不可名状的阴谋一般,他的手指修长,在林秋水看来,也是有一些小动作的。   “我想…我们新来了一位优秀的媒体人士,总该给新人出头的机会吧,林小姐大概不会反对吧。”   周敏的笑凝结在脸上,她的眼光马上便定在了林子珍的身上,这算怎么回事儿,还真是够波折的。这节目是林秋水一手带出来的,凭什么要让他人分羹!   “秋水——”周敏打了个寒噤,便感到了林秋水枯瘦的指头在她身上安慰的拍拍。她的表情竟是平淡,仿佛对这些气压与侮辱早已经顺随一般:“给唐小姐一个小时时间,然后开始录节目。”   喔…周敏心中点点头,她倒是越来越有策划的风采了,不过这个林子珍——她越发的不能忍受,在闲暇时居高临下的拿眼睛睥着她:“林小姐入职几年了,采访过什么重要人物吗,我一向对华氏的精英很感兴趣。”   林子珍倒是带着些冷淡的劲儿,丝毫不给她面子,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您过奖了,您是前辈。”   周敏听得有些怒不可遏,面上却笑得如同蜜糖一般:“希望你对你的策划也能这样尊敬!毕竟她才能够决定谁可以留在台上,年轻人千万别一口气爬的太高,跌下来就容易摔死!”   “真是气死我了!”周敏寻到了半栋大楼的休息室,愣是没找到,结果在烟雾缭绕的吸烟室中看到了她:“我说你啊!什么时候染上烟瘾的!”林秋水垂着头掐断了烟,笑的像她妈一样:“看来你老公是挺宠你的,你这脾气蹭蹭往上涨啊。”周敏抱着双臂,冷着眼睛不忿的样子:“她这么压你一头,你就不生气,我是让你往上走,不是让你什么都憋着。遇见魑魅魍魉,足足揍死她,别这么窝囊!郑之言把这么重要的平台都给了你,给她不过因为你的冷淡。”   “不不不。”林秋水反倒笑了,“敏敏,我早就说了,他这个人,别猜他的心思。我现在就是一只浅滩里面的乌龟,由着他来吧。”“什么意思你——”周敏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   唐丽娜的行动力倒是很惊人,她说了一个小时,结果不到半个小时她便到了。这位一向小礼服加身的优雅大小姐,让她想到了上次见面时的样子,每次能打碎她心中美人幻想的一幕,就是唐丽娜提着长长的裙摆漫世界的找郎彻,身后的助理风风火火的跟着她追到海角天涯。   不过林秋水倒是蛮意外的,也不知道她是受伤了怎么的,今天穿着香奈儿的小西装,板板正正的勾勒出修长纤细的曲线,一个大大的黑色墨镜匡在脸上,倒是像一个职场女白领。唐丽娜的脚步倒是仍旧风风火火,任她人坐在角落也是一个脚步奔了过来:“我人都来了,怎么你见了老朋友还困死了的模样。”   林秋水一口水差点儿没喷出来,这大小姐爽利的性子倒是还没变。“你这人!”唐丽娜皱着眉头,倒是没有什么抱怨的意思:“知道这节目是你做的我才给面子,你以为我唐丽娜随叫随到吗!”   林秋水无奈的抚了抚额头,站起来连连苦笑:“对不起了,倒是你,今天怎么没穿礼服。”   “嘿!”唐丽娜倒是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面颊,“这是工作,我现在又不走秀,既然是严肃的话题,咱们就不能轻待!”林秋水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看似骄傲如同孔雀般的唐丽娜,反而是个恪守礼节的女孩子,她倒是又增添了几分好感。   她扯着林秋水,闲着杂着说道了一堆东西,随后便大大咧咧的对着工作人员一阵指挥:“开机开机!你啊,你对他们太好了,这速度要是在后台和剧组会被骂死的,国内的影视剧都是速成品,谁给你时间休息啊!”   三个人坐在前台上,林秋水抬腿就要走,唐丽娜一脸惊讶的问她:“怎么回事儿,这次节目不是你跟着吗。”林秋水似笑非笑的看看她,再看看将要落座的林子珍:“郑大少爷亲自指定了新人,我这个幕后报幕的也就赶紧退下吧,一个台怎么能有两个主持人。”   唐丽娜“啪”的一声就把手机摔伤了,然后就急冲冲的冲到后台,后面是一阵“帕里啪啦”,她都能想到郑之言那笑容维持的多么不容易。不一会儿唐丽娜后面拉拉杂杂的又是那些苦口婆心的助理,姑奶奶似的求着她,唐丽娜一拍板儿,也不给郑之言一个面子:“几个主持人我不管,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冲着她来的,不对着她,我没什么说话欲望!”   郑之言耸耸肩:“如果林大小姐赏光,这也无所谓。”唐丽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一脸纯真的模样,看到林秋水连连摇头,不知道郎彻怎么就能抵住这个无辜的眼睛呢。她随即吩咐了助理,便坐了下去。   三个女人一台戏,顿时气氛变得尴尬不已,三个人的试录毕竟没有太多的台本,所以倒是像互相试探一边。林秋水默不作声,林子珍倒是很老练的开口报了幕,那年轻漂亮的面容顿时像是长了倒刺一般:“唐小姐,现在是我和您的时间。”    ☆、结语   唐丽娜的助理们直直擦汗,就在那个小新人开口不久,唐丽娜的眼色就一直很不好看。尽管她看上去很有职业素养,一直在忍着脾性。   “您忽然之间接触慈善业,究竟是因为道德需求,还是由于唐氏的大方向引领呢?据我所知,唐氏在近年来的‘富豪晚宴’中,一直倡导着能够跟上时兴的潮流,在众多领头羊的牵引之下,慈善已经成为了上层人士入行的最新隐性准则,您…”   唐丽娜打了个响指:“停!”她声严厉色,此刻脱去了任性,更多的却是冷酷:“身为专业记者,你就是这样引导话题的吗?慈善的本来意义很单纯,关唐氏什么事,这是我家族的私人问题,你最好闭嘴。”   林子珍微微颔首,却也执拗的看着她:“唐小姐虽然是国际名模,然而这个慈善机构的费用几乎创了历年新高,将近几亿之多,如此可怕的估值,连带着其商业价值都大大增长,这远远…”   “呵。”唐丽娜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不甚耐烦:“你的意思是,以我唐丽娜一个小模特的收入,根本没这个能耐是吗。怎么,我做的慈善是私人项目,难道我还要必须向全社会财产公示?”   林子珍手中的笔始终不停的敲击着桌面,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她的面色凝重,倒是很有顶尖媒体人一针见血的意味:“我并没有否定您的慈善心,只是如果您可以更详细的说明,对于唐氏来说,这也算一种宣传策略。”   “行了。”林子珍颇为不满的看了看林秋水,她似乎一直在静静聆听,而此刻却忽然打断。她撇过头轻轻呵了一声:“这算什么。”林秋水低着头向唐丽娜致歉:“身为策划,没有规范好主持人的行为是我的错,唐小姐,您的慈善事业是一项非常有意义的活动,请您消消气。”   唐丽娜冷肃的表情微微舒缓了些,然而还是有些忿忿:“郑之言怎么回事儿,什么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都往上面扯!”   林秋水站了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林子珍:“你可以下去了。”   林子珍大吃一惊,平淡的面容上几乎是不可置信的:“你不能,我可是——”   “作为一个有着专业素养的记者,你应该知道对于受访者的尊敬,随意的探听对方的私密与家族,太差劲了!”   林子珍第一次听到这么严厉的批判,就连唐丽娜和周围的工作人员都被震慑住了,唐丽娜摸了摸眉角低言:“其实也不必如此…”   林子珍咬着嘴唇,双眼凝着水意,只是不服输的看着她。唐丽娜对她颇为不耐烦,随即向招来一个助理恶狠狠的:“去把郑之言找来,总在一旁看戏算什么!”   “不必了。”郑之言悠悠的笑着走了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唐丽娜的肩:“让唐小姐受这样的委屈,还真是我的罪过。”他淡淡的看了林子珍一眼:“你可以去打辞职报告了。”   “什么!”林子珍睁大了眼睛,平静的面容不在。她指着林秋水,声嘶力竭的不敢相信:“为什么她就可以,你不是纵容她去挑战季魅吗!”   “看来你没能摆正自己的地位。”郑之言又露出了那样温和的笑意,冰冷的金丝眼镜下总是温文雅致的,然而却看得林子珍一阵心寒,她曾经听季魅喃喃低语,她说她讨厌这种笑意。   “摆正自己的地位?”   郑之言的声音在她的心中冰冷的盖章:“你太傲慢了。”   女孩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林秋水拍了拍手,淡淡的看了看一旁看热闹的人群:“再看就开除,这期我先顶上吧。”   唐丽娜轻哼一声:“我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只是这个姑娘格调太低。”   林秋水微微一笑,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我们继续吧。”   这期节目录的总归还算顺利,唐丽娜的毛儿被她摸的很顺。更重要的是,林秋水没有看错,唐丽娜的慈善事业不仅是投资大,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财政问题实则是十分透明的。   结束后,周敏倒像是看戏一般,一脸邀功似的看着林秋水:“那丫头片子出去的时候像丢了魂儿一样,呵,我倒是想去踩她两脚,想了一下,还不如漠视她呢,准保比死了更难受。”她挤眉弄眼的看看背后正被唐丽娜埋怨着的郑之言,笑嘻嘻的打趣:“嘿嘿,什么是正妻!”   周敏刚走,唐丽娜便接上了挑眉弄眼的。她的手指戳着林秋水的面颊,更像是调皮的样子:“我就直说了,你根本够不上这个圈儿,不够,我倒是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以后郑之言欺负你,找我!”唐大小姐倒是来也潇洒,去也风流,又只是留下了两个人。   林秋水淡淡的点了点头:“走吧。”这次倒是郑之言有些惊讶:“这是什么意思。”林秋水笑得氤氲:“意思就是,又走了一个,那么我的任务还没结束。按照您的心意来,总算要是给您带来点乐趣。”   “哈哈。”郑之言的遮住脸,从喉咙中的笑意蔓延开:“你啊你,越来越习惯这种生活了。”   这算是苏海最冷的时候了,比起北方的干冷,徘徊在回归线附近的苏海更多的是湿冷。“你认为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这是在明珠塔下,隔着江的灯光不停变换、五光十色。   林秋水哈了一口气,轻轻歪了歪头:“这种东西不必明说吧,因为它并不明朗。”   也对。   两个人的手都很凉,生涩的扯到一起,同样丝毫感觉不到温暖。然而他们面对这般诡异的形式也感到不解,甚至渐渐适应了,在下一个人不晓得何时出来之前,郑之言对于林秋水亦依然如此。他一直在试探她的底线,然而却使得她自暴自弃一般的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要是你哪天感到厌烦我了,麻烦说一声。   当然,林秋水并没有直接说出口,她想郑之言心中亦对此明了。   林秋水的节目在华氏中的名头越来越响,反而她这个人却越发的神隐了,周敏每次抓住她就跟着笑:“你这个老板娘啊,怎么还总是遮遮掩掩的。”她看着对方总是笑眯眯的,虽然比起以前那张冰块儿脸算是没了,可是她却越发的离群索居了。周敏心中也摸不透这两个人什么问题,只是越来越觉得气氛不对。   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郑之言并不会总是出现在此处,然而他会偶尔出现在后台,靠在一旁静静的观察着林秋水。两个人中间隔着一条极大的银河一般,中间的人穿梭而过,却都惧于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他们之间并不温和,却也不冷漠,只是两个人的关系无人感传,这些八卦至极的小年轻们甚至都私底下编出了暗号,流言却被堵在了源头。   周敏有一次终于忍不住了,便大口的灌着啤酒,一边看着她抱怨:“你们之间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啊!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啊…怎么说呢,算是人类观察者和在一边儿卖药的。”   “噗。”   林秋水拍了拍她的面颊:“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懒得再和他斗了,孙悟空翻不出如来佛的手。”   周敏感觉到生活异常的荒谬:“从成年到现在,咱们到底在做什么啊。”她们是更正苗红的新一代少年人,然而他们的生活反而没有上代人的那种朴素与从容。他们既放纵,然而又内敛。这些年少的小少年来到了大城市,在钢筋水泥笼中渐渐的迷失了自己,最后连那颗想要回家的心都无处安放了。   林秋水又想起了她的母亲,想起了已经逝去的齐天薇,她总是避免像他们一样生活,并竭力避免命运,不要因为感情的波动而影响生活。然而自那次网络事件爆发后,一切的连锁事件都以此为□□展开,各式各样的人突然的涌入她的生活中,或多或少的扭曲了她的生活。   “还记得斯嘉丽的那句话吗。”周敏说,“那是小时候我们听过的浪漫故事,长大了才知道,南北战争的复杂,它的性质,爱的不纯粹性。人要是因为一句话就觉得泪如雨下,那他还算是个人,如果相对冷静条分缕析,那么久太可怕而了!”   周敏自己说完也打了个寒颤,她们现在不就变成这样的人了吗?   林秋水按下电话按键,是许久未曾来电的母亲,她的声音仍旧很是沉静:“孩子,妈妈收到你的钱了,妈的钱算是够了,你在哪里一个人不容易,别费心了…”林秋水按下扩大,周敏倒是撒娇式的凑了上去,妈妈也很开心,三个人倒是有了些难得的温情。   周敏听着她的声音渐渐温柔下来,同样笑了温柔极了:“我倒是感觉你和郑之言真的像在恋爱,你温柔多啦。”   林秋水捂着嘴唇笑了笑:“你不懂,还能怎样呢,看透了一切,也就没什么了。”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她的生活反复无常的循环着。    ☆、蓝衫记(番外)   她看了看公司的财务报报表,不由得轻轻一笑。这个月艾达的副产品销量很好,他这个CFO的位置想必是坐稳了。   她将身体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昨天家中又来催婚电话了,爸妈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在她耳边。   她轻轻的苦笑着。   也不是没想过结婚。只是这样为爱奔走的日子已经太遥远,在她心中书写出被墨色晕染的一笔,又“啪”的不见了。   她接通了电话,对方冷淡的声音传来:“敏敏,你不忙了吗?”   周敏叹了口气:“最近我好像越来越喜欢叹气了。…阿秋,很久没见你了,想你了。”   对方似乎笑了笑:“你太忙了,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这下好了,我可是真的想你了。”   周敏看到林秋水朴素的着装,不由得打趣:“怎么郑之言没钱给你买衣服吗?你可马上就是少奶奶了!”   林秋水“哈哈”一笑:“敏敏,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还少奶奶,她的下一个女子已经出现了!”   周敏心中呵然一笑。是啊,她应该是最了解事情经过的。也许还有几分猜透了郑之言的心思。因为偶然的兴趣而产生追逐的欲望,谁知道追逐到了之后,这种热情是否还存在么。   尽管如此,周敏下意识的希望林秋水能够抓住机会。   郑之言身上,有一种毫无人情味的怜悯。他生在富贵之家,然而接受的确实结合殉道者、艺术家、隐士,这些杂乱无章的宗教式教育。不如说,他本身由于显得过分理性而温和,因而对极端的东西有着下意识的追求。   这是林秋水告诉她的。   周敏看了看林秋水:“你可能没发现,你变了很多。”她看着对方面前的一杯清水,“不过,似乎实质性的东西没有发生一点改变。”   林秋水支起了下巴,笑着看她:“我啊,最近总是在笑。笑什么呢,我自己有时候也不知道。有时候人家会和我说,你笑起来着实假的可以,真不如面无表情的样子。我想,绝不是我在刻意假笑。只能说大家理解有所偏差。比如说,上次和他去参加文化典礼,我看到季如冰站在台上一脸光辉的领奖,觉得滑稽极了。一个靠着打嘴仗的文人,居然被称为‘针砭时弊’。”她抬抬眼皮,“我发自内心的笑了,这可真是有趣!但是呢,郑之言和我说,不想笑就不要笑,现在她的身份也不需要奉承别人。”   周敏摸不着头脑:“他这不是说得挺对嘛。”   林秋水乐不可支:“我笑的原因,和他认为我笑的原因,根本不在一个世界中。天上的鸟不懂水里的鱼,夏虫不可与冰语。”   周敏哼笑一声:“不成的话你就赶紧撒手得了。就你这敏感到极致的性子,郑之言那种过分圆滑的人迟早得厌烦。趁着大家还没撕破脸皮,赶紧捞点钱走人得了。”   林秋水一脸阳光灿烂:“别介啊,我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性子。但是,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三教九流都让我见识了个遍,活生生的写作素材啊!”   周敏面无表情的嗤笑一声:“你倒是变了,变成个变态。”   林秋水淡淡的拨了拨杯子中的银勺:“你倒是说,谁不会变呢。齐天薇倒是没变,她老公可是变心了。”   周敏心中“啊”的一声叹息:“还记着她呢。人死不留声。娱乐圈的事情卷起一阵灰尘也就消散了。苏可有什么报应呢,花了钱一样屁事儿没有,连媳妇儿都要娶第二个了。连那个周檀,自己手里都握着房地产业,有吃有喝。秋水,你不是说,莫想死后事。”   林秋水摸了摸她的手:“别说这个了。你最近怎么样,跳槽到艾达,做了CFO,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呀。”   周敏模糊的“嗯”了一声:“还成吧。”   林秋水皱了皱眉:“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跳槽艾达吗?”   周敏摩挲着林秋水的皮肤,声音缥缈:“昨天我爸妈又打电话了。”   林秋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就是每日功课嘛!你们家那两位祖宗,又让你怕成这样,怎么,你不是还有杜慎吗!”   周敏只是低头未说话。   林秋水转了转眼睛:“怎么,又要分手了?”   周敏急急道:“那倒不是。”   她看着林秋水那怀疑的神色,不禁自嘲:“这回我是怎的在想结婚的事情了。秋水,人永远是一山望着一山高。但是,突然走到一山了,竟然发现心中对前面的山头失去了热情。也许我自己也不了解这种心态。”   林秋水慨然:“城市中的人,总想攀登,可知有多少心灰意冷就半路出家的呢。”   周敏无奈的笑笑:“我也曾经想到,总有一天我要称霸天下。看来,我是天生没有那个命了。不说别的,至少现在我到了艾达,已经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了。我觉得我完全有那个资格、”   “向你的前男友示威。”林秋水淡淡接口。   周敏顿了一下,哈哈大笑:“还是你了解我!”   她心中似乎什么被发泄出来,又好像很久以来铸造的坚固堡垒被血淋淋的利剑刺开。   她自顾自的喃喃:“说起来真是个笑话。当时的想法是,一定要出人头地,将来在同学会遇见前男友,光彩照人的像一个女王,然后高傲的告诉他们,当年抛弃我,是你们这辈子做的最错误的决定。可是呢,越走越高,好像也慢慢忘了。直到最近戮力劳心,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没有忘记,只是这个所谓的原因,已经慢慢的消化在向上爬的过程中了。直到现在才发觉,好像对当初的痛苦也没有那么强烈了。既然如此,何必让自己这么累呢。这些年过得鸡零狗碎的,每天都鲜亮,每天都空虚。”   林秋水悄悄流下了眼泪,她想偷偷擦掉,却被周敏抓了个正着。   周敏的心中酸涩、温暖、又很疼,她嘿嘿一笑:“你看看你,我都没哭,你倒是帮我哭得这么厉害。”   林秋水勾了勾唇:“你那是屁话!这些年好像你过得容易似的。”她挪了挪身体,轻声道:“那你是准备结婚了吗?”   周敏心中也是杂乱的很:“其实我也不知道,刚知道自己想要结婚的想法,觉得又生疏又刺激,似乎很久没想到这些事情了。而且,婚姻和爱情不同,那是坟墓的另一种形式。我在爱情上已经不得其门了,要说结婚,选人、买房、生孩子、老人,方方面面都要想到,中国人的毛病,就是自己永远不能独善其身啊!”   林秋水一针见血:“是杜慎么,是他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么。”   周敏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猜的真够准的,记者的直觉么。要说我们多么互相相爱,估计大家也都不信。不过呢,比起前面几个只知道和我暧昧、玩儿完就跑的富家子弟,这个人做事老成持重,而且他不会浪费时间在没用的废事儿上。无论是恋爱还是交往,他总是带有目的性的。”可是我心中还是不信,她轻轻说道。   林秋水苦笑:“你这说的不是郑之言么。”   周敏哈哈一笑:“可别。能者多劳。杜慎挺聪明,但是他不会像郑之言一样有变态的爱好。她对极端生物可是完全没有追求。他是一个高配优等生,成绩优秀、孝顺父母、友爱姐妹,但是他可不会和你这种人互相折磨。”林秋水笑着“呸”了一声。   周敏复而道:“他是个标准的成功男人,和这些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对女人,还有那么一点儿怜悯心,有的时候还会负起相应的责任吧。”   林秋水本来想问,“那你爱他吗?”,却停在了嘴中。她真够愚蠢的,周敏对爱情,大概已经没有任何火焰了吧。她是耽于理想,而周敏是耽于现实。   周敏看着窗外的年轻情侣,露出了久未见的恬淡表情:“随波逐流已经成为本能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不会因为太过热烈的爱情而头破血流。”   周敏回到了家里,杜慎已经坐在沙发上削着苹果了。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自觉的生出几分好奇。她浸淫娱乐圈多年,自然是有一双火眼金睛。   可是每次恋爱,她都下意识的多少要有一点感情用事。她和林秋水说,这个人也许多少有一点责任感。那么杜慎是否真的是这样么,她也并不知情,毕竟这场恋爱的开始,是基于互利基础上的。她也许只是想在林秋水面前,说这种可有可无的假话欺骗自己罢了。   杜慎慢条斯理的整理好围裙:“你回来了。”   周敏“嗯”了一声,穿上性感的睡衣,勾着嘴唇看着他:“你不问我去哪里了吗?”   杜慎淡淡抬了抬眼皮:“你想说自然会说。”   周敏默然,轻轻靠在沙发上。   她轻轻的薄着指甲:“这两个月公司效益很好,上层应该很满意吧。”   杜慎不抬头,继续收拾手中的水果:“放心吧,上层对你很满意,过一段时间,等新秀大选过了,你的地位也会基本上稳定了。”   她张口,似乎那话就要到嘴边了,看到他的脸,却犹豫着不想说出来。   杜慎轻轻抬头,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分手是吗?”   周敏抓紧了手,她心中责怪自己,这是怎么了么,每一次,都会走到这样的下场。像以前一样啊,微笑的、无懈可击的说出分手,这样自己就不会一次次受到伤害,在内心独舔伤口。   可是她呼吸窒住,似乎没法说出一个字。   杜慎笑了笑:“这个时候,你是不是想,自己要笑着说出分手,不要让别人击倒。”   周敏抬起了头,笑了出来:“其实没什么,大家都是互相利好嘛。如果说觉得这种感觉不在了,那就分开。你别担心,我也是道儿上混过来的。更何况,我周敏的能力你也看到了。分手后还是朋友,我周敏照样为你们赚的盆满钵满。”   杜慎盯着她:“想哭就说,何必装的那么难看。”   周敏脸上完美的面具被击碎了,狼狈不堪。她勉强支撑着:“别说这样的话,大家都不是小年轻了,何必弄这些情情爱爱的。”   她的心却在滴血。是的,她想哭,她想大哭,想躲在无人的角落,自己买醉,然后不省人事。第二天起来,她又是一条好汉。   也许旁人认为,她在工作之后的恋爱,都是人生的跳板。   但是周敏自己知道,每一场恋爱,她都拼命去投入。   但是被伤害过的心,变得犹犹豫豫,越是想爱,越是不敢接近。爱的越深,分开时候的皮肉越是血肉模糊。   就算用那些奢靡浪荡的富家子迷惑自己也没有用。   周敏悲哀的想,她根本做不成什么君临天下的武则天。   她在骨子里,只是一个渴爱的小女人,并且一辈子都不能逃脱。   杜慎静静看着她:“我是个直性子,就不废话了。我想和你结婚,其他的都不用你担心,你只要点头答应就行。”   周敏狼狈的偏过了头:“你这是…这是什么意思。”   杜慎抓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温和的脸有些强势:“我觉得你很好。对于好的人,我不想错过。”   周敏静了静,笑着流下眼泪:“不要说这么简单的话。什么你很好,我就想和你在一起。些话,我以前说过太多,结果还不是一次次被抛弃。”   杜慎看着她:“似乎你的外表和内心不是很雷同。看着很凌厉,心中还是有点儿小女孩儿。”   周敏听着对方直愣愣的批评他,赌气似的嘟囔道:“怎么样吧,我就这样。”   杜慎慢悠悠捏着她的手:“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我是做了考虑的。你别鄙视我,我知道你会认为,我考虑的是相貌、家庭、学历、地位,没错,我毕竟考虑过这些。但是,最重要的是,我是真的喜欢你。”   周敏愕然:“你说的喜欢和我说的喜欢是一个喜欢吗?”   杜慎睁大眼睛:“你不会吧,我们交往后我不是一直说喜欢你吗,难道你每次都忽略了?你这耳朵是怎么长的啊。”说着他恶作剧一般扯了扯周敏的耳朵。   周敏心中很乱,却似乎又像开了很多粉红色的花朵。   她犹豫道:“但是…我说的那种喜欢,就是…”   杜慎嗤笑:“你又想说你的两个初恋男友了吧。要不我说你还是小女孩儿。你想想,无论多美的恋爱,最终免不了要结婚,既然你对所谓的纯洁恋爱不抱有奢望了,为什么不简单利落点,直接在婚姻上成为人生赢家呢。”   周敏愣愣道:“你说的好像也对。”   杜慎心中“噗嗤”一笑,也是意外的天真。   他捏了捏周敏的脸颊:“你要是觉得那种感觉不够,咱们可以从现在补回来。家里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你看看你这袜子,堆得满地都是,真不知道你前男友怎么受得了了。”   周敏红了红脸,不好意思道:“你管我呢!”   她蹦蹦跳跳,觉得心中有什么喷涌而出。   她翻开层层叠叠的箱子,找出了一条天蓝色的裙子。它已经尘封在箱底太多年了,显得有些陈旧。那是少女时期,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人,她擦掉艳丽的口红,涂上清新的西柚色,擦掉身上的香水,跑了出去。   正在忙碌的杜慎看了她一眼,露出了苦笑:“你这真是…”   周敏抱着双臂期待的看着他。   杜慎轻轻一笑,他放下围裙,轻轻的抱起了她:“走吧,今天赚了一笔,带我亲爱的老婆出去吃大餐!”   周敏紧紧的抓住他,微笑的眼睛中似乎有了泪珠儿。   她似乎,可以预见完美爱情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走的是现实主义文风,本身就是一个小番外,写着抒发一下心情,就这样完结了,系列正文之后还会出的~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